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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6章 沙灘賣唱的阿強和阿健

  從商場吃完飯出來,楊謙和戴羽妮手牽著手過馬路,準備去馬路對面的海濱浴場的路邊取電動車。不過,入夜后的海濱浴場倒是呈現出了不同于白天的另一方景象!

  “父母親愛心,

  柔善像碧月,

  常在心中問何日報”

  遠遠的就傳來了歌聲,戴羽妮下意識地往唱歌的地方眺望過去,那邊人影幢幢,似乎有不少人在沙灘上散步活動。

  “咦,好像是你的歌啊!”

  戴羽妮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攬著楊謙的胳膊,興致勃勃地要他陪自己過去看看。

  “常在心里問何日報,

  親恩應該報.”

  對,沒錯,是楊謙的歌《念親恩》!

  雖然唱的是粵語,但戴羽妮對楊謙唱過的粵語歌都有很深的印象。

  不過,現在傳來的歌聲明顯不是楊謙的,好像有人在拿著音響在現場唱?這反而讓戴羽妮產生了更多的興趣。

  至少不是一群叔叔阿姨們拿著楊謙的歌跳廣場舞嘛!

  當然,戴羽妮不是嫌棄叔叔阿姨們跳廣場舞,更不是覺得跳廣場舞就是糟蹋了歌,她只是覺得自己還融合不進去這樣的場景。

  楊小昭就經常被奶奶洪肖霞帶去跳廣場舞,現在回來荷城更是這樣,爺爺負責看護,奶奶負責在小家伙面前載歌載舞。

  戴羽妮和楊謙曾經去觀摩過一次,不過他們那次是去拍照、拍的,看著小家伙坐在嬰兒車里,看得全神貫注、看得眉飛色舞、看得手舞足蹈,他們都覺得很有趣。

  但如果人很多的沙灘上還是一群叔叔阿姨在跳廣場舞,戴羽妮就不感興趣了。去看別人跳廣場舞,還不如早點回去抱抱咱們楊小昭小寶貝兒!

  從椰子樹之間的小石路上繞過去,站在石階的高處,視野頓時豁然開朗,在市政澹黃色的燈光下面,沙灘上的熱鬧場面也一覽無遺。

  沙灘上其實是有人在跳舞的,不過那是跳街舞,就跟唱歌的幾個人群一樣,舞者的表演,每次來到特別精彩部分的時候,都能贏得圍觀群眾的陣陣歡呼!

  戴羽妮和楊謙暫時還沒有下去,其實很多觀眾也都是坐在石階上觀看的。這里觀眾走走停停的,流動量比較大,但也有一些附近小區的居民晚飯過后下來消遣的,他們坐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

  “這種跟以前天橋賣藝的好像啊!你看,他們還有二維碼要打賞的!這屬于是與時俱進了吧?”

  戴羽妮瞅見了不遠處的那組表演歌手,他的同伴正在拿著打印好、過塑了的大號二維碼挨個兒向周邊的群眾示意要打賞,便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楊謙,讓他也看過去。

  “這很正常啊,他們也是需要生活的!”

  楊謙其實看的是另一組表演的歌手,他們距離得遠一些,正在唱歌的歌手拄著拐杖,走路一瘸一拐的,另外他的搭檔是一位個子矮小的侏儒,這樣的組合,令楊謙心里難免有些唏噓。…

  不過,遠遠地看了一會兒,楊謙卻覺得他們并不像旁人看的那樣認為自己很可憐!

  雖然兩人都是屬于殘疾人,但他們在這種街頭表演上,給人一種得心應手,還自信滿滿的狀態。

  兩人應該都有一把歲數了,看那滄桑的面容,估計都是超過四十的年紀。聲音也并不像其他組合一樣年輕,略顯沙啞的嗓音,唱的還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歌,雖然新鮮程度明顯不足,很難引起年輕觀眾的共鳴。但你別說,附近來散步的中年人們就好這一口!

  所以,在他們附近的石階上,也駐留著不少圍觀的群眾。而且,相比起其他歌手的觀眾,他們的觀眾似乎更加忠誠一些,至少愿意多聽幾首歌!

  “要不我們聽兩首歌再走?”

  戴羽妮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遠處的兩位殘疾人歌手,知道他想看,便主動提議道。

  “好!剛剛吃飽,散散步也好的。”

  他們走了過去,不過沒有像別人一樣坐在石階上。

  一時半會兒,他們也沒找到東西墊屁股,這個石階白天的時候一直被暴曬著,也不知道會不會還很燙,屁股蛋兒直接坐在燙了一天的石板上可不好受,尤其是戴羽妮還穿著裙子。

  楊謙和戴羽妮走過去看的時候,兩位殘疾人歌手先是由拄著拐杖的歌手唱了一首九十年代風靡全國的老歌,然后換了剛才一直在休息的侏儒歌手,他拿著麥克風,熟練地說一些場面話暖暖場,緊接著也唱了起來。

  他唱的居然是一首草原民歌《父親的牧場》!

  “這不是李老師的歌嗎?”

  戴羽妮聽出來了,她轉頭看向了楊謙。

  “對。”

  楊謙笑著點了點頭,他拿出手機來,準備拍上一小段發給老師看。

  《父親的牧場》,確實是李光民寫的歌,而且是他為數不多創作的草原民歌,還是其中一首相對比較流行的!

  縱觀李光民的創作生涯,他的風格其實非常多變!

  首先是流行歌,早年火遍全國的《夢里的歌謠》(柴江演唱),還有蘇睿等當年大紅大紫的流行歌手的成名歌曲都是他寫的。

  然后是主旋律歌曲,這個就不用談了,但可以說的是,李光民寫的那首歌唱七子的歌曲,影響了一代又一代小學生——楊謙也學過!

  最后是民歌,李光民成就最大的顯然不是草原民歌,他的西北民歌更加出名。

  但后來進入到了新世紀,草原民歌、高原民歌反而更受大眾的歡迎。楊謙在南粵大學的師兄陳茂春老師就是成功轉型,在高原民歌上獨樹一幟。

  李光民應該那時候也嘗試轉型,只是,他的轉型不算成功,進入新世紀之后,他的影響力也漸漸地澹去了。

  扯遠了,正在唱《父親的牧場》的這位侏儒歌手,他的高音談不上有多洪亮、音準也沒有達到職業歌手的門檻,但總體而言,他唱得還行,比普通人唱得節拍更準、氣息更穩。…

  而且,以他的聲音特色,這種大草原的民歌很容易就能唱出那種“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闊和豪情!

  所以,在他唱完的時候,楊謙和周圍的觀眾們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戴羽妮更加實在,她拿出手機,遠遠地掃了一下兩位歌手的吉他盒上面貼著的二維碼。

  他們沒有跟戴羽妮剛才說的天橋撂地的藝人一樣,拿著二維碼在全場觀眾面前轉上一圈,不知道是因為腿腳不便,身體上過不去,還是因為覺得那樣太像乞討,心理上過不去。

  他們的討賞方式,就全靠侏儒歌手的拉家常式的引導。

  但這回,侏儒歌手在拉家常的時候,旁邊拄著拐杖的同伴驚呆了,他正在對著用腳架立在一邊的手機進行更換伴奏操作的時候,一個收款到賬的信息跳了出來。

  這什么數字啊!

  他揉了揉眼睛,一副以為自己看錯了的表情。

  等確認了之后,他走過去,拍拍侏儒歌手的肩膀,示意對方將麥克風拿開一些。

  他們之間的對話比較別扭,侏儒歌手只能仰視著他,而他腿腳不好,又沒辦法蹲下來跟侏儒歌手說話,所以,兩人就杵在那里,“隔空”說悄悄話。

  “真的假的?”

  麥克風離侏儒歌手近一點,有一點細微的聲音傳出來。

  能看得到,得到拄拐杖的歌手點頭確認后,侏儒歌手一臉的喜色。

  “是哪位家人康慨打賞?六千六百六十六元!”

  他拿起麥克風問起來。

  這個數字,引起一片嘩然,附近的觀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都有些難以置信,但又很好奇是誰這么有錢,打賞這么多錢!

  侏儒歌手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聲音哽咽起來。

  那位叫阿健的瘸子歌手也緊緊地閉著嘴,努力地忍著淚,兩只手高舉到頭頂合十。

  不用說,這個康慨大方的“家人”就是剛才拿手機掃了碼的戴羽妮了。

  “你要不要跟人家說兩句?”

  戴羽妮笑著推了推楊謙。

  “為啥是我說?不是你掃的碼,轉的6666嗎?”

  楊謙笑道。

  他們其實是想低調的,說完就商量著準備偷偷離開。

  但他們剛才的對話被前面一位坐著的大叔聽到了。大叔剛才被“六千六百六十六”這個數字給刺激到了,荷城很多人一個月的工資都沒六千塊呢!

  “在這里,打賞的在這里!”

  大叔積極地指著楊謙他們,朝這殘疾歌手二人組大聲示意起來。

  好嘛!

  這下子,楊謙和戴羽妮就成了周圍上百名觀眾視線的焦點!

  幸好,他們站在椰樹下面,路燈的光線被擋住了,大家只能看得清楚是兩位很年輕的男女,并沒有看清楚他們的樣貌。…

  “額,兩位.額,請留步!”

  侏儒歌手其實有些尷尬的,他以為打賞的是比他們年紀大的人,“哥哥、姐姐”的稱呼都快脫口而出了,但換成“弟弟、妹妹”好像對金主不夠禮貌,所以他支吾了一下,沒想到什么合適的稱呼,索性就不叫了。

  他手中握著麥克風,快步走向楊謙他們。

  快步也快不了多少,他身材的畸形主要還是體現在雙腿上面,整個人身體不成比例。

  而且,看他樣子,上這個高高的石階也有些費勁!

  可以想象一下,他上這個石階,就跟才三四歲的攀爬石階一樣,五十厘米高的石階,他得手腳并用。

  因為一只手拿著麥克風,他側著身體,還壓在了另一只也有些畸形的小臂上。

  看見他這樣著急,楊謙和戴羽妮都于心不忍了。

  “你去吧!我在這等你。”

  戴羽妮這個始作俑者推了推楊謙,她自己不打算露面了,那么多人圍觀呢!

  主要是她都沒仔細化過妝,素面朝天、頭發也亂亂的.

  “我過來吧!”

  楊謙無奈地看了媳婦一眼,從旁邊的袋子里,拿出了一頂鴨舌帽戴上,然后才走下了石階。

  夾在他T恤衫領口上的墨鏡就不戴了,大晚上的戴墨鏡,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口罩也沒必要,現在沒有疫情,別人看見你刻意戴起口罩,還可能會覺得你歧視殘疾人呢!

  “其實是我老婆打賞的,她剛才聽你們唱歌,覺得很感動。”

  “她不好意思下來,比較害羞。”

  “不不不,哪有要你們退回來的道理?你們收著就行。”

  “錢只是代表我們的一點心意。其實我也很高興能看到你們這么熱愛音樂,喜歡唱歌!希望你們能繼續堅持下去!”

  楊謙其實只是看著對方爬上石階的樣子很辛苦,才同意下來應付上幾句。

  但這位侏儒歌手阿強,也是挺實在的,他抵抗著內心的誘惑,跟楊謙推脫了幾次,然后又被楊謙鼓勵的話打動了,哽咽地跟他講起了自己和阿健的經歷。

  其實也沒有特別曲折。

  他們就是天生的殘疾人,從小都被區別對待——不算是歧視,但他們確實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讀書、工作。

  長大成人之后,沒有穩定的工作,沒有正常的收入,一直是靠父母照顧。但父母年紀也大了,他們就想自己掙點錢,補貼家用。

  因為熱愛唱歌,阿強和阿健從兩個不相識的人到成為很好的朋友,然后也成了賣藝路上的搭檔。

  他們以前就是在各種商場的路口賣藝,但也只能收到幾毛、幾塊錢的打賞,還被城管和警察驅趕。

  現在,他們找到了海濱浴場,這里沒人趕他們,然后市民們愛聽他們唱歌,這才稍微穩定了一些。

  “這幾年不是還流行唞音直播嗎?我們也搞直播,粉絲都好幾萬了,也算是小網紅!”

  阿強有些喜悅,也有些驕傲地跟楊謙分享著他們的經歷。

  苦難算是渡過了,雖然生活和身體并沒有太大的好轉,但至少他們覺得自己比以前活得有尊嚴!

  楊謙聽到這,心里也為他們感到高興。

  看見那邊還守著麥架和音響的瘸子歌手阿健,楊謙忽然想起了一首歌。

  “說實話,我們現在也沒有說很缺錢,就是大家打賞,能讓我們過得寬裕了很多。但不想就是這么多錢,影響到你們的生活。”

  侏儒歌手阿強似乎是在擔心戴羽妮打賞那么多,會不會是沖動打賞,會不會讓楊謙不高興,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年輕夫妻的感情,所以他還在試探地問著。

  “這樣吧,我們商量一下,好不好?你可以不用覺得我們是打賞,所以心里過意不去。你就當這錢是我們借你的這個麥克風,租用一下你們的這個場地,當卡拉OK一樣唱唱歌,當是租金,怎么樣?”

  楊謙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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