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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去找個墳把自己埋了吧

  給阿捷赫取血的時候費了點勁,給他自己取血倒是完全不費力,畢竟,他已經躺在從他身上滲出的血泊里了。他脊背黏的就像在泥漿里打滾,衣服和皮膚都糊成了一團。

  寧永學拿食指蘸著血,抵在她修長的脖頸一側。為了分開她亂蓬蓬的灰白獸毛,他手指稍用了點力,把她的皮膚也按得凹陷下去了點。

  這家伙的皮膚確實很漂亮,非人類可比,呈現出無暇的月白色,隔著柔軟的獸毛隱約可見,仿佛能在暗夜里發出微光似的。

  按阿芙羅的指示描摹符文時,這倆位都在他上方俯視自己,其中一個在鏡子里俯視他,還有一個端著鏡子俯視他,感覺實在很難受。

  寧永學從她頸側往下,描摹到她隨著呼吸不停亂動的咽喉,然后又從咽喉往她頸部另一邊描繪過去。往她后頸繪制類似于象形文字的符文時,阿捷赫翻過了身,不再拿一只手撐著地,而是直接仰躺在了他身上。

  為了端起鏡子給他指示,她設法在翻身的時候挪動手臂,毛茸茸的肩頭拂到他臉頰上,從他鼻尖擦過,然后就架在了他嘴上。

  寧永學癢得打了個噴嚏,手指猛得一歪,差點把血在她臉上勾出一個難看的斜線。

  當然了,雖說他在當墊子,不過有這么個家伙躺自己身上,感覺其實還不錯。

  哪怕隔著大堆衣服,他也能感受到這個本該恐怖的孽物完美的體態,線條從脊背兩側往下逐漸變細,延伸到后腰,然后就勾出了一道極其影響人思緒的弧線。

  他本該把思緒專注于危機和困境,卻潛伏進了通風管內部這種微妙的窘迫感中,似乎反映他思緒的水面總是會被莫名其妙的風給吹得漣漪不斷。

  當然,這都是因為阿捷赫背對自己,所以他沒法看到她恐怖的面容。只要多注視一陣她豎著的大口和尖牙利齒,多注視一陣她充滿威懾力的三對斜目,諸如此類荒唐的心思自然會熄滅。

  他相當詳細地敘述他此刻的感受,描述他心里的漣漪和身體的激動,只是因為他堅持想證明他現在不是、過去也從來不是、而且未來也絕對不會是一個被片刻感受蒙蔽了目光就會陷入動搖的人。

  他需要的是兩個人之間溫和而朦朧的感受,不是混亂無序的荒唐行為。

  “不錯,描繪得很快。”見他畫好了噬身蛇,阿芙拉表示贊許,“先決定一個稱呼吧,我想想......”

  “她要給你起個稱呼。”寧永學說。

  “阿捷赫。”奧澤暴直接開口。

  這家伙真是會挑。從他想了這個名字開始拒絕到現在,輪到阿芙拉起名了,就記起來自己還被起過名字了。有本事就管自己叫灰狗。

  “你倒是會用典,學弟。”阿芙拉也不生氣,她似乎看出來名字是誰起的了。“下一件事,讓她掩飾身份。我手下不可能也不會有一個來自腦域的白魘活體。”

  還沒等寧永學傳話,從阿捷赫那邊就傳來了詭異的嘶嘶聲,聽著就像煤氣罐忘了關之后正在往外漏氣。

  他轉過視線,跟著就看到她像捕蠅草一般豎著分開的大口往上合攏,像愈合的傷口一樣消失了。她四只眼睛也在閉合后消失不見,只余一對茫然的灰眼眸。她面孔的弧度看起來也柔和不少,中間一只狼類的鼻子往外凸起......說實話,看著竟然有點可愛。

  這變化看著很奇妙,實際上內里的含義很恐怖。

  寧永學覺得這條噬身蛇只要稍作改動,就能把人類強行扭轉成一個小豬崽子或一條狗,而且誰也不會知道它是個人變的。

  “你們在跟我開玩笑?”阿捷赫似乎不能接受這事。

  “她怎么沒變成人?”阿芙拉也有些驚訝,“她是吃了什么?”

  看來阿芙拉是想把阿捷赫往她還沒消化干凈的獵物轉變,卻沒想到她的獵物里有條頭狼。

  “她還沒消化干凈的兩個人類靈魂可能都被阻斷了,”寧永學想了想說,“現在她這邊只有條狼。”

  “狼嗎......”阿芙拉沉思著說,“也無所謂。人狼這種東西算不上稀奇,至少科研所已經沒有需求了。只要不是招個白魘當下屬,就沒什么大問題。就讓她當個被登記在冊的人狼吧,發了什么異狀也比單純的人類好解釋。”

  “接下來還需要做什么?”寧永學問她。

  “她吃了你一條胳膊,對嗎?”阿芙拉忽然問了這么一句。

  “她是吃了我一條胳膊。”寧永學回答。

  “既然她體內有你的一部分,事情就更好辦了。”阿芙拉說得輕描淡寫,“我會拿這條胳膊當媒介給她也提供恢復,就當是給新下屬預支薪水了。然后你的血已經放太多了,接下來就讓她給你放血吧。”

  “什么?”他沒法理解這個提議。

  阿芙拉根本沒打算解釋。“怎么讓她給你放血,你自己去想辦法去說,不過她給你提供的每一份血都有強效恢復效果,副作用是附帶大量負面情緒。當然凡事都有副作用,學弟,能適應就能活下來,如果適應不了,就去找個墳把自己埋了吧。”

  “所以我的意識阻斷......”

  “你是希望我從鏡子那邊走過來幫你解決難題嗎?”阿芙拉面無表情,“我在辦公室處理不了諾沃契爾卡斯克的意識阻斷。你們倆現在都是我下屬,去互相幫助,盡快把這事解決,我在海場等你們的好消息。”

  她說完把鏡子一扣,直接沒了人影。

  寧永學和阿捷赫對視了半晌,然后說:“我一時半會說不清接下來該干什么,不過你可以先把鏡子放下來。”

  “我的傷勢忽然恢復了。”她放下鏡子說。

  “她說她可以給你也提供恢復,就當是給新下屬預支薪水了。”

  “還不錯,上司幫下屬治傷,至少比沙皇那邊待遇好多了。”阿捷赫把視線從他脖子往下,“不過你的肚子里還是血糊糊一片。”

  “她說她也處理不了我的問題。”

  “所以?”

  “我需要你給我放血,幫我恢復傷勢。”

  阿捷赫用驚訝的目光看了眼空蕩蕩的鏡子,又看了眼他,似乎驚訝于事情發展的方向。“呵,這提議可真是奇妙,沒有其它提議了嗎?”

  “沒有,”寧永學回答,“她說我們倆現在都是她的下屬,她也只能提供這點幫助。要么我們就互相幫助把這事解決了,要么我們就去找個墳把自己埋了。”

  “她呢?”

  “她在海場的辦公室等我們的好消息。”

  “好,這也沒什么,一點小小的犧牲而已。”她竟然咧嘴笑了,還是滿口尖牙利齒,“那么你想喝我的血嗎,我的好同事?”

  “我不是很......”寧永學很猶豫。

  阿捷赫直接把爪子按在他臉上,用力捏住。“直接點告訴我,你是想喝我的血嗎?”

  “我覺得我們倆的對話出了點問題。”寧永學口齒不清地說。

  “有問題嗎?不,沒什么問題,我的好同事。我被迫入職內務部這地方都是拜你所賜,就算我們倆的對話帶了點個人情緒,你也會原諒我的對吧?現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回答我,不要摳字眼和細節。”

  “我是需要你的血來恢......”他用盡可能明確的方式做出說明,但還沒等這句話說完,話語就被打斷了。

  “我需要的是意志和情緒,不是理性分析。”阿捷赫把她的眼睛瞪得像是杏仁一樣,“說你‘想’還是‘不想’,聽懂了嗎?”

  寧永學覺得這家伙瘋了,雖然她本來就很不穩定,但這次她確實是瘋了。然而眼下情勢危急,阿芙拉給這家伙套了個項圈就把事情扔到了一邊,他沒有其它辦法。

  “我不想喝血,”他直接開口,“除非能兌酒喝。”

  “你要求還真多。”阿捷赫難以置信地哼了一聲。

  “你相信你野蠻的生活方式,但我不能接受直接茹毛飲血。這種事接受的越多,我就離人越遠。”

  “所以你還沒有嘗試過茹毛飲血?”

  “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阿捷赫道,“不過,既然你想讓我背離自己本來的種族變得像是人,那你也該往我這邊走一點才公平。”

  強烈的非理性情緒讓他不由得一怔。這家伙是想怎樣?

  說完阿捷赫拿爪子扣住他的下頜,用力一掰就讓他張大了嘴,差點還讓他下巴都脫臼了。接著她張開嘴,用另一只爪子把她狼一樣的長舌頭切成兩條,使其往左右兩側分開。血液霎時從斷口噴出,濺得他滿臉都是。

  寧永學剛想明白她想怎樣,它們就混著大片血液進入他口中,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在感官上本能抗拒著渾濁粘稠的血腥味,但她硬是把臉低下來,封死了他的嘴巴,抵著他的兩顎把血漿都送了進去。大片血液穿過整個咽喉,被吞入腹中。

  老實說,這些年來他也經歷過一些突如其來的吻了,唯獨這家伙給他的感覺像是他被強迫了,個中體會簡直無法形容。而且她也沒完全變成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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