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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九章 星象煉金·赤帝

  十日后正午,白鯨商會的海船遙遙看到了海岸邊的那座巨城。

  蘇倫再次來到了摩洛斯城邦。

  可這一路行來并不順利。

  曾經從南往北去往羅曼國有好幾條成熟的航路,不說風平浪靜,至少能保證往來的商船一年中有八九個月不會遇到風暴。

  但這一次過來,蘇倫他們幾次遇到非常危險的惡劣氣候,龍卷風和海浪都大得恐怖。若非塔尼的操帆技術卓越,尋常海船可能早已經沉入了海底。

  海船進入港口之后,蘇倫發現曾經熱鬧喧囂的摩洛斯城邦港口也特別冷清。海船十去八九,各個碼頭都空蕩蕩的。只有少數幾艘商船還在卸貨、上貨。

  碼頭的工人、奴隸們大都都閑著。

  三五成群地堆在打牌閑聊,一個個懶洋洋的沒有半點生氣。

  “哎,這日子沒發法過了。一天下貨的量還沒有以前的十分之一。現在糧食都暴漲了十倍,飯都吃不起了。”

  “沒有糧食商人來,糧價不暴漲才怪!”

  “這他媽誰敢來啊。上旬有八艘海船從哈斯特林來,全部遇到風暴沉入了海里。中旬有糧食商人看著糧價暴漲,又來了十幾艘運糧,也遇到風暴,最終只有三艘靠港了。這他媽鬼天氣越來越糟糕,誰敢來?”

  “這可不是天氣問題,聽說是海神要懲罰羅曼。‘惡魔島’那事兒,你們聽說吧?”

  “噓...別亂說話。”

  蘇倫和鏡先生從船上走了下來。

  哪怕是不刻意去聽,也能聽到碼頭工人們嘴里聊的大都是抱怨這搬運的營生不景氣。

  為了掩人耳目,白鯨商會的船上帶了一船糧食過來。一靠岸,那些手腳麻利的工人就圍攏在了船邊,想爭這卸船的活兒。

  卸貨的事情有商會的管事處理,用不著蘇倫他們操心。

  他們一路走過碼頭,也看到了那艘“斯蒂卡公主號”和幾艘護衛艦也停靠在港灣里。

  兩人就沿著步道走向了城門。

  糧食商人的身份很好用,城門口的羅曼衛兵半點不敢刁難,兩人很順利地走了進去。

  城池依舊是那個城池,可人氣少了太多。

  蘇倫之前來過一次,那時候城里匯聚有大量外來商人、冒險者和海盜,熱鬧繁華。

  現在所有商鋪都門可羅雀,街面上冷冷清清有幾個行人,看著也是本體地人。

  兩人一路走過去,走到了中央廣場附近,停了下來。

  鏡先生瞇眼打量了一下廣場上那戰神提爾的凋像,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奇怪了,城里的信仰之力怎么這么稀薄。”

  蘇倫聽著眸子一轉,四處看了看。

  他感知不到什么信仰之力,但自然自家師姐這么一說,肯定是有問題的。

  半晌后,鏡先生皺著的眉頭沒有松開,她似乎還是沒想明白,“阿加帕農神廟幾千年前就存在了,不容小覷。你做好準備,我先去城里看看。”

  “嗯。”

  蘇倫點點頭,也沒多說。

  兩人就此分散走開了。

  鏡先生得到了情報,說是阿加帕農神廟的大祭司用神秘手段預言了一些畫面,八成是知道黎明團會來摩洛斯城邦。

  沒人阻攔,想著是某些必定發生的事情,也沒有阻攔的意義。

  北海艦隊的高手們大概率此刻已經在了城里,就等他們出現。

  但是,鏡先生并不在預言中。

  大戰之前,他們要先去城里看看情況。

  兩人分開之后,蘇倫便獨自在城里閑逛了起來。

  他繞著中央廣場走了一圈,不覺就想起了曾經在這里碰到過「上帝畫手」文森特·F·梵高。那家伙還給自己提供了很重要的情報。

  現在想來,大概率就是喀秋莎的手筆了。

  北海艦隊和瑪法帝國聯姻,對想掌控北海的蘭斯家族來說,絕對是不想看到的。

  所以刺殺斯蒂卡公主也說的過去。

  蘇倫知不道為什么,突然就想到之前被蘭斯大公揍了一頓的經歷,臉頰似乎還隱隱作痛。

  “堂堂大公爵,下手還真不輕啊...”

  蘇倫心中無語,搖了搖頭繼續走著。

  本就是在城里漫無目的的閑逛,走著走著的時候,不知不覺來到了東城的海象街。

  這是城里的酒館街區。

  酒鬼不會因為經濟蕭條而戒酒了,反而這里還越發熱鬧。

  沒了外來人,那些原本靠著海船討生活的水手也沒了活計,整日都待在酒館里借酒消愁。

  城里也只有這里最熱鬧了,蘇倫想想走了進去。

  他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扎朗姆酒。

  這還是大白天,酒館里到處都是喝的爛醉的水手。

  嚷嚷聲,咒罵聲不絕于耳。

  人是多了,可大都是貧窮的水手,真正能消費的外來人可都沒了。

  “嘿,奧瓦爾,你他娘的把昨天欠的酒錢先結了。”

  “我說老板,都是老朋友了,先掛賬上可好?這幾天沒冒險團出海,等老子找到了雇傭,再一起結。”

  “呵呵,現在這情況,還想有人雇傭出海?上次‘惡魔島’去了十幾萬冒險者,最后聽說只有幾千人活著出來了。嘖嘖,誰他媽還敢來羅曼啊!要不是掙了幾十年的所有家當都在城里買了這間酒館,老子也早離開了。”

  “哎,現在都在傳,寶藏是神廟故意放出來的陰謀,想要吸引冒險者用去‘海祭’。不管是真是假,這下始終了十幾萬人,外來人誰還敢來,誰還敢出海冒險?”

  “屁個傳言!真以為現在海上的風暴是假的,死了十幾萬人是假的?如果不是神廟那些人做了見不得光的齷蹉事兒,能這樣?”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

  “有什么不敢說的!誰不知道這是海神的懲罰?艸他媽的,神廟那群祭司一個個平日吹得純潔像是仙女,結果全是一群表子。”

  “別說了,冒犯神廟祭司可是重罪...”

  “冒犯?哈哈哈...現在消息都傳開了,城里誰不知道啊!繆斯女神的豎琴就在城里擺著,真要是假的,去幾個祭司彈彈不就知道了?神廟那群表子敢露臉么?真要沒了糧食商人敢來了,知道羅曼要餓死多少人么?老子罵兩句都是輕的!”

  酒壯人膽,這些喝醉了酒的糙老爺們一個個紅著脖子越罵越起勁兒。

  蘇倫坐在哪里聽了一會,也漸漸來了興趣。

  他就是“惡魔島事件”的親歷者,自然知道這些水手嘴里的話都是真的。

  但讓蘇倫很疑惑的是,消息不應該的傳這么快啊。

  換做他是羅曼掌權者,這種負面輿論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壓下去的。

  而且,神廟畢竟是羅曼人心中信仰,這幾千年累積的權威不可能因為一些“流言”說崩就崩了。

  那些人張口閉口一句“表子”,這又是什么情況。

  蘇倫雖然知道阿加帕農神廟的丑聞。

  大祭司赫爾薇兒是奧列格的相好,生出了一個第三艦隊艦隊長奧尼斯·波波夫這私生子。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燈,把整個神廟的女祭司都個嚯嚯了。

  可這種丑聞,普通人不應該知道的啊!

  “有人在故意傳播這些消息?”

  蘇倫立刻猜到了什么。

  那繆斯女神的豎琴他之前也聽說過,這也是羅曼傳說中的一件已經遺失了的圣物。

  傳說只有最純潔的少女才能撥動琴弦,彈出最世間最美妙的樂曲。

  曾經這是神廟女祭司們時常會在重大節假日拿出來給彈奏,收集信仰的寶物。

  而偏偏這么巧,消失幾百年的豎琴,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

  現在阿加帕農神廟的祭司都不是處女了,自然撥動不了琴弦。

  換做其它東西怕是早就被羅曼人毀去了,可偏偏這繆斯女神的豎琴本就是信仰圣物,沒人敢亂動。

  所以,鏡先生之前疑惑城里信仰潰散的原因,是這個?

  這不是神助攻么?

  蘇倫覺得這是好消息。

  對于神信徒來說,信仰之力是決定戰力最重要的力量來源。

  神廟一旦失去了公信力,羅曼的戰士們可不見得會聽從他們的命令了。

  就如同眼下一般。

  酒館里除了水手,還有不少羅曼本地人,甚至不乏一些穿著制式鎧甲的士兵。

  但聽著那些水手們對神廟罵罵咧咧,這些戰士一個個都喝著悶酒,沒人坑聲。

  但明知道做了不恥的事情,再如何英勇的戰士,心里也沒有底氣。

  羅曼人信仰的“戰神提爾”代表著正直和正義。

  他們能不畏生死,卻不恥卑劣、骯臟的手段。

  而且羅曼人遇到問題也會直面解決,而不是神廟現在這避而不見的做法。

  這確實讓所有人都充滿了疑惑。

  “是誰在傳播這些消息呢?”

  蘇倫心中覺得越來越好奇了。

  北海艦隊的人肯定會覺得散播謠言的是“黎明團”這個最大敵人。

  但蘇倫知道,不是他們干的啊!

  “做這種事兒,自然是想削弱北海艦隊的實力,毀掉阿加帕農神廟的信仰根基。有這個動機的不外乎魯英皇室和北方幾個大貴族...”

  蘇倫腦中排除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道:“難道是喀秋莎背后的蘭斯家族?”

  之前就在北海碰到了“郁金香公爵”巴托洛·蘭斯,堂堂一位大公爵,肯定不是閑的專門來揍自己這么簡單。八成還有其它圖謀。

  蘇倫想到這里,又灌了一口酒,也沒再去細想了。

  反正無論如何,這對他們黎明團來說,這都是利好。

  他拿出通訊器聯系了一下鏡先生,把自己這邊得到的情報說了一下。

  而鏡先生那邊也出來了消息,原本打算讓商會去接觸一下凱,看看能不能贖出來。現在已經確定不能了,時刻要準備干架了。

  而且,她也在城里發現了很多強者。

  不過,一切都和原本的計劃的差不多。

  掛了通訊器,蘇倫的一扎朗姆酒也喝到了底。

  他沒準備在酒館里多待,起身就準備要離開。

  可就這時候的,一個斗篷遮面的人從酒館外走了進來,環顧了一下酒館,便徑直走到了蘇倫桌子邊上。

  “先生,能請我喝一杯酒么?”

  聲音很輕柔,聽得很悅耳。

  哪怕沒看到面容,也能猜到這一定是個面容不差的姑娘。

  可蘇倫的臉色卻變得十分意外了。

  從這人進門的時候,他就認出了這熟悉的靈魂,問道:“喀秋莎?”

  斗篷人掀開了斗篷的帽檐,卻并沒有揭下來,露出了那燦爛的笑臉:“蘇倫先生,好久不見吶。”

  語氣依舊親密,燦爛得像是春日里的陽光。

  蘇倫看到了一張少女臉龐,眉頭一皺。

  卻不是他認識的喀秋莎。

  臉上沒了雀斑,也不是亞麻色的大辮子,而是一頭非常漂亮的紫色秀發。

  這是一個漂亮得讓人會覺得一眼驚艷,足以稱作傾國傾城的貴族小姐。

  紫發少女盈盈一笑,她坐在了蘇倫對面的高腳凳上,舉止細節處滿是頂級貴族家小姐的優雅和涵養。她又蓋上了斗篷帽,道:“抱歉,我的相貌在這里不太方便暴露。”

  蘇倫卻覺得很陌生。

  沉吟了一瞬,他問道:“我該稱呼你‘喀秋莎’呢,還是‘葉卡捷琳娜小姐’?”

  “都可以呀。”

  紫發少女歪了歪腦袋,一雙水汪汪大眼流轉著古靈精怪。

  她聽出了蘇倫語氣里的情緒波動,回應道:“我可從來沒騙你喲。‘喀秋莎’是我的小名,只有最親密的家人才會這樣叫我的。”

  “哦。”

  蘇倫莫名有些失落。

  原本的青澀丫頭,突然就變成了眼前亭亭玉立的貴族小姐。

  確實更好看了。

  但這不是他認識的朋友。

  他認識的那個喀秋莎是一個天真爛漫,純凈得像是白紙一樣,卻又有著詩意的少女。

  雖然眼前的人掩飾的很好,可不是就真的不是了。

  而且在這里遇到,一股子陰謀陽謀的氣息鋪面而來。

  蘇倫隱隱猜到了什么。

  紫發少女看著蘇倫這樣子,嘴角的天真的笑容緩緩收斂了起來,她眼里的光澤無比深沉。

  她收斂了自己的偽裝,不失禮節地自嘲一笑:“本來想以熟人的身份和你見面的。但看上去反而弄巧成拙了。”

  話說明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

  蘇倫知道,在這里遇見,只剩下了權謀利益。

  他心中微微一嘆,直接問道:“葉卡捷琳娜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葉卡捷琳娜也很干脆:“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蘇倫半點不意外:“關于北海艦隊的?”

  看到這位,他就知道北海局勢所有的一切都有她的影子。

  寂靜森林的獵奴計劃,山隱的維新運動,海盜城的刺殺,現在羅曼城里的輿論發酵...

  這是一個手腕和心機都堪稱卓越的政客。

  葉卡捷琳娜搖搖頭,回應道:“本來這是其中一個目的。但現在不是了。”

  蘇倫挑眉:“哦?”

  這回答還真超出了他的意料,如果不是為即將到來的那場大戰來的,又是為什么?

  葉卡捷琳娜不急不緩地說道:“北海艦隊和那瑪法公主在這里設好了埋伏等你來,所有人都覺得你們‘黎明團’必定會團滅...”

  說道這里,她停下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

  蘇倫禮節性地碰了碰酒杯,大大灌了一口酒。

  葉卡捷琳娜也抿了一口,優雅,淺嘗輒止。

  再不是曾經那種傻傻愣愣頭,把自己喝醉的小丫頭了。

  她又道:“原本想提醒你一句,奧列格親自來了。但你既然來了,我的告戒也多余了。看樣子,你們黎明的那位神秘首領也應該來了。”

  蘇倫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葉卡捷琳娜那雙眼星空一般璀璨的眼里睿芒掠過,彷佛沒有任何事情能瞞住她:“不是占卜。阿加帕農神廟的大祭司也沒那能力預言到那種存在。我只是知道,蘇倫先生你的性格不會那么冒失的。明知道這摩洛斯城邦有埋伏,還是來了,必然是有把握的。想著也只有你們黎明組織的那位神秘首領來了。”

  蘇倫沒有回應。

  沉吟了片刻,他再次問道:“那么...交易的內容是?”

  聽到詢問,葉卡捷琳娜沒著急回答。

  她纖白的手指在杯口打轉,沉吟了一瞬,這才緩緩說出了幾個字:“我需要和雷加地家族聯姻。”

  聲音很小,蘇倫聽著卻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政治聯姻啊...

  蘇倫差點忘了,他還有一個“菲克·雷加地”的身份。

  蘇倫不是菲克,對什么聯姻也沒什么興趣。

  聽到這話,他面無表情地灌了一口悶酒。

  現在想來,很多事情就明白了。

  當初被雷加地那位威廉大少刺殺,也是因為這聯姻的牽連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她不選那位明明更好的威廉,而是選擇了“菲克”。

  但也沒什么意義了。

  蘇倫一直對自己那次死掉耿耿于懷。

  但這一刻知道了真相,好像又不重要了。

  為什么自己心中為什么會這么煩躁呢?

  是因為惱怒在暴雪城的遇見,一個能喝酒的朋友,都變成了權謀算計的一部分了么?

  葉卡捷琳娜還在繼續說道:“這次聯姻不會對你有多大影響,要的是‘菲克·雷加地’的身份。蘇倫先生你,依舊是蘇倫。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三個月后出現在靈敦,和我一起接受女皇陛下的賜福。到時候魯英所有權貴才會認可這次聯姻。在此之前、之后,我們都可以沒有任何聯系。”

  政治聯姻存粹就是講的利益交換。

  話里半點沒有夾雜任何私人情感。

  北方最大的貴族和南方野心勃勃的雷加地家族,強強聯合,這是讓的魯英皇室都要忌憚的存在。

  魯英的政局大概要變天了。

  葉卡捷琳娜又道:“作為條件,這次的戰斗,我會幫你。后面也會給你更多資源和便利。包裹你們黎明團未來合作、庇護、發展...等等一切。”

  蘇倫默默地聽著,沒什么話要說。

  這個“葉卡捷琳娜小姐”聰明到極致,她開口之前,就已經考慮到了一切。

  這聯姻對蘇倫來說,也有巨大的好處。

  一個并沒有什么用的“身份”,換取無窮好處。

  但蘇倫不知道為什么,卻提不起半點興趣。

  他覺得很煩躁,沒有回應葉卡捷琳娜的條件,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酒。

  許久,兩人都沒說話。

  氣氛變得漸漸陌生起來。

  身前坐著的這個紫發少女依舊冷靜、沉著、理智、穩重。

  但她似乎看出什么,眼底悄然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波動。

  這時候,她終于是拿出了一個隨身攜帶的盒子。

  蘇倫曾經見過這個隕石寶匣,他還清楚的記得寶匣里曾經裝著很多精美珍貴的小隕石。

  現在打開了,

  里面還珍藏著一枚有刻痕的金幣。

  葉卡捷琳娜拿出了那枚金幣,放在了桌上,很鄭重地說道:“蘇倫先生,你曾經給了我這枚金幣。現在,我可以用它了么?”

  蘇倫自然一眼就認出了那枚金幣。

  「我欠你一個人情」,這是他當初拿出這枚金幣送給喀秋莎時說過的話。

  現在看到了,蘇倫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擠出了一抹嗤笑。

  這一刻,心中某個念頭似乎已經斷了。

  沒有什么好再猶豫的。他一把拿起了桌上的那枚金幣,語氣毫無感情波動:“好!三個月后,我會出現在靈敦。”

  說著,起身便走。

  他屈指一彈,沒帶走金幣,重新留在了桌上。

  不過這一次,這枚當作信物的金幣,卻是買酒的酒錢。

  葉卡捷琳娜從始至終都表現出了應該有的沉著睿智。

  但這一瞬,她眼里迸射出了不一樣光芒。

  看著那人轉身的一瞬,她突然開口,說出了一句很有詩意的話:“相遇,一定是因為命運,而是不其它任何因素。”

  蘇倫輕笑一聲。

  沒再回頭。

  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走出了酒館,背影讓人看得莫名有些暗然。

  從轉身這一刻起,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儲物戒指,還有那個好朋友留下的信箋。

  「抱歉我的不辭而別。因為,這是我能想到故事的最好結局了。」

  「蘇倫先生,你可要記得,我們曾經一起看過這片星空喲。我把臉藏在了群星里,假如...假如你真會偶爾想起我呢,夜晚就抬頭看看星空吧。星星會給你帶去我的祝福。」

  「如果繼續寫下去,喀秋莎會在故事里成為一個無憂無慮的大游吟詩人。但我們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我們以后大概不會再見了,你要好好保重喲。——喀秋莎」

  原來,她已經道別過了。

  蘇倫這才后知后覺。

  蘇倫走了。

  葉卡捷琳娜低頭看了看桌上的金幣,斗篷完全遮掩了她那張絕美的臉龐。

  沒人看到她瑤鼻微微一皺,眼眶里打轉起了零星的晶瑩。

  少女人生中的第一次暗生情愫,可能談不上多喜歡,也未必多甜蜜。但那份純真的春心萌動卻也是她這一生永遠不會忘懷的炙熱情感了。也是她這一輩子唯一一次沒有牽絆的勇敢,真誠以赴。就像是詩歌里燦爛的野花,它兀自的盛開,雖不夠嬌艷,但你回望了那片繁花時,它的顏色依舊明媚。

  蘇倫不僅是喀秋莎生命中的一行浪漫的詩,還是好多絕無僅有的美好畫面。

  咬了那一口,

  大概會記得很多年吶。

  思緒飛轉。

  待得眸光里的那抹晶瑩徹底散去,

  這一刻,

  她終于坐穩了圣境。

  葉卡捷琳娜看著那從心中越走越遠的背影,嘴里呢喃自語:“你是喀秋莎唯一動心過的男子呢。既然如此,那便寫一首詩,以作告別吧。”

  她從窗戶看了出去,抬頭看著東南邊的天空上,嘴角揚起了一抹冷厲的笑意。

  她蘸酒在桌面上寫下了一行詩:

  碧藍的天空閃爍著露珠的光芒,

  黃金的云彩,

  劃破了,

  風在嘶吼;

  星辰在火焰里閃閃發光;

  這一日,我的夢醒了,它離我遠去;

像是那白日墜落的流星,剎那之光,綻放炫世美麗  字跡未干,葉卡捷琳娜眸光中已盡是無情厲芒。

  她輕喝一聲:“星象煉金·赤帝!”

  城外,突然有人大喝。

  “不好了!你們快看天上!”

  “白日墜星,天啊,是神明的懲罰嗎...”

  “流星好像朝著神廟去了!”

  摩洛斯城邦里騷動了起來,所有人都擠在了街道上,望著天空,震撼不已。

  與此同時,西城某條不知名的古街,鏡先生悠閑漫步在石板路上。她像是察覺了什么,看著天空中突然出現的異像,也微笑著自語了一句:“蘇倫還真是有一個很厲害的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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