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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像不像

  沒有拖到下午,吃過早飯,陸安就整理一下餐桌,順便把夏茴打扮一下。

  其實也不用怎么打扮,她又不用化妝,就涂個潤唇膏,再整理一下頭發,裹上厚厚的圍巾,再把毛茸茸的帽子一戴。

  相比起末世里穿著臟兮兮的皮大衣,臉色淡漠地提著柴刀四處溜逛,顯然這時候更像一個女孩。

  “我有點緊張怎么辦?”夏茴跟在他身后邊下樓邊道。

  “你緊張個屁,我和徐教授坐一塊兒才該緊張,我媽就是一個生意人,我爸更不用說,天天沒事打個牌炒個股。”

  陸安想不通她有什么好緊張的,回頭道:“你是不是在裝?”

  “我裝什么了?”

  “你就是在裝。”

  夏茴穿著小靴子噠噠下樓,還是厚底的,讓她看起來高了一點,當然,和陸安走在一起還是顯得嬌小。

  “你說,阿夏面對這情況該不該緊張?”她問。

  “呃。”

  陸安認真想了想,如果和那時提著柴刀的她說要去自己家,見自己父母,她那張臟兮兮的小臉應該會繃得更緊。

  “應該……會有一點吧?”

  “那夏茴會不會緊張?”

  “夏茴……肯定會啊。”

  陸安想都不用想,以前白曉琴過來的時候,她表面裝的很淡定,其實內心慌的一批。

  “所以你憑什么認為現在的我就不會緊張了?”夏茴揣兜縮著脖子在路上跳了兩下,然后又跺跺腳。

  陸安懷疑她保暖褲的褲腿卷上去了。

  “因為……”

  陸安一時竟覺得很有道理,但是緊接著又發現不對,“你不是神嗎?帶著我咻咻咻亂躥,面對我們這些凡人還會緊張?”

  “你的神已經死了。”

  “不要說得這么恐怖,死啊活的,不就是……嗯……”

  陸安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詞,徐教授也是這么說的,她在殺死她自己,只留下最初的人性。

  他想起那個一閃而逝的畫面,扭曲著,瘋狂的詭異造物。再想想塔羅牌,算是明白為什么夏茴沒有擺奇門八卦,天干地支那些了。

  如果立地成佛,變成他曾經想象的那種神仙,大概會研究面相什么的。

  但她沒有,而是玩感應類的。

  “你把自己閹了?”

  夏茴手勁兒大得出奇,拍在陸安背上,羽絨服發出嘭的一聲響,把街上的人都嚇了一跳,扭頭看向這邊。

  “會不會說話?!”夏茴臉色臭臭的。

  陸安裹了裹衣服,皮糙肉厚地呵呵笑。

  神不再是神,她又成了一個非常平凡的女孩子,甚至現在拿著柴刀都追不上兔子,也只能欺負欺負他了。

  到了樓下,陸安也不確定老媽在不在家,反正父親大概率是在的,他幫夏茴又整理了一下額邊頭發,給她把領子順一下,再低頭在她嘴唇上親一口。

  “走吧,我們上去,別緊張。”

  白曉琴和陸文生都在家里,電視打開著,他們兩個在沙發上正擠在一起,見到陸安過來,兩個人若無其事地起身。

  她今天還沒出門,天很冷在家呆著,打算下午才出去,沒想到這貨過來了,還帶夏茴一起攜手上門。

  “阿姨。”

  “哎,小茴過來了,你們吃飯了沒?快過來坐,今天這么冷,穿的厚不厚……”

  “媽,我們過來是有事的。”

  陸安搬了個凳子在陸文生對面,正襟危坐,輕咳一聲,一副有大事要宣布的模樣。

  眼見他這副姿態,陸文生不由也挺了挺腰,營造出嚴肅的氛圍,好似在開家庭大會,看這貨想搞什么鬼,這一動作弄得夏茴都有點緊張了,捏著衣角也望向陸安。

  “經過深思熟慮以及這么長時間的相處,還有一起商量了很久,決定,嗯……我覺得我們應該結婚了。”

  “啊?”陸文生和白曉琴都沒聽清。

  “結婚,拿戶口本,我倆結婚。”陸安道。

  “不是,那……”白曉琴一時不會了,轉頭看向夏茴,“那小茴她……”

  “我,和他商量的。”夏茴悄悄低下頭。

  “等等哈,你給我過來!”

  白曉琴拽起陸安,到旁邊房間里。

  “她家人呢?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還結婚,你去哪結你?這么大人了和過家家一樣,你覺得你們倆人商量了就完事了?”

  “她家人同意了……呸,不是,她家人沒在這里。”

  “沒在這兒,在哪?”

  “您就別問了!”陸安道,總不能說在三百年后,他們還沒出生……

  “她沒有父母,只有她自己。”

  “……”白曉琴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么,一直都覺得這倆人還在談朋友,沒想到這就說要領證了。

  “媽,我們的事你不懂。”陸安笑了笑,低頭看著手腕上的疤。

  難道倆人一起在三百年后世界經歷末日的事也要說給你聽?

  在那空間站掉落的日子里,陰暗的天空,寒冷的路上,他們背上行囊,跨過廢墟,從空無一人的城市輾轉,走過了千里之地,吃飯時站到高處放風警惕周圍的危險,睡覺時躲在背風的角落里互相取暖。

  趙華傷了一條腿在地上爬來爬去也不肯休息,小錦鯉才那么點大就學會了幫忙干活。

  幫美人魚在水坑里養傷,和趙華在鎮子外開墾種地,冷了就用棉衣糊上窗子,熱的時候也不敢穿短袖,裹得嚴嚴實實走在荒郊野外,挖野根,設陷阱,一頓魚肉讓那個瘸腿老怪物吃得淚流滿面。

  那逝去的歷史,他們共同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起落。

  中午白曉琴留他們吃飯,被陸安以還有事做的借口拒絕了,揣著戶口本拉夏茴出門。

  “怎么搞定的?怎么搞定的?”夏茴一出門就忍不住問。

  母子倆在房間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出來很痛快地就……就……白曉琴還過來瞅了瞅她肚子,夏茴也沒敢問。

  “她說我們太草率,我說再不結婚,她就要當奶奶了。”陸安道,“然后她就沒說話了。”

  夏茴身體一僵,抬頭看著他。

  “真的這么說的?”

  “真的啊,不然她覺得我們像過家家,年輕人一沖動,都喜歡……哎呀!哎呀!就是一個借口!”

  陸安被夏茴追著打,在這個寒風凜冽的街頭活力十足,騰騰跑向遠處。

  終于,夏茴累了,陸安也看到了民政局的門,回身蹲下,要背她過去。

  “別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我背著你走過很遠的路。”陸安往上抄了抄她的腿,“忘了嗎?”

  “是夠遠的。”

  如那時一般,夏茴趴在陸安背上,把臉埋在他肩頭。

  一如既往的寒冷。

  只是廢墟已不在,前面是整齊干凈的人行道,還有遠處的民政局。

  結婚這件事自然是值得高興的,雖然還沒辦婚禮,也不妨礙他們慶祝一下,到旁邊的火鍋店里狠狠大吃一頓。

  末了陸安撥通趙信博電話。

  床頭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趙信博懶懶地躺在床上,眼睛里還殘留著未消散的睡意,枕邊是名叫‘橙子’的貓咪,另一只‘橘子’則睡在床尾,壓在他的腳上。

  金毛一直都想像這兩只貓一樣爬上來,可是趙信博不允許,只能可憐兮兮趴在邊上,只把大腦袋搭上來,貓和狗終究是不一樣的,貓咪就像小棉襖,狗……反正不能上床。

  貓這東西遠遠沒有狗懂事,但萌就完了。

  “喂?”他昨天通宵一晚,今天下午還有點迷糊。

  “哥們兒結婚了!”

  陸安在街上對著手機大笑,寒霧從嘴邊飄散,夏茴捂了捂冰涼的耳朵,看他高興的樣子偷偷撇嘴,從他兜里摸出來紅本本瞧。

  “結個婚……”

  趙信博嘟囔一聲,接著一激靈,“什么?!”

  陸安卻已經掛了電話。

  “誰啊?”

  “趙華他祖宗。”陸安捏了捏夏茴的臉道。

  說起趙信博,那是大有可談,他就是傳說中每個人都有的“我朋友”“我同學”,一說事跡,無人不豎起大拇指。

  那時候還在上學,憋不住拉了褲子,換別人肯定垂頭喪氣,要么哭著回家換褲子沒臉見人,但是趙信博很讓人服氣。

  他一拍桌子,“誰他媽拉我一褲襠!”至今讓陸安記憶猶深。

  “趙華他祖宗真惡心。”夏茴嫌棄地道。

  陸安笑了笑,帶夏茴往家那邊走,在路上買個烤地瓜,夏茴卻嫌惡心不吃,給陸安自己留著吃。

  他仰頭呼出一口氣,忽然道:“對了,我一直沒敢問,趙華他們……應該都活在未來吧?”

  “在啊,他們都在。”

  “都在就好。”陸安放心了,他很怕那些人不見了,即使相隔了三百年時空。

  “趙華干什么呢?飛上去了沒?念念不忘的。”

  “他啊,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留在地面,沒有去天上。”

  “何清清?”

  “應該當了一個歌手吧。”夏茴道。

  “還有錦鯉?”

  “不知道,不過不管如何,總不會比那個未來更差,不是嗎?”

  “也是。”

  不會更差了。

  陸安很同意,他走在路上,忽然腿瘸了兩步,笑道:“你看,像不像?”

  腳步蹣跚的老怪物,三百年后可曾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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