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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偉大魔法師的邪惡實驗室

  曲奕空和他一前一后,穿過古老典籍搭出的“圖書迷宮”,走進一條不長的走廊。

  看得出來,剛才的入口是個門廳,門廳過后才是密室內部。

  照理來說,門廳應該擺放著很多儀式用的裝飾品,刻著諸多詭異的壁畫,訴說著古老的密儀和傳說。不管是他們受到世俗壓迫的歷史也好,他們邪性的祭祀過程也好,總歸要給后人傳達一些工具知識以外的故事,但是,表妹似乎根本不在乎。

  她把門廳里的東西搬得一干二凈,不知扔去了哪里,刻有壁畫的墻壁也全都用書遮住,堆滿了她從圖書室里抽出的典籍,整個都給改頭換面了。

  寧永學本來想做點辯解——要求一個純靠直覺進來的女孩尊重古老的知識,這事未免有些太苛刻,然后他就在走廊里看到兩尊更倒霉的雕像。

  雕像用石頭鑄成,都是惟妙惟肖的古代修行者,真人大小,身披長袍,各自手持一本厚重的典籍宣講著經文知識。看得出來,密室的修建者想要傳達教派的理念,給后世講述他們延續至今的基石。

  問題在于,左邊一尊雕像被放倒了,腦袋消失不見。右邊的一尊還站著,也是身首分離,只有個沒頭的身子孤零零佇在原地。石雕的腦袋都不知道去了哪兒,可能是被她搬到了其它地方,做了其它用途。

  她怎么把這玩意腦袋弄下來的?

  “我已經想象不了里面會怎樣了。”曲奕空說得很愉快,“不過要是換個方向考慮,她確實很天才,簡直是無師自通啊。”

  “什么方向?”寧永學想不太懂。

  “不迷信古老的權威,也不崇拜偶像。”

  “你是在諷刺嗎?”

  “我認真的。”

  走廊左右兩側有很多屋室,最打頭的就是圖書室,書架里基本上只有些卷軸了,畢竟卷軸這玩意也沒法給她搭墻。

  圖書室正對門是個小型軍械所,陳列了很多鋒利的冷兵器和古老的盔甲,不過曲奕空說里頭全都是些世俗的東西。放在古代王朝,興許它們能派上用場,在當今時代還不如一把槍可靠。

  除此以外,兩旁有小型醫院,有個人居所,有谷倉和地下溫室,還有堆放雜物的小庫房,里面有些打開過的種子袋。各種房間都擠在走廊兩邊,儼然是一個規模可觀的小型庇護所,只不過每個房間里陳列的東西都少了很多,似乎是被表妹挨個光顧過。

  不過,這地方已經有段時間沒人來了,曾經打掃過一遍,后來又積上了灰。

  被放棄了嗎?寧永學想,究竟是她厭倦了,還是她被迫往其它可能存在的森林地下區域轉移了?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寧永學只能繼續往前走,他推開走廊盡頭正對著門廳的一扇木門,門框上赫然寫著:

  “偉大魔法師的邪惡實驗室,注,——正式建成日期為十三歲。”

  曲奕空拽著他的衣服哈哈大笑,寧永學本人不知該作何評價。

  踱步走進去一看,東西從地上一直堆到天花板,往好聽說叫琳瑯滿目,往難聽了說叫亂七八糟,實在非常混亂。

  中間似乎是個修習儀式的祭臺,兩旁靠墻的木架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儀器,大部分都是光學儀器,似乎守護者的陰影教派很在乎光學研究的問題。還有一部分是解剖學儀器,——很多教派的祭祀也好,研究也罷,全都涉及人體,免不了要作解剖。

  和大學的現代儀器不同,這些古代邪教的科技儀器很有特色,特別是光學儀設計成了眼球的形狀,用水晶石雕琢,看著閃閃發亮,精美絕倫,應該能賣不少錢。

  各種近似于人體器官的儀器在黑暗中相互糾纏,相互混雜,像是什么扭曲的妖怪,或者某種巨大昆蟲的肢體,確實有種異常的邪惡感和美感。

  曲奕空饒有興趣地踱了一圈,然后從擺光學儀器的架子上抽下一張紙條,上面赫然寫著:“禁止大哥私自拿偉大魔法師的儀器賣錢”。

  她把紙條拿過來,非要寧永學給她念不可。

  “所以你確實想了?”聽完之后她問。

  “我是貧苦家庭出身。”寧永學企圖解釋。

  曲奕空點了點頭:“看來事先覺得你想賣掉我舊居里的文物,是我有先見之明。”

  寧永學不想作評價。

  身后靠門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標本和骨頭,一個罐子里用防腐溶劑浸泡著人的胚胎,已經保存了不知道幾百年,湊近一看,就像一個蒼白腫脹大毛毛蟲。還有若干罐子里擺著若干種器官,分門別類,看著煞是邪性。

  正常來說,這年紀的女孩看了這些物件就容易嘔吐,半夜做噩夢也不奇怪。不過,老安東當年就帶他倆解剖森林里的獵物,他們耳濡目染,有些感覺和正常長大的小孩是不一樣的。

  祭臺另一邊有片空地,往上看可見六根梁柱高聳,每跟柱子都刻著往上延伸彎曲的人體,扁平而扭曲,相互重疊。盞燈往上照時,拉長的手腕和張開的手掌投下無數手指的陰影,將天花板籠罩著交錯的光與暗之中。

  這是唯一一個還有古老的威嚴尚存之處。

  當然往地上一看,還是讓人忍俊不禁。表妹把各個房間里取來的東西都堆在空地旁邊,有古代的利刃和缺胳膊少腿的盔甲,有亂七八糟的畫著圖畫的卷軸,有醫療繃帶和小刀,還有一堆爛掉的蘑菇,諸如此類。

  它們放在祭臺旁邊的空地,隨時都能伸手取用,遠看就像是燕子搭出的巢一樣。

  除此以外,她還在空地中央拿血繪制了法陣,——走廊兩尊雕像的石頭腦袋就擺在法陣里面,頭頂上淋了很多血,旁邊還有幾條不知何時遭了毒手的死蛇。

  “死者之顱......”寧永學在法陣旁邊蹲下來,抱起一個石頭腦袋,“我是在文獻里看過類似的字眼,但祭祀品就應該是死人的腦袋才對吧?拿蛇血淋在敲下來的石雕腦袋上也可以嗎?”

  “可以。”曲奕空說。

  “啊?”

  見他目光無法相信,曲奕空往后靠在架子上,抱著胳膊搖了搖頭。

  “儀式的要求不像數學公式一樣嚴格,”她打量地上淋著蛇血的石雕頭顱,“只是前人記了條捷徑,后人就都沿著同一條捷徑走了,僅此而已。”

  “能不能再說具體一點?”寧永學問她。這事單靠他四下搜尋的文獻記載沒法悟出,他實在不得要領。

  “用我爺爺的話說......”曲奕空思索著放緩了語速,“道途的某個階段就像是走復雜程度不同迷宮,前人留下的儀式事就是從迷宮的入口往出口探索。路有很多條,只要別把自己饒進死路,總能找到辦法過去。”

  “那為什么早先的道途都有大量死亡和犧牲?”

  “紙張和水滴的比喻,還記得嗎?”曲奕空反問他說,“紙張是這個世界的表皮,人的靈魂就是紙上的窟窿。死亡、犧牲和瘋狂積累的越多,窟窿就開得越大,表皮那邊的水滴也就越容易滲進來。在人命如紙的年代,這就是正確的方式。”

  “竟然是這么回事嗎?”寧永學聽得興致高昂,“所以后來你的家族是怎么——”

  曲奕空揮手打斷他發言。“喂,你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發散思維了,寧同學?你表妹還下落不明呢,你就開始好奇我的家族了?要不要我們倆干脆坐下來打牌算了?”

  他聳聳肩。“習慣。”

  “總之別問這事了,先想想你表妹是怎么回事。”

  “我覺得她看不懂古語,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啥,就是跟著圖畫在祭臺旁邊照貓畫虎,拿了一堆東西挨個試。”

  曲奕空聽得眉頭直皺:“然后她就誤打誤撞直接成功了?走上了陰影的道途?”

  寧永學也聽得皺起了眉頭:“你怎么知道她走沒走上道途?”

  “提燈,白癡,”她呵斥道,“那東西一般人不可能用。如果她覺得這東西像手電筒,那她肯定是用過了。”

  寧永學嘀咕了一聲。“好吧,”他說,“不過我覺得不只是誤打誤撞,也有天賦直覺的原因。當然單純靠這點也太荒謬了,除非......”

  “除非有誰在旁邊照應。”曲奕空立刻跟上思路,“你是這里的居民,你覺得有誰可能在旁邊照應?”

  “除了老安東,我想不到還能有誰。”

  “所以他有可能不是真的死了。”曲奕空說,“或者沒死完全。”

  “你這猜測也太離譜了。”

  曲奕空卻不同意他的想法:“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嗎?”

  “熊的巢穴,撕爛的無頭尸體,還有他本人的衣物和槍。”

  “頭顱在行尸的復蘇里是關鍵部位,如果你沒看到熊吃掉他的腦袋,他就不一定真死透了。我們家族的喪葬傳統是火化,就是不想有人把尸體叫回人世間,不過,如今也只有舊居的直系還遵守了。”

  “所以老安東有可能還活著,當時的尸體是別人的,他本人一直躲在暗處觀察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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