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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揭榜

  清晨醒來,燒水洗漱,吃完簡樸早餐后,李昂讓柴翠翹看好家,自己則拿著五百文錢前往城東。

  一百零九貫的缺口可不是小數目,正常開醫館肯定沒法在二十天內攢到,必須采用其他方法。

  比如,揭榜。

  李昂在車馬人流中穿行,來到洢州橋另一側,站在了一人高、一丈寬的木質告示牌前。

  告示牌上,貼著一張張整齊排列的黃紙,每張紙的規格大多類似,頂部寫懸賞事項,中間則是詳細說明,底部為懸賞人、懸賞到期時間、懸賞報酬、聯系人與地址等等。

  這塊告示牌是由洢州官府設立,平時由衙役輪流看管,能在上面張貼懸賞的,都是官府的各部門,或是有身份地位的士子、富商、公會。

  而那些以個人名義發布的懸賞,則張貼在旁邊一塊體積更小的木質告示牌上,內容從招聘經驗豐富船工、售賣虎皮,到推銷水果、糖果、筆墨紙硯都有。

  李昂昨天已經來考察過,他站在木質告示牌前,毫不猶豫踏出一步,伸手夠住了告示牌上最高的一張黃紙,將其扯下。

  正在橋頭食攤上吃著早餐的食客們,紛紛投來好奇目光,竊竊私語。

  “那是洢州牧監貼出來的懸賞吧?”

  “是啊,說是一百匹軍馬病了,得了眼疾,懸賞一百貫,求能醫治的藥方。已經在橋頭掛了半個多月,這還是第二回有人敢去揭。還是個少年郎。”

  “第二回?那上次也有人揭了?”

  “上次揭榜的是個外地來的江湖游醫,煮了十幾壺藥,一匹軍馬也沒治好,反而治死了兩匹,氣的牧監官差點把他腿打斷...”

  伴隨著食客們的小聲交談,同在那里吃早飯的兩名衙役,也聽到動靜,扭頭看向路對面的木質告示牌。

  李昂正站在告示牌下,手捏懸賞單,一臉坦然。

  兩名衙役對視一眼,掏出幾枚銅錢丟在食攤桌上,朝李昂走來。

  年長一些的衙役拱了拱手,“不知小郎君是...”

  李昂拱手道:“我是河對岸保安堂藥鋪的醫師李昂。”

  “保安堂?”

  年輕一些的衙役面露疑惑深色,年長衙役則稍微有些驚訝,似乎聽說過保安堂的名字,“李寒泉是你父親?”

  李昂點了點頭,“正是家父。”

  年輕衙役問道:“王哥你認識?”

  “不,只是我家兄長去那里抓過藥。”

  王姓衙役擺了擺手,皺起眉頭仔細審視李昂,“小郎君,揭榜可不是能隨便開玩笑的,沒把事辦成還好說。把事辦砸了,說不定還要吃官司。”

  “謝過王衙役好意,不過我有把握。蓋生靈眼疾,痛劇者,多屬實證;痛微者,多屬虛證。

  如目痛難忍,兼面紅目赤,口苦,煩躁易怒者,為肝火上炎所致;

  目赤腫痛,羞明眵多者,是風熱之邪上行之象,多為暴發火眼或天行赤眼;

  若目微赤微痛,時痛時止,并感干澀者,多由陰虛火旺所引起。”

  李昂坦然道:“人如此,馬亦如此,只要讓我看了病癥,就能對癥下藥。二位還請帶路吧。”

  “這...”

  年輕衙役面露遲疑神色,年長衙役則沉吟一聲,看了眼李昂臉上堅定表情,也不再多說什么,在一眾看客的好奇目光中,轉身帶路。

  牧監司位于洢州城南,并不算遠,很快三人就到了。

  李昂和年輕衙役在牧監司外等待,老衙役進去通報,只聽院墻內傳來驚喜聲音,“人找來了?在哪?”

  踏踏踏。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位穿著深青色官服、雙眼通紅、頭發凌亂、嘴角起著紅色燎泡的身寬體胖男人急匆匆踏出門檻。

  “荀監丞。”

  從后面小跑著追上來的年長衙役,朝洢州牧監司丞拱了拱手,介紹李昂道:“這位就是揭榜的保安堂藥師李昂。”

  “你?藥師?”

  荀監丞還在門口張望,聽到衙役話語,這才轉頭看向門檻下方捏著黃紙懸賞的李昂,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驚愕,旋即這絲驚愕又化為驚怒,“怎么找個小孩子過來?

  完了完了,這回是真完了...”

  他哀嘆一聲,倚靠在門框上,毫無正八品上官員的氣度。

  戰馬是虞國的重要戰略資源,為了獲得足夠數量的戰馬,虞國設立牧監制度,在一些州府,根據當地條件,設置上、中、下三個等級的牧監,飼養戰馬、牧馬、馱馬,乃至牛、羊、騾、驢等牲畜。

  各地牧監司的等級,只與當地的草場狀況、氣候條件等因素有關,與州府等級無關。

  在學宮改良戰馬品種、優化養馬策略之后,各地牧監司的畜牧規模有所增加,比如洢州牧監司,就飼養了近一千三百匹可以用戰爭的戰馬,以及數量更多的牝馬、種馬。

  這些馬匹大部分養在洢州城南面六里開外的草場,一月前,負責那里的牧尉報告稱,馬群中出現了眼疾傳播,一百余匹戰馬雙眼通紅,不斷流淚,導致進食減少,脾氣暴躁,還弄傷了幾個負責養馬的牧長、群頭。

  如果只有一百余匹戰馬染病還好,在學宮的幫忙改進下,各地牧監司對于馬匹的各種流傳疾病已經有了充足的應對策略,將染病戰馬隔離起來,不與其他馬匹接觸。

  以洢州牧監司一千三百匹的戰馬總量,死個一百匹,還在承受范圍內——最多就是年度考核被評個“中下”而已。

  真正要了荀監丞命的,是一百匹染病戰馬中,那十五匹名貴種馬。

  那可是幾家長安貴戚,從虞國南面的周國花重金收購來、暫時寄養在洢州牧監司的啊!

  每一匹都價值數百貫,乃至上千貫!

  要是這些名貴馬匹,在洢州牧監司因感染眼疾而死,那荀監丞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荀監丞想著自己被降職、調離的悲慘未來,倚著門框,不住地搖頭嘆氣。

  李昂在旁邊等的不耐煩了,拱手道:“荀監丞,不知道病馬在哪里?我得先看過了,才好說能不能醫治。”

  “在里面,王衙役,你帶他去看吧。”

  荀監丞依舊是頹唐模樣,擺了擺手,讓李昂自己進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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