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閱讀的是由—《》第一百一十五章感謝薇什么 然而曲奕空的感官和思維都告訴他,附近的氣味異常甜香。
寧永學有些戒備,好在有銀刺佩戴,她錯亂的感官很快就被糾正。不過,污濁的惡臭也跟著在回流的雙重刺激下加重了一倍,讓人更加惡心。
這味道實在太強烈,無法忍受,無法忽視,無法不傳到對方那邊。
他們跟著曲陽和繃帶女繼續前行,腳下的樹根越來越粗壯,占據了本來的土壤,有些地方幾乎沒有能落腳的地面。
零星的四肢開始出現,死死扣在地上,完美融入深棕色的粗糙樹根中。
越往前走,和樹木融為一體的人就越多。這邊一個看似木質的人頭上眼珠跟著他們轉動。那邊有三張臉挨在一起,互相擠壓,傳達出痛苦的感受。
地上的水泊汩汩流淌,乍一看是積水,其實都是污濁的血泉,蓄積在盤踞地面的樹根空隙中。
忽然不知發生了何事,每個人的腳步都起了偏差,繃帶女往右偏,曲陽往左前偏,阮東跟著金發女性菲洛一起往左偏,曲奕空則斜斜往后劃出了個圓弧。
寧永學覺得哪里不對,連忙一把拽住曲奕空的手。
她立刻反應過來。
“剛才你們的腳步聲忽然變輕了,”曲奕空說,“人影也看著有點模糊。”
“然后你就這么一步不停地走了?”
“為什么我要停下來?”她理所當然地反問說。
寧永學盯著曲奕空,無言以對。這家伙習性孤僻得了過頭,當初就是在恐怖公寓里都要半夜散步的性格,現在也一如既往。
“別盯著我發愣了,看那邊。”曲奕空伸手一指。
順著曲奕空指出的方向,寧永學看到有個人體從盤根錯節的樹木中爬出。是個捕獵隊的女性,他倆在樹洞里見過這人的擬態。
她衣衫襤褸,腳步遲鈍,像蝸牛一樣滑過粗糲的樹根,小腿往下和樹木長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堆細小的根須。
她開口喃喃低語,聲音灌入耳朵,在曲奕空那邊是天鵝絨一樣輕柔的低語,詢問她的名字和由來,可憐巴巴,又帶著股讓人心神放松的魅惑感。
但在寧永學這邊,完全是樹皮摩擦一樣刺耳響聲。
曲奕空掂了掂手里的短刀,寧永學則側目張望,發現每個人都已經走散,消失在巨樹下的重重陰影中。
跟著她順手給寧永學手上劃了一刀,血絲溢出,聲音的波動立刻從遠方傳來,——兩男一女的嘶啞響聲。
看似每個人都有分配,好像是挨個發伴侶一樣,實際上他們倆這邊缺了一個,其它四人那邊也缺了一個,正好都對應了一個異常者。
寧永學自知自己問題不小,但另一人又是誰?菲洛、阮東、曲陽、不知名的繃帶女,除了阮東醫生看著最正常,其它三人都有自己的異常之處。
想到這里,寧永學往前走了一步。
他從包里拿出攝影機,想來場友好的采訪,結果捕獵隊的女性竟然無視了他。
這家伙把他帶著攝影機往旁邊一撞,跟著就徑直往曲奕空走去,仿佛要拋下礙眼的傻瓜選擇真正的美男子一樣。
寧永學聽到曲奕空噗嗤一聲笑了,只好站旁邊看著,不作言語。
照這個情況,只要這家伙往他旁邊一站,路上遇到的女性十有都會看上曲奕空,而不是他自己。
“傻瓜,你自己沒走偏路,當然不會有東西來找你。”曲奕空立刻指出。
“所以她是來找你的?”寧永學把鏡頭對準她。
“大概是吧。”曲奕空承認。
“那為什么你這邊是個女的?”寧永學問道。
“不知道,別問我,也別拿你的攝影機對著我。”
“她覺得你是同性戀?”寧永學追問道。
“喂。”
“初中畢業要求你二選一當女朋友的學妹?”寧永學繼續追問。
“我說你跳得很開心啊,寧永學?你是不是想要我把這東西給拆了?”
聽了這話,寧永學立刻閉嘴,跟著就把鏡頭對準捕獵隊的女人,仔細拍攝。
她從膝蓋部往下都是樹木根須,但她的體態比樹洞里的擬態——或者她生前的模樣——更加妖嬈,也更輕盈有力。至于她的臉,完全是按幾十年前的審美風格塑造,完美符合當年薩什人的愛好。
看來禁錮她肉身的東西給她提供了可觀的養分,做了比阮東醫生更悉心的保養。
她皮膚上有樹木年輪,痕跡隱約可見。她經年累月未曾更換著裝,衣服已經和皮膚長在了一起,就像是詭異的紋身。她的眼眸完全是木質的珠子。
她往前一步,呢喃著刺耳的話語,伸手要觸碰曲奕空,后者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
從鏡頭拍攝的影像可以看到,在曲奕空本來的落腳處,大片帶有尖刺的樹木根須往上纏繞過來,卻撲了個空。
捕獵隊的女人一邊微笑,一邊往前,根須環繞著她往上升起,就像起伏的海浪。它們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死亡的惡臭也撲鼻而來。
陷入樹根的人都往上伸展手臂,血池中一個個面目浮動出來,想往外掙扎,抓住新的受害者。空氣驟然轉涼,仿佛地面發出一聲嘆息,呼出一口刺骨寒氣。
血色霧靄在周圍盤旋升起,曲奕空一步步往后退去,像是在跳舞一樣輕易躲開交織的樹網和手臂。根須和死人無非觸碰到她,她后退的方向也很考究,一步一步劃出圓弧,就往戰地攝影師寧永學這邊繞了過來。
至于寧永學本人,一如既往,他被忽視了。
他總是在恐怖之物的抉擇中處于被忽視的一方,受害者也總是待在他附近的人,不是他自己。
看到寧永學一邊拍一邊往后退,心無旁騖,甚至企圖調整焦距,曲奕空終于忍不住了:“你這個白癡還舉著攝影機在這里干什么呢!”
“記錄影像?”寧永學問。
“過來幫忙。”
“你自己就能對付吧?”他說著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你就是想找死,寧永學!”
寧永學沖她一咧嘴,只好合上鏡頭,給步槍上膛,照著捕獵隊的女人腦門上就是一槍。
特制的子彈鉆進她后腦,化學實驗室里調配的毒素從劃開的斜槽往外擴散,遇見人血,立刻起了反應。
她的腦子從內向外膨脹起來,而她刻滿年輪的頭皮和臉頰異常柔韌,竟然硬生生讓她腦袋漲得像是個過度充氣的皮球,然后才猛然炸開。
木質化的頭骨、皮膚下鋒利的藤蔓、綠色血管里污濁的血液四處飛濺,好像下了場大雨。
這一幕驚得曲奕空一步往后跳起,握住他的肩膀從他頭頂翻過,跟著就落在他身后。她落地時全無聲息,簡直是條野貓。
寧永學伸手擋住飛濺的血雨,心想這東西第一次使用就效果極好,實在要感謝薇兒 “感謝薇什么?”曲奕空跟著問道。
寧永學卡住了。
很難說他現在是個什么感受,連在血池里伸展的手臂和樹木根須都不那么重要了。此時曲奕空拽著他和他一起往后退,看似在暫避威脅,脫離圍攏過來的捕獵隊包圍圈。實際上,死亡威脅可能就在他們倆之間。
“你干嘛一聲不吭?”她又問。
“是初戀女友。”寧永學痛苦地揉了下眉心,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直接承認。
“真叫人驚訝啊,”她睜大眼睛,“是關系不錯的初戀女友嗎?”
“不,你怎么就覺得關系不錯了?”
“因為是要感謝她,所以就是找她幫得忙,我說得對嗎?”曲奕空把手指搭在他的步槍槍管上,輕輕敲了一敲,發出鐺鐺聲,“這小子彈明顯是違禁品,讓人看到了,免不了要給你判上幾年吧?”
“怎么說呢,既然已經知道諾沃契爾卡斯克很危險了。出發以前,當然要多做點準備。說實話,擅長化工和調配毒素的朋友實在很難找。”
“話里有話啊,寧同學,這說法聽起來也不像是一般的關系好。”
她敏銳得有點可怕了。
“呃”
“你還是別呃了,寧同學。”曲奕空往他肩上一拍、一握、一拉,沒怎么用力,卻迫使他往后踉蹌退了好幾大步,剛好避開幾截樹木根須。
然后她一腳踏在血池中伸出的人手上,把它踩了回去,三根指頭直接斷裂,指尖血肉模糊。跟著她又把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樹中人一刀梟首,可見脖子斷面也是木質的紋理。
人頭落地,發出怪異的哭泣聲,跟著腦袋就擠入樹木根須中,消失不見。沒過多久,先前看到的捕獵隊女性竟然又從樹木根須里鉆了出去,看著完好無缺。
寧永學總感覺這一刀砍得是他的腦袋,這一腳也踩的是他的手。
曲奕空握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右一拉,拿他擋開飛濺的血珠。“既然你都說了,”她這才繼續說,“以后我難免要和這位初戀女友見面,到時候再看就好。”
“你好自在,曲老師!”
“自不自在兩說,但事前想太多沒有任何意義,寧同學。”
寧永學嘆了口氣。“就是因為你這么自在,我才不自在。”
“莫非我還要一臉憤懣地跟你生氣嗎?”曲奕空反問道。“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
“我覺得你這樣會比較可愛,當然你本來就很可愛,這樣會更可愛點。”
“別做夢了,就算要生氣,也得等到了城里再說。事情總有個先后。”
“那你為什么把手握得這么用力,女俠?”話還沒說完,曲奕空又把他往后拉了一把,直接扣緊他肩關節,寧永學疼得直咧嘴。“我胳膊已經缺血了,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