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原野慎司頭暈目眩的睜開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
嘴唇的干裂和喉嚨的灼燒感很強烈。
這是酗酒后很常見的狀態。
酒精雖然也是液體,但補水功能很差勁。
其中的大部分水分都不會被吸收,反而會吞噬身體的水分排出。
雖然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但口渴的狀態令人難耐。
原野慎司習慣酒后吃些面包,再喝一些熱水用來暖胃。
但很明顯今天有些喝過了些,也沒精力再去購買面包。
畢竟赤木橫久雖然身體差了些,但因為在家中會社供職的原因,平時活躍在酒場的次數絕對不少。
再加上赤木平時的愛好活動。
為酒色所傷大概說的便是他了。
所以即便是原野慎司身體素質很好,也不免在對方的勸酒下喝多了些,將其喝倒后自己也已經差不多到了臨界點。
至于九生裕太——
只是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便已經眼神迷離的不成樣子,趴在赤木橫久的肩膀說起胡話,臉色紅潤的簡直能滴出血來,拿著燒鳥的手都抖的晃晃悠悠。
如果是以這種狀態而登上手術臺的話,那被他主刀的這位病人真是走了大運——家里就可以著手張羅著收取殯禮了。
九生裕太自己也可以端上鐵飯碗,更不用再去擔心無力買車了。
總歸三人也算是許久未見,再加上舊友回歸故鄉的原因,便有感而發的多喝了許多。
甚至后來還在line上給島津真也打了視頻電話。
結果并沒有預想之中的勸酒訴說,對方反而隔著屏幕搬來酒品,孤身一人蹲在昏暗的田地里喝了起來,不停訴說吐槽著老家的各種生活。
至于為什么是蹲在田地里,島津真也支支吾吾不肯說。
直到視頻畫面中出現了一道女性的身影,出現后便直接擰著島津真也的耳朵提了起來,他們才算是明白為什么要在田地里喝酒。
在看的模糊不清的女孩道歉之間,視頻畫面也在中途被切斷開來,臨關掉之前還隱隱能夠聽到慘叫聲。
他們對于這種突發情況沒有介意,反而互相覺得更加安心了些。
再到后面赤木橫久和九生裕太渾渾噩噩,原野慎司將他們送上車結賬離開。
他記得自己因為電車搖晃而坐了出租車,剛下車想回公寓便遇見了真宮寺愛理。
視線模糊的時候聽到耳邊的呼喚。
然后就感覺除了那孩子之外,還有雙手臂攙扶住了自己。
再之后的事情...
記不太清楚了。
原野慎司輕呼出些許燥熱的氣息。
感受著目光中的強烈光芒,他不禁下意識的瞇了下眼。
眼簾中天花板中間的燈光有些刺眼。
可能是因為他長時間閉眼不適應。
原野慎司能清晰感覺到頭頂有些涼意,但這股涼意滲出的水滴似乎在變熱,腦后也貌似枕在一個柔軟的物體上,靠的久了感覺比頭頂還要炙熱——但很舒服。
耳邊傳來似乎是腳趾摩擦地面的沙沙聲,還有股略有略無較為淺顯的呼吸聲音,以及鉆入鼻尖中熟悉的花香味道。
也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大概是百合花的汁液。
眼角的余光望去,上面的偉岸勾勒出美妙無比的弧度,渾圓的形狀遮蓋了大部分燈光,還隨著身體的呼吸逐漸的起伏不定,這種動作幅度雖小卻很誘人。
因為目測一手握不下。
“原野桑,好點了嗎?”
溫柔又夾雜著關心的話語從上面傳來。
真奈美羽垂下臉頰看著他,耳邊的長發順著肩膀披散,額頭還有幾縷順著目光一同垂下,在燈光下散發出棕黃色的光澤。
原野慎司將臉朝左邊一轉,貼合在白皙圓滑的大腿上,抿了抿嘴說道:“今天,沒穿黑絲。”
“但依舊很漂亮。”
他頓了下聲音又說了句。
能夠明顯感覺到女人的身體微顫了下,呼吸也比剛才更加急促了兩分,應該是被他剛醒來的兩句話給說的。
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原野慎司,感受著大腿內側的溫度愈發變熱,以及那細微發絲緊貼著腿部的摩挲感,真奈美羽只是抿了抿下嘴唇,耳畔間默默悄然染上了一層紅曦。
“今天下班比較早,所以就換了睡衣。”
她解釋的聲音比剛才更柔了些。
原野慎司醒來便是熟悉的膝枕,并沒有絲毫躲避忌諱的嫌疑,感受著臉頰下方愈來愈熱的肌膚,也沒有半點想要挪開的意思,只是側著臉枕在上面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打了幾份工,但想必原本一定很辛苦。”
“已經辭掉兩份了,只剩下上午和下午。”
說到工作時真奈美羽的語氣輕松了些。
“可終究這還不是長久之計,不如還是提升一下學歷。”
原野慎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壓下眼前的暈眩開口說道。
“現在的我只想照顧好家庭,而且我已經到了這份年齡...”
真奈美羽的聲音停了下來,其中的猶豫已經很明顯。
“年齡在知識面前沒有障礙,有障礙的只是自身的遲疑。”
“可即便是我拿到了學歷,也很難再找到工作了...”
原野慎司聞言不禁沉默了下來。
真奈美羽也同樣沉默了下來。
實際上現在兩人的心中都很清楚,學歷確實是拿到穩定工作的敲門磚,但年齡也始終是個邁不過去的坎。
現在很少有會社招收女性員工,終其原因還是投入的培訓和精力,要遠遠大于男性的原工——不僅僅是女性顧家和生育,也有相當部分的歧視。
現行社會下并不像當初的泡沫時期了,哪怕是名校生也有無法就業的難提,島津真也就像是個很好的例子,當然也跟他本身的行業有關系。
而原野慎司作為早稻田大學畢業的名校生,至此只憑借個人努力也未拿到心儀工作,這也是一個強有力的說明——雖然跟他不愿意將就有關系。
無論如何,名校生已不值錢,或者說沒以前值錢。
更不用說出身不好又無本領學歷的人了。
讀書確實是提升自身階層的一個辦法,但每年畢業的名校生不知凡幾,在跨越階層的道路上死的則更多,這種鐵律只有極少部分人能夠打破。
總歸社會的資源還是有限的,新貴的出現勢必將老牌拉下,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在東京能夠擁有一份工作并不難,可擁有穩定又體面的工作便難了。
至于打破階級的話,則更是難上加難。
現實社會中并沒有那么多貴公子。
隨手能幫別人解決未來的階層很少。
絕大部分人也都在為自身生計而發愁。
能夠從無底深淵中抓住繩索,攀逃出那處深不見底的地方,真奈美羽心中已經很滿足了,知足才是人最需要擁有的心性。
原野慎司只是在不斷地思考可能性,但目前還未有太好的辦法安置。
不過心中也出現了些許計較。
兩人都沒有說話,任憑肌膚在發燙。
真奈美羽在沉默中有了動作,將原野慎司額頭上的毛巾拿掉,輕放進身旁的水盆之中,沾染完新水后緩緩擰干,折疊整齊后再次擱在他的額頭上。
絲絲涼意從毛巾滲透而下,本來的暈眩再次被壓下去。
似乎是早有準備的樣子,在原野慎司的目光之中,真奈美羽又從身后拿出透明水杯,里面盛著大半杯透明的熱水。
之所以原野慎司能看出那是熱水,是因為杯壁上有略微蒸騰的氣霧。
真奈美羽細心的用手指摸了下杯壁,感受了下溫度后才放下心來。
探出手輕扶著他的身體,將手中的杯口輕微靠近。
溫熱恰到好處的水沾染嘴唇,順著喉嚨流入胃袋之中,暖熱的感覺令人很舒服。
原野慎司喝了口再次躺下,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說道:“其實你不用做這些,這是傭人該做的。”
真奈美羽放下水杯聞言愣了下,轉過頭低下來看著他的眼睛,目光中的溫柔逐漸變成堅定,淺紅色的唇瓣輕啟:“不,妻子也應該做。”
兩雙眼睛在半空中對視。
彼此瞳孔中都找不到絲毫雜質。
“沒有必要這樣的。”
原野慎司盯著她的眼睛,沉默了半響后說道。
真奈美羽似乎猜到他會這樣說,絳紅色彩的眼角染上紅曦,手掌撫在他的臉側,輕聲道:“是原野桑要交易我的身體的。”
原野慎司對她的回答感到意外,但此刻還是說出了真心話:“可那不過是玩笑之言,所謂的交易身體,也不是充當傭人,以此來為我服務,我想要的也不是這些,而是...”
“那就請原野桑對我負責吧。”
真奈美羽罕見的打斷了他的話。
原野慎司聞聲腦袋向后仰了數分,頭發摩擦著她大腿內側的肌膚,緊盯著那雙棕色的眼睛。
真奈美羽稍微深吸了口氣,胸前的起伏微微聳動,眼底的猶豫也已散去,此時已經心思確定了下來,不復之前的掙扎與遲疑。
沒有再去躲避他的目光,她似乎早就有所想法,淺紅色的唇瓣微微開合了下,只是輕聲解釋道:
“我大概率是不想再結婚,因為害怕耽誤你的前程,前半生走的路太坎坷,現在只想找個家停下來,順便將女兒養大成人。”
真奈美羽捋了下耳邊的發絲,像是自言自語般的繼續說著:“雖然不知道這種關系什么時候會消失,可能是到了原野桑需要結婚的時候,也說不定是我自己不想維持了,但現在我只想這樣就足夠了。”
“這種程度的負責,是我想了很久得出的,不敢再奢求太多了。”
她的聲音輕柔的像是歸家入門時的妻子。
可話音中夾雜的堅定又意外的剛強。
容不得再有半分讓步或是前行。
原野慎司已經讀懂了她的心意,眼神也同樣微微有些觸動。
哪怕他自己本身不愿意委屈了對方,可這本身也不是一個人所能決定。
兩人互相沉默對視了許久。
原野慎司對上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
里面映著自己的模樣。
“以后,請多關照吧。”
他輕聲說道。
真奈美羽微怔了片刻,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眼眸間再次泛出笑意。
“請多關照了,原野桑。”
兩人的眼中此刻都映著彼此,緊貼的溫度傳遞著無言心意。
對視了大概半分鐘左右。
靠在溫軟的肌膚上枕著腦袋,原野慎司出聲問了句:“愛理那孩子回去了嗎?”
真奈美羽為他細心的撥開額前頭發,輕聲細語的解釋了句:“她被我趕走睡覺去了,因為明天需要上學,不過她很擔心你。”
原野慎司稍微沉吟了下:“以后如果有家長會的話,還是讓我帶孩子去吧。”
“這么快就要對我們負責了嗎?”
真奈美羽溫軟的指腹摁壓著他的穴位,棕色的眼睛中已經帶上了笑意。
“我只是很喜歡那孩子,以前就有些此類想法,只是礙于身份不能說,更不能對你來講這些,畢竟只是生計已經太累,一人總歸不能分飾兩角。”
原野慎司的確對那孩子很有眼緣——倒也并不是初次見面的那句稱呼。
只是天然就對自己很親近,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喜歡了。
“我看的出來原野桑很喜歡愛理,她同樣其實也很喜歡你的。”
真奈美羽頓了下手上的動作,忽然間似乎想起了什么,默然了下說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孩子總念叨著長女的事,或許是原野桑的魅力太大吧。”
“從現在開始,她已經是了。”
原野慎司又添了句:“前提是她自己不反對的話。”
“她會很高興的。”
真奈美羽能感覺到自己肌膚的發熱,但此刻的心情仿佛打開了枷鎖,在意的反而是這會兒的感覺和狀態。
“你明天需要上班嗎?”
原野慎司回應了她的眼神,不過很快又轉變了下話題。
“為了照顧你,我可以請假。”
“不過——”
真奈美羽稍側了下腦袋,棕色發絲依著臉頰垂下:“喝酒之后有段時間很傷身體,生出來的孩子會不健康的。”
“我知道。”
原野慎司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今天還是請好好休息吧。”
真奈美羽雙手合攏了起來,輕抱著原野慎司的腦袋,緊貼在自己大腿內側的部位,身體也不由微微放松了下來,將良心也當作枕頭幫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