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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 你行你上

  難道,王謐身在建康,京口就要內亂了?

  這樣的話,對于王恭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他為什么還要不滿?

  “阿寧,這就不是你要擔心的事了。”

  “你不是一心盼著我倒霉嗎?要是劉牢之真的不老實,北府起了爭端,對于你來說,不是好事嗎?”

  “你看,我把這么好的一件事都告訴了你,夠朋友吧!”

  王恭微微后卻,凝神靜思。

  好像……

  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王謐倒了霉,對他不是大好事嗎?

  他干什么要反對?

  這都是因為他太正直了!

  太善良了!

  沒有什么人來夸獎他,王恭卻已經形成了自我夸耀,并且覺得自己是舉世罕見的大善人。

  在這個問題的思考方式上,他和王謐倒是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一致。

  還沒干什么呢,就覺得自己善良無比,還能形成自我邏輯閉環都不需要別人來參與評價了。

  “怎么樣?”

  “還要繼續和我理論嗎?”

  王恭這個人,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城府心機,或許他自己不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

  理論自然是不需要了。

  不過,到了今時今日,王恭對王謐的諸多作為,就更加疑惑不解了。

  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稚遠,既然你如此坦誠,那我也就說實話了。”

  “你這樣為大晉鞍前馬后,真的就只是為了大晉著想嗎?你對大晉真的是一腔赤誠嗎?”

  別怪王恭多心,實在是王謐的諸多行為,實在是和這個時代不符。

  爭名逐利?

  若是換在那些白衣將軍的身上,比如劉牢之之流,是有可能的,畢竟,他們在朝廷上沒有根基。

  這個時代,是最講究出身的時代,劉牢之等人因為沒有強勢的家世,如果純靠祖輩的蒙蔭,是絕對不可能有所建樹的。

  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所以,奮斗就是他們投入行伍的主線。

  文官是沒有可能的,除非是地方上的那些小官,甚至是不入流的等級,可以考慮。

  行走在建康朝廷,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這些官職都是留給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子弟的,那么,白身的青年,想要獲得一定的權勢,基本上也就只有行伍這一條路。

  也就是說,拼死迎戰,獲得戰功,晉升將軍,對于劉牢之來說,確實是一條奮斗之路。

  可是,對于王謐這樣堂堂的頂級世家子弟,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躺著都能贏,為什么要去征戰?

  甚至是站著都不合理!

  王謐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去冒著生命的危險,爭取戰功,這些戰功,對于他來說,甚至是累贅。

  畢竟,大晉的規矩,重文輕武,已經是世間通行的定理,帶兵過多,整日里和那些大頭兵混在一起,連自己都掉價了。

  雖然現在王謐在建康城的聲勢,看起來是不錯的,似乎是人人都擁戴,其實呢,世家當中,對他的微詞也不是一點兩點。

  看不起他的,大有人在。

  犧牲自己的名譽,就為了幫大晉攻城獵地,對于王恭來說,他是打死也不能相信,這就是王謐的目標。

  奪權,似乎是一個可以說得通的理由。

  但是,王謐剛才又揚言,他對北府的權力并沒有貪戀,甚至連帥印都交給了劉牢之。

  這應該不是一句假話,若是造假,也太容易被揭穿了,王謐完全沒有必要在這種問題上扯謊。

  于是,王恭就更加迷惑了。

  既然不圖名,也不圖利,那王謐這樣出生入死的,究竟是為了什么?

  為了大晉?

  別逗了!

  王恭都做不到的事情,狡猾的好像泥鰍的王謐會去做?

  但是要說是為了和王恭一爭高下,才另辟蹊徑,也不能令人信服。

  這也太過冒險了!

  若是一個不小心,把自己折在里面,一下子撲街了,還能爭什么?不是直接便宜了王恭?

  想一想就覺得不劃算,可既是如此,王謐的種種行為又擺在眼前,是不能抹殺的。

  做了這么多,若說無所圖,王恭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

  于是一層迷惑疊著一層迷惑,讓王恭如陷入了謎霧當中,無法找到出口。

  王謐是真的無語。

  他當然知道,說是為了大晉的千秋外代,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王恭肯定是不相信。

  但是,真實的理由,又絕對不能透露給他。

  那怎么辦?

  面對著咄咄逼人的王恭,想要蒙混過關,也是不可能的。

  王恭絕對不允許。

  “阿寧,我早就說了,馳騁疆場,只是為了爭一口氣,為了奪回北方的重鎮,別無所圖,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以前沒有表現出來,那是因為時機未到,后來,你派我去京口北府探查情況,我認為,時機到了,正是我施展抱負的時候,這才奮起的。”

  “你我朋友,因為很多事情,誤會頗多,這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誤會已生,到了今日也必須要想辦法解開了。”

  “或許,我說的很多話,你都不相信,但是,你可以再靜候一段時間看看,我若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你大可以再行處置我,可若是我只是忙著為大晉開疆拓土,你又何必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你來當好宰輔,我在北府掌控軍隊,我們內外合作,不是很好嗎?”

  “對內,你讓我一點,我就喜歡帶兵打仗,就這一個愛好,你也不要阻攔我,需要資財的時候,你能給點幫助,就給一點幫助,幫不了也無所謂,我自會去想辦法籌措。”

  “對外,我自然是尊你為首領,聽從你的調遣,在朝廷上,絕對不會與你作對,只要你能讓我繼續征戰,在這方面也不要干擾我,就好。”

  “作為老朋友,我們這樣相互合作,不是更好嗎?”

  說了這么多,王恭總該給點反應了吧,王謐說的嘴巴都干了,可惜,王恭的反應并不是那么熱烈。

  他的眼神卻是也有變化,但是,那種細微的變化,并沒有足夠讓王謐確定,他已經聽信了自己的一套說辭。

  為什么這么不給面子?

  你看看,他都已經表白到這種地步了,為什么王恭還是不肯相信?

  就非要讓他上狠招嗎?

  那樣多不體面?

  “阿寧,你不會是還不相信吧!”

  “我的話,有那么難以理解嗎?”事到如今,必須要拿出一點威嚴來看看了。

  王恭搖搖頭:“不,老夫早就了解了。”

  “只是還不能相信而已。”

  “稚遠,你也是聰明人,年紀也一大把了,你們心自問,這個世上有真的無欲無求的人嗎?”

  “或許也是有的,但是,那種人,可以出現在山林間,可以出現在鄉野間,可以隱居,也可以平澹生活,但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建康朝廷!”

  “不為名,不為利,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真正澹泊名利的人,更加不會舍身忘死的去北方征戰。”

  “根本沒有那個必要,因為名利都不重要,北方的那些城鎮,又有何重要?”

  說完這些話,王恭便微笑著看著王謐,小子,你別來這一套,以為老夫看不出來嗎?

  你就是個野心勃勃之徒,和澹泊名利的那些隱居高士,根本沒有一點關系。

  在王恭面前,王謐確實是有些劣勢的。

  畢竟,兩個人以前是朋友,王謐以往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脾氣,王恭比別人更加清楚。

  再加上,兩人都是頂級世家的子孫,世家子弟的生存之道,王恭也同樣了解。

  王謐目前的所作所為,已經和世家子弟的行為準則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看來,這個癥結,沒有王謐的真實行動,是不可能解開了。畢竟陰謀論者,看誰都是陰謀者。

  唯獨覺得自己處處都好,正直的很。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阿寧,我都已經把真心剖開給你看了,你要是還不相信,那我也沒有辦法。”

  “我們明明是朋友,卻一點互信都沒有,真是令人傷心。”王謐以手撫心,做出了一副心痛的樣子。

  由于演的太假(當然也是王謐故意的),立刻招來了王恭的一聲呵斥。

  真是可笑。

  他是覺得王恭軟弱可欺嗎?

  竟然還在表演!

  抽了幾下鼻子之后,王謐忽然撤了手,他的表情陡然而變,王恭還沒來得及捕捉到,他就變了口氣。

  “阿寧,你也不必惱怒。”

  “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才一直勸你,要是換做別人,絕對沒有這樣的待遇。”

  高手對決,有的時候,爭得不是道理,而是氣勢。

  既然都已經進階到了高手階段,那么很多事情的是非對錯就不再像以前那樣明晰。

  可以說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那么,論述的重點其實就是氣勢。

  只要能在氣勢上壓過另一方,你的道理就能夠占據主導地位,就算是有瑕疵也不要緊。

  也一樣可以成為萬人吹捧的真理。

  現在的王謐和王恭,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局面。

  王恭當然希望能夠從氣勢上把王謐駁倒,雖然水平不夠,但是,那個架子必須不能倒。

  至于王謐呢。

  他的大道理,即將展開。

  “你這是什么話?”

  “難道,從剛才開始,你還是在讓著老夫,提點老夫嗎?”

  王恭是什么人,輪得到他王謐的指點嗎?

  他根本就沒這個資格!

  “看來,你是不肯領情了。”不理會王恭的挑釁,王謐徑自說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現在北府掌控在我的手里,尚算安穩,至少,我愿意安安心心的給你做屬下,不會忤逆你。”

  “可若是換一個人呢?”

  “會有什么樣的結果,還是你可以預料的嗎?”

  “北府人員復雜,野心勃勃的人也不少,這些人,以往就諸多不安分,阿寧若是想要提拔新的將領,全權領導北府,不是我故意潑你的冷水,恐怕不是明智之舉。”

  “與我一同起家的一些京口本地將領,確實是能力出眾,但是,他們在北府根基尚淺,做偏將是沒問題的,可直接掌控北府,恐怕是不能服眾。”

  “丈人還在的時候重用的那些將領,劉牢之一流,根基雖深,但是,論作戰能力,卻遠遠不及劉裕等人。”

  “北府到了他的手里,可謂是功虧一簣而已。”

  “阿寧想要把北府攬回到自己的手里,恐怕也不是想要一支毫無戰斗力的部隊吧。”

  這不是廢話嗎?

  就算是自私自利如王恭,這個時候也說不出個不字來。

  于是,王謐滿意的繼續向外拋出套路。

  “既然,北府舊將都不行,那朝廷上的人就更困難了,他們根本就壓服不了北府驕橫的將領。”

  “而如果能夠把這些身經百戰,戰功赫赫的將領一次性的收服,你想想看,這樣的人,該有多么恐怖。”

  王謐探身向前,指了指自己:“我敢打包票,比我恐怖多了。”“”“這樣有能力,有實力的人,又為什么要聽命于你?”

  這是什么大實話?

  這種大實話,是可以隨便說出來的嗎?

  還要不要臉面了?

  “你那你的意思是,他們不會聽命于老夫,你就會了?”

  “他們都有野心,你就沒有了?”

  呵呵!

  都是千年的狐貍,能不能不要再裝傻了?

  王謐對此不置可否,只聽得他繼續言道:“我當然有,我從來都不否認,我有野心,但是,你想想看,目前為止,我一直還是很聽你的差遣的吧。”

  “你給我寫信,讓我速速趕回建康,我照做了吧,后來,你有改變了主意,說大軍疲敝,可以緩緩行進,我也沒有不聽你的吧。”

  “換一個人,你來試試看?”

  “其實,阿寧,我也很奇怪,明明我這樣擁護你,你卻還總是要針對我,懷疑我,這是為什么?”

  “難道,這真的就是做多錯多,不做就沒錯嗎?”

  “放眼大晉,你到哪里去找我這種又有能力,又愿意聽從你i的指揮的人?”

  “你說說看!”

  “要是有,你就盡管給我指出來看看!”王謐攤開兩手,信心十足。

  愿意聽命于王恭的人,自然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很容易找到,不過,要兼具能力,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了。

  王恭思來想去,還真的就找不出這么一個人。

  最主要的是,王恭最為熟悉的一些人,都是純粹的文臣,就算是有能力,也帶不了兵,這一下,可不是啞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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