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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你這人怎么回事

  寧永學瞪著曲奕空看了半晌,她也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她似乎不打算說第二句話,也不打算重復第二次。

  他搖搖頭,放棄了揣摩這家伙思維的想法。他叫路小鹿松開胳膊,總之別死死抱著自己的腰不放,跟溺水的人抱著樹樁一樣。

  他彎下身子,攔腰把路小鹿抱了起來,舉到半空中,叫她伸手去夠大廳上面的橫梁。她很輕,這事做起來也很容易。

  很快,路小鹿就用雙手碰到了梁柱,但是她細胳膊細腿,不怎么能把自己撐上去,于是寧永學又把胳膊往下放。

  他緊緊抱住了她的膝蓋,然后繼續把她往上抬。

  最終,等到路小鹿隨呼吸不停起伏的細致小腹緊挨住他的臉,擋住了他的視線,兩條大腿都跨坐在他肩膀上,別住了他的脖子,她才勉強把自己撐了上去。

  銹紅的鐵絲無聲漫過大廳,似乎漫無目的。一部分四散奔逃的空殼人奴隸主都被敲門人抓住,輕而易舉就扯成了碎片,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一樣。

  盡管如此,寧永學也能看出纏結的鐵絲主要分為兩大股。其中一股規模格外大,擰得像是許多條巨蟒,朝空殼人的三個統治者涌去,還有一股鐵絲朝他們三個人涌來,勢要把他們捏在手心,一點點剝皮剜心。

  敲門人想殺他們三個活人祭祀品,這事倒是不奇怪,不過涌向另一邊的鐵絲規模還要更可怕。從這事來看,也許洛辰已經把空殼人的古怪統治者當作眼中釘、肉中刺很久了。

  她容不下有思維的東西,她非要殺了他們不可。

  十來個面色僵硬的空殼人接近了,似乎對自身安危不管不顧,非要妨礙他逃跑。不過,他們畢竟只是缺乏思維的勞工,寧永學也沒法大喊出聲,說對方都是白癡。

  剛想到這一茬,六發打磨粗糙的弩箭突然從后方射出,明顯是空殼人詭異的手工藝品。曲奕空側身避過兩發,又轉動纖細的手臂,把另外兩發隨手切開。一時間,她的姿態竟然有些像是只蝴蝶。

  在四周的昏暗中,銀白色的刀刃閃著不自然的光,仿佛是折射出了林地的陽光一樣。

  寧永學沒來得及觀賞多久,因為最后兩發弩箭全都插在了他身上,一支插在他腹部,一支插在他肩膀。

  為什么我這邊就不能優雅一點?

  他痛得直咧嘴,但他也只能橫下心,把弩箭全都給拔了出去。然后他用力按著瘋長的傷口往后退。

  曲奕空彎下腰,避著空殼人的利刃沖入人群中。她的身影被他們的陰影遮蔽,看不太真切,寧永學只能看到銀白的光芒閃動了一下。

  三個沖在前方的空殼人被干凈利落地攔腰切開,上半身往前墜下,下半身往前沖了幾步,然后跌倒在地,不做動彈。

  還有幾個空殼人繞過曲奕空,想趁著寧永學受傷要他的命,他一時半會不太想松開按住傷口的手,只能一腳揣在揮舞鐵棍的空殼人腰部。

  那家伙帶著沉悶的回音騰空而起,撞在身后的利刃上,肚腹被穿透,又砸翻了好幾個人。

  曲奕空那邊可稱刀光劍影,亦或是在跳舞。哪怕隔著這么遠,也能看到她踩著一個空殼人的臉騰空而起,轉動身體,用詭異的姿勢從下而上反握揮刀,將人臉劃成兩半。接著她轉過一整圈,另一只腳又結結實實踢中他們體育委員的臉,沒有任何猶豫在內。

  空中肢體亂飛,就見四面受敵的曲奕空在其中穿行,像個隨風而動的幽靈,弩箭、刀刃或棍棒絲毫無法沾身。

  寧永學完全沒法做到像她一樣,只能舉著他們的張老師當盾牌,靠在他身后阻擋弩箭和利刃——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是張老師,可能是因為這家伙比較眼熟,他就順手抓了過來。

  沒過多久,手上這家伙已經替他擋了一路的弩箭、利刃和棍棒,儼然是遍體鱗傷了,期間還有地上亂爬的鐵絲人把帶倒刺的鐵絲往他身上一直崩,弄得他不停掙扎,后腦又挨了寧永學好幾拳的打。

  寧永學生怕張老師碎了一地,然后就得換成自己來挨打。

  他一拳把不知道是誰的腦袋打得向后歪了過去,然后再次一腳把他踹飛。他也不知道這些空殼人會不會被踢死,總之先踹到曲奕空那邊讓她去切就好。

  跟著又是一個纏滿鐵絲的租客朝他撲來,像條捕食的蚱蜢一樣。寧永學只好握住張老師的腳,把碎了一半的張老師當成鏈錘往這家伙身上掄,指望他的腦袋足夠硬。

  張老師在劇烈的撞擊中碎了一地,他也沒辦法,畢竟空殼人的材質不是金屬,強度有限。

  寧永學剛準備抬起胳膊擋棍子,然后就見一掄刀光筆直劈下,從橫梁頂端穿至地面,將繃滿鐵絲的房客輕易分開。

  兩半軀體各落向左右兩邊,一時間塵土飛揚。

  曲奕空在塵土中停頓了片刻,再次一躍而起。她手扒著橫梁往下伸出另一只手,姿勢異常瀟灑,像是冒險電影的男主角一樣,一時間竟然有點難分男女。可能男性女性都會覺得她是夢中情人吧。

  “抓住我的手。”她說。

  寧永學伸手抓住她的手,還沒等他品味少女手心的觸感,就見曲奕空被他帶著猛摔了下來,差點就一屁股砸在地上。

  “好、好重啊!你這人怎么回事?”

  曲奕空半跪在地,本來扒著橫梁的右手正在抽搐,指尖發抖,另一只胳膊被他拖著,似乎有些發軟。

  老實說,這一幕看起來無法形容,像是奮力逃亡的少女被怪人給大力拽了下來一樣。

  看來她的自信也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用。反正寧永學當時挨了她一刀,現在毫無負疚感。

  “你也來幫忙!”曲奕空對路小鹿喊了一聲,松開手,躍上房梁。

  這回她一點也不敢用自信過頭的姿勢了。她把整個下半身都貼在橫梁上,然后才跟路小鹿一起往下伸手。“別指望把他拖上去,”她說,“用盡全力,能讓他伸手碰到橫梁就好。”

  她們倆拽得脖子都在冒青筋,好不容易才讓他夠到了橫梁,一時間寧永學以為橫梁都被他們三個人給壓彎了。但他很快就用力把自己撐了上去,然后一腳踩在托架上,聽到咔嚓聲。

  血紅色鐵絲飛掠過地板,一個碎裂花盆里的房客也咆哮著撲上來,曲奕空第一次累得大喘氣,臉上直冒汗,還是立刻從腰間拔刀,銀光飛掠而過。那房客從他們頭頂躍過時,已經從頭到跨變成了兩半。

  “橫、橫梁最靠里有個維修工人通道。”曲奕空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她在底下跟怪物搏斗了很久都輕松寫意,拽他上來卻要了她半條命一樣。“你們能、能保持平衡嗎?跟、跟我往前跑。”

  “咦?咦咦?跑?”

  橫梁確實不怎么寬,常人在上面很難維持平衡。寧永學抱起路小鹿,讓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雙腳扣住他的腰,然后他就順著橫梁往前跑去。

  他總覺得腳下傳來了咔嚓聲。

  曲奕空又跳了下去,不知道想在找什么,也許是在吸引敲門人的鐵絲也說不定。不過,無所謂,她總能跳上來,而且他也看到所謂的維修工人通道了。

  蜘蛛網、嗆人的灰塵、狹窄黑暗的通道,所謂的維修通道實在年代久遠,看起來也沒人打掃過。寧永學覺得大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他都得拔腿狂奔,除非他能找到一扇開著的鐵門。

  他得盡力往前沖,就算不是為了逃脫鐵絲的追殺,也得撲過嗆人的灰和蜘蛛網再說。

  終于躍下一處活板門,等他雙腳砸在矮了一層的走廊上時,曲奕空已經在前面等著了。她捂著左腰往外滲的血,顯然是用力過度,受了撕裂傷。

  寧永學不清楚那群空殼人怎樣了,不過敲門人一時半會還沒追來。他建議放緩點腳步,因為敲門人只能在不存在的時間活動一個時刻,用不著特別急。

  曲奕空點頭同意,明顯不怎么想說話。在她右手提著寧永學的背包,左手還提了個結實的塑料袋,正是當時擺在他背包一旁的袋子。

  他本來以為里面裝著什么重要物品,結果他探頭往里面一看,最上面赫然寫著一行大字:

  “獨臂拳王大破血滴子,第一影業出品。”

  寧永學還記得當時的對話,全身漆成血紅色的空殼女人在他身前展開胳膊,指向畫展另一端盡頭。

  那家伙說,曲奕空差點就逃了出去,不過她半途猶豫了。因為一念之差,她被空殼人抓住,送入畫中。

  如今看來,這個一念之差似乎更具體了點。當時寧永學只覺是曲奕空殘留了情緒,受到此前的循環影響,照這樣看,她受的影響其實就是不舍的情緒。

  第一次循環里寧永學和她碰面時,她兩手空空,只帶著腰間的短刀,也許那時候她決然拋棄了一袋子錄影帶,心中依依不舍。

  到了第三次循環,她心中依依不舍的遺憾情緒逐漸醞釀,導致她猶豫了一陣,回首張望袋子里一看就是爛片的錄影帶,結果她就中了招。

  推測的結果很明朗,就是事情本身不太好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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