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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這有什么可難的

  因為這可是1990年年底。

  打這起再過二十年,好多內地人士都還沒把膝蓋從外國人面前拉起來。

  這時候更是看見外國人就奉若神明,能與民同樂的外國友人那都是神仙下凡一般的存在。

  安寧這么個西南內陸的小姑娘,順著中專畢業短暫的到鵬圳見過點開放潮流,但那時候屬于全國南下、百廢待興的鵬圳特區哪里能跟滬海比。

  這里才是洋人最多的地方。

  八點過的時候,整個酒吧里里外外全都是外國人!

  人數爆棚了,連外面草坪上的露天酒座都全部開放出來。

  連陸曦、芳姐她們都擼起袖子開始幫忙。

  四五位老克勒更是帶著侍者穿行客人之間,交流點單。

  卻唯有荊小強可以游走全場,英語、美俚、意、法交流毫無障礙,德語、俄語、日語也能問候,至于西語葡語更是必須。

  最主要還是他那種完全把老外當普通人的超然灑脫。

  既不卑躬屈膝的仰慕成國際友人,也不咬牙切齒的當鬼子,反正就是您遵守酒吧規矩呢,我就尊重您,大家都是體面人。

  長袖善舞,可能就是用來形容他這個時候的做派。

  繃緊的白T下大塊頭,也很得老外們欣賞,跟這時候全國上下大多還呈現出營養不良的轉變期反差很大。

  甚至比洋人們還瀟灑,沒有遞煙敬酒之類的國內習慣。

  盡是嗨嗨的招呼,您來自哪里,哦哦,那的陽光不錯,我喜歡那邊的雪山,風干的鮭魚不錯……

  就像國內人熟悉全國各地特產、每個地方風土人情那樣,一兩句就能撩到人家的思鄉情緒。

  滬海市內也就那么幾家涉外賓館有酒吧,但遠不是這種地道的風味。

  更不會這樣貼著使領館區開。

  昨天來就口碑甚好,今天全都是呼朋喚友來證道的,頗為開心。

  幾乎全都是周圍使館區里面的外籍人士。

  余舒凡已經在臺上開始低吟輕唱的滬海小調。

  成叔他們到處維護秩序,一幫健身房出來的老克勒,還是很有場面控制力的。

  氣氛秩序都極好。

  加上連杜若蘭、潘云燕都到處忙碌,羅莉更是在收銀臺那邊不可開交。

  所有人都沉浸在熱火朝天的平安夜生意中。

  也就安寧能杵著拐杖靠在墻角,一直呆呆的看。

  主要看荊小強,再看滿目所見的老外。

  迭加周圍的環境氣氛,和嘈雜的各種外語發音。

  恍然有種在海外的錯覺。

  陸曦有點指揮上癮了,讓自己的人手忙碌,自己乘務長似的巡視全場。

  注意到這個很容易讓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姑娘,還很有風度的詢問:“您有什么特別需求嗎,這是不能坐下對吧,要不要我給您另外安排別的坐席?”

  安寧馬上直面強敵:“你是小強的女朋友嗎?”

  陸曦立刻留意打量,但同時搖頭:“不是,你問這是什么意思?”

  安寧略顯意外:“我以為你是呢,做他女朋友看來是個很難保持心態的事情。”

  陸曦莫名其妙的看她眼,估計覺得我當老婆也沒覺得多困難啊。

  話說從當初的弄堂小單間開始,她就沒怎么為這事兒憂愁過。

  對荊小強身邊層出不窮的姑娘,從最早的黃什么街頭妹子,到青梅竹馬,再到戲劇學院的同窗嬌媚,從來都沒在意過吧?

  她是那種標準的以我為主,從不畏懼挑戰的作戰風格。

  哪有那么多心情來哭哭啼啼的傷花悲月。

  不過不等她說什么,芳姐已經趕緊招呼走了陸曦:“到樓上好好談下最近的工作進度?小強給我說了好幾次,我倆可以把這個勞資公司開起來,航司這邊也有很強的需求。”

  陸曦也點頭:“好,我有好多事情要找你請教呢,他這么忙,我都不好問他。”

  芳姐趕緊摟著咬耳朵:“男人嘛,他這個時候正是創事業的好時機,再說他還有好幾年才到22呢,你倆……”

  陸曦面紅耳赤又含羞堅定的嗯。

  芳姐立刻眉飛色舞。

  荊小強瞄著的,他又不怕陸曦來攪場子,也相信這姑娘不會亂來,但安寧可是天王老子都不給面兒的蠻橫。

  他從來對這種姑娘都是敬而遠之。

  現在覺得芳姐沒準兒是看出來,趕緊拉開了,還遠遠的給回頭芳姐豎大拇指。

  可是自己一回頭,眼前的桌邊坐著幾位穿著時尚的中國人。

  他依舊:“今天平安夜,節日快樂啊,點單隨時招呼……”

  結果人家說粵語,荊小強反而聽不懂了,笑著招呼個粵東籍的侍者過來接手。

  自己到臺側去給楊小娥講解,這種酒吧氣氛,就不要動不動高八度,看看余姐是怎么保持深遠音色的,既要能壓住嘈雜的氣氛,又不能打擾到顧客自己聊天交流,這是有功底的,今天多聽聽看。

  這姑娘就老躍躍欲試的想上臺。

  哪有這么多講究啰嗦。

  荊小強做示范,等余舒凡唱完,自己上臺,帶來那首英文版的《WhenWeWereYoung》。

  果然,成人抒情歌曲才是酒吧最能烘托氣氛的存在。

  之前談天說地的酒客們,立刻安靜下來,全都帶著欣賞的眼神關注臺上的壯漢。

  還真得是荊小強這樣寬厚的身材,才能還原阿黛爾那種自帶回響的迷人嗓音,一開口就帶著憂傷的故事。

  聽不懂英文的安寧都癡迷了!

  外籍顧客們則如癡如醉,居然在異國他鄉遙遠的東方,聽到更符合他們審美的歐美抒情曲。

  但這樣的驚喜,都被歌曲表現力給陶醉了。

  所有人都如同海浪般此起彼伏的跟隨歌聲蕩漾。

  二樓的學生們,和陸曦、芳姐也都擠在欄桿邊傾聽。

  余舒凡還能摟著楊小娥講解,韻味、轉折、火候這些細節。

  唱歌不是由著自己的天賦瞎幾把飆高音就叫好,而是像炒菜煲湯一樣,不同的菜品不同廚子都有不同的手藝,要結合自己的特點打造。

  說起來她比荊小強更會教,畢竟荊小強自己都是吃天賦的,哪懂這些理論上的東西。

  楊小娥終于有點恍然。

  可她好不容易等到荊小強唱完,就準備接力的時候,之前那桌說粵語的國人中間,站起來個翩翩身影。

  男的,很清秀俊俏的身材,但之前戴著墨鏡荊小強也沒注意。

  這會兒順著擁擠的桌椅間走到臺邊,在一片掌聲中,很有禮貌的開口:“您的歌聲非常好聽,我能唱首歌嗎?實在是受到了這種歌聲的影響。”

  說的英文。

  開酒吧蠻煩這種自以為唱得好來破壞氣氛的。

  特別是坐得滿滿當當的這種場面,天曉得你唱功如何,倒了全場顧客的雅興,損失的可都是錢!

  當然荊小強比較大度,就像他之前跑爵士酒吧去唱歌那樣:“OK,什么曲子的伴奏……哦哦哦!”

  因為對方摘了墨鏡,笑得宛若濁世佳公子的斯文樣,不是那位HK以唱情歌出名的陳丹尼還有誰?

  荊小強有些錯愕,不過才開張營業兩天而已,怎么就引來了這尊大神?

  但他還是馬上雙手遞上麥克風,示意給后面的音樂學院樂隊看看這是誰。

  陳丹尼的情歌已經在大陸流行了好幾年,能來酒吧的學生絕對不是那種只聽“高雅音樂”的書呆子,驚喜連連。

  誰知道陳丹尼竟然點了首自己相對不是那么大熱的《等》。

  好在鍵盤手博聞強記還算能默譜,其他人跟上做和聲也沒問題。

  其實在荊小強這等耳中,陳丹尼的聲線并不是一流,HK歌星們不過是趕上了一個好時代,一段最適合各種嗓音的唱片公司模式。

  發達的影視唱片娛樂業背靠巨大的內地市場,才能如花旗的好萊塢那么百花齊放。

  只是到多少年后,HK影視圈依舊覺得內地各種落后,更愿意追捧RB市場,甚至東南亞市場,還以為那是自己的靈魂根源所在。

  但陳丹尼的特點就是感情。

  他的歌聲非常有情緒,能深深動人的那種傾注。

  一身黑色還帶墊肩的毛呢大衣,在他的嗓音開始回蕩在酒吧中,立刻讓所有觀眾又有種驚喜!

  仿佛在傾訴他的心里話。

  哪怕是粵語,也讓外籍酒客們馬上交頭接耳的指指,又全神貫注的傾聽。

  本來擠在二樓欄桿處的芳姐和陸曦,本來準備聽過荊小強的歌聲又回去繼續說話的,都不由自主的停留矚目。

  和剛才荊小強演唱時候,全場都在輕輕慢搖蕩漾不同,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安靜的凝固,似乎想穿過無法明白的語言,捕捉到最真切的感情。

  荊小強卻睜大了眼站在臺側,看著眼前應該已經三十來歲的陳丹尼。

  他仿佛透過這幽怨的歌聲,伸手觸摸到一個陰郁的靈魂!

  有點明白上輩子聽說這位才華橫溢的偶像級實力歌星為什么會在幾年后送命了。

  用三十年后的網絡時代生活常識解釋,陳丹尼的死因是頭孢配酒,說走就走。

  哪怕他是習慣性的用威士忌配安眠藥,但后世小孩子都知道這依舊是要命的搭配。

  讓他非常突然的腦衰竭死亡,年僅三十五歲。

  但親耳聽見他的歌聲,才會明白,這充滿了孤獨的歌聲,不被雙硫侖反應送走,也會很快死于非命。

  是類似重度抑郁癥的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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