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閱讀的是由—《》第一百六十一章換成我是你 “我為什么感覺不到你的手?”在曲奕空回憶黃昏之地的時候,寧永學忽然問了一句。
他的左手分明已經感覺到她右手手背的棱角了,他的臉頰還是毫無知覺。
曲奕空聽罷嘆了口氣,好像終于意識到他為什么在犯傻了。
“因為你頭上的東西沒人能取下來,白癡。”她說,“你戴著一張恐怖感十足的面罩,從后腦到尾椎都插滿了管子,看著就像不知從哪個科幻電影里爬出來的殺人狂。然后你就頂著這副打扮躺我腿上犯傻,哼哼唧唧個不停。你能想象一下這場面有多荒唐嗎?”
“嗯......是很荒唐。”寧永學沉思著說,原來他還戴著個這玩意嗎?
“知道你就快起來。”
這話很有道理,也解釋了煉金術士不久前注視自己的眼神。為了不破壞他身上這套裝束的和諧感,寧永學不得不爬了起來,也盤腿坐在硬床板上。
他們還在娜佳搭的迷宮臥室里,床板下面有個活板門,是往遺跡去的出口。床邊的衣柜打開則是往大廳去的入口門。狼群在大廳里安眠,行李都安置在附近,劇組的傷員也聚在一起接受阮東治療,能救一個是一個。
寧永學不關心那邊的情況,但他一想到自己可能得頭頂著這玩意回海場,他就覺得頭疼。
取的話,應該還是能取下來。他好歹也是官方的人,內務部和科研所關系也還不錯,對付一個異域的制式面罩自然算不得大事。
問題是管子都扎進了大腦和脊椎,硬取的話,他可能會被送上手術臺開顱,這事就有點過于恐怖了。
面罩依舊扣在頭上取不下來,衣服倒是壞的很快。寧永學抬起左臂,看到異域的軍裝沒有自行長出一個左半邊袖子,只有衣服肩部的缺口稍微齊整了點,看著就跟個馬甲一樣,不由得感覺很失望。
當然了,他本來也不該抱期待。彌補刀切出的豁口是一回事,自行編織,長出一個新的袖子,這完全是另一回事。
后者比前者離譜得太多,已經超出了新材料的范疇。
這玩意說到底也只是一種制式軍裝,不能指望它科幻得太過分。
他心里的碎碎念無休無止,完全沖走了曲奕空談正事的思路,其實也沒有什么理由,只是他想念叨而已。有時候他心情不好了就特別想念叨,可是對外他還要當個值得信賴的好人,所以他就只能在心里念叨。
回想起來,當初在安全局受審的時候,就是他心情最惡劣的時候,也是他暗地里的念叨最激烈的時候。
表面上說著好話,心里卻轉著陰暗的腹誹和詛咒,基本上就是他的風格。
當然,不是說曲奕空就是個表里如一的人了,她的我行我素通常都很不合時宜。在危機四伏的公寓獨自散步,然后在走廊迷路被抓,這事就是典型。
散步的理由其實也不特殊,就是跟一群人悶在一起她覺得太無聊了,其它都是借口。至于后果,曲奕空從來是不考慮后果的。
所謂的活在當下就是這回事,說得很好聽,其實多半不是正面積極的含義。
當時透過其他人的表情,曲奕空自己也知道她想出去散步很不合時宜,然而有時候她就是想找麻煩。想到自己能惹人討厭,她就仿佛正義在握。
“為什么我也要被你念叨?”曲奕空皺眉說,就像剛剛發現他念叨的人哪里不對似的。
“因為你離我最近,”寧永學解釋說,“你要我念叨其他人也行,——比如我們倆都印象深刻的英雄小姐,這個怎么樣?對你來說,她還要更印象深刻點,是不是?”
單單提到這個名字和名字背后的寓意,曲奕空似乎就血管受壓迫,不由得拿手心敲起了額頭。她把寧永學這邊的糾葛說的很輕松,好像把搖滾樂隊搭起來就能萬事大吉似的,可輪到她自己,卻成了一團亂麻。
歸根結底,就算經歷了同樣的記憶,也不代表兩個人會成為同一個人,更不能指望兩個人能達成一致意見。
人的性格不同,期盼不同,對同一件事的想法也差得很遠。寧永學覺得薇兒卡是個未解之謎,他們倆的事情簡直一團亂麻,曲奕空卻覺得他們的問題解決起來很簡單。
換個方向來看,曲奕空覺得她自己的事情是一團亂麻,但要換成寧永學在她的身份上,不管是家族后輩,還是白尹......
算了,既然思想相通,有些事情還是別亂想得好。
“換成你就怎么了?”曲奕空很敏感地瞪過來,“你敢想就說出來,不要想一半就當場消失裝死。”
“換成我......”寧永學聳聳肩,他不確定該用怎樣的表述說這話,最后只能換成相對委婉的說法,“換成我是你的話,你爺爺可能已經因為家族絕后的問題跟你打起來了。畢竟你搞蕾絲邊沒法給你的家族傳宗接代,是不是?”
曲奕空好像血管又受壓迫了。
“你這發言一點也不讓我意外。”她把手指摁在眉心,“但是不可能。現在和你離得這么近我感覺還是很自在,有什么話都可以說出來,不用顧慮太多,但是和她離得太近我有時會無法言語。”
“你覺得自己會被燒傷嗎?”
“可能是吧,我不太會用比喻。”
“我是覺得想要就去接近,渴望就去表達,腳步越快越好,至于燒傷不燒傷,這事根本無所謂。我接近你的時候就沒有被你燒傷過嗎?你看我在乎過嗎?”
“嘖,我又沒讓你給我當人生導師,而且你這混蛋的做法一般人也學不了。”
“你這時候怎么就變成一般人了,曲少校?你是一般人嗎?”
“這要看和誰比,寧老師。”她用招牌式的平板聲調說。
“和英雄小姐比呢?”
“那我當然是一般人。”她不做猶豫地說道,“她知道的太多,理解也太深刻,對任何事情都有她自己正確的判斷,不如說她簡直就是正確的化身吧。像我這樣的人總是很迷茫,所以我才需要找些現實以外的東西彌補自己,但是她肯定不需要。哪怕把那些密傳放在她面前,她也不會在乎,這就是我比不過她的地方。”
看得出來,白尹確實不在乎,既不在乎也不需要,從她跟守護者見面的時候寧永學就很確定了。
“你這話說的倒是很有意思,”寧永學笑了,“如果要寫本書描述你跟她度過的日子,書名應該可以叫《論景仰的種種》。”
“景仰就景仰吧,反正作為人來說,小尹的強度要比我高太多了。”曲奕空抬頭看了陣天花板,又低頭打量了他一陣。她咬住拇指的指甲,做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但是,如果要寫本書描述你......”
“你想到什么絕妙的標題了嗎?”
“《論混蛋的種種》。”她說得直截了當。
“這也太簡單粗暴了吧?”
她拿拳頭在他露出來的左肩打了一下:“你該對自己干過的事情、傷害過的人有個起碼的認識,寧同學。”
“我們都在用自己的辦法尋覓填補空虛的手段,只是你從未主動找過,卻恰好在年少的時候遇見了。我呢,我一直在茫茫人海里無休無止地徘徊,尋找到如今。”
“你總是能把自己的劣跡講得很有詩意,這天賦實在很恐怖,寧同學。”
“總要找個解釋。”
“找個借口。”曲奕空指出。
“理由。”寧永學糾正說。
“借口。”曲奕空再次強調。
“嘖,你非要說借口就借口吧。”
“理由和解釋這兩個用詞太正當了,”她說,“要我說,你以前干過的事情不能說得這么正當,哪一個都不能。”
“也包括她那一個嗎?”寧永學問道。
“她......算了,別把名字說出來,我知道你想說誰。”曲奕空把指甲咬的更用力了,“說實話我聽到這個名字就心煩,越想越心煩,想到自己還在犯病卻信誓旦旦說能幫別人解決心病,我簡直想找地方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在這里聽你提到這個人我就很心煩了,——還要和她組個樂隊說話?我和她能說什么話?交流誰病情更嚴重嗎?”
寧永學不由得咳嗽了一聲。
曲奕空說著說著就往后躺倒了,把身子一蜷,立刻消極了起來。“你是覺得當初我又是音樂,又是改變,說的很瀟灑,現在卻后悔了,實在很蠢嗎?”她問道,“說實話是很蠢,如果不是你在這里信誓旦旦地胡說,滿口要是把我換成你,我就會怎樣,我也沒法發現自己也在干一樣的事情、編一樣的故事。”
“你對我完美的想象有意見嗎?”
“當然有意見!”曲奕空立刻一個挺身坐起來,揪住他的衣領,“意見大了去了!你這個白癡能不能別動不動就用追求解決一切問題?這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嗎?這是自找問題才對吧!”
“是你對感情太猶猶豫豫了吧,曲少俠。”寧永學說。
“正常來說就不該往這方面考慮吧!”
“我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你,不就是因為我一直往這方面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