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柴翠翹一臉擔憂地看著李昂,立刻端來臉盆毛巾,用熱水給李昂擦去臉上冷汗。
她能看出李昂臉上的不適表情,不是為了院子里嘈雜的道賀聲煩憂,而是物理意義上的疼痛。
李昂用力揉著眉心,松了口氣,從床上慢慢坐了起來。
‘潛伏在我大腦中的墨色絲線——暫且稱其為墨絲好了,起到了靈氣橋梁的功能,連接著大腦兩端斷裂的靈脈。’
李昂默默想道,‘正因如此,我才能繞過顱中斷劍的卦象限制,完成靈氣初導、突破至感氣境。
但問題在于,墨絲...到底是什么?
它有什么作用和危害?’
墨絲是焦成從劍仙衣冠冢中拿出來的,焦成一群人全死于地窟之中,他們之前收集的資料不知所蹤。
‘當時走的匆忙,根本來不及仔細觀察整座地宮里還有什么,比如劍仙留下的書冊之類。
而現在,鬼市下面的那座地窟,肯定也已經被鎮撫司發現,說不定已經在緊鑼密鼓地挖掘當中。
不可能返回那里,重新尋找線索。’
李昂心思急轉,由于前隋時期修士們濫用異類,不僅用異化物輔助修行,
甚至還有魔道將異化物直接植入身軀、與異化物融為一體——通過特殊儀式,能讓人直接獲得異化物的特殊能力,
而且沒有原本的限制,可以大幅度增強實力。
唯一的負面作用就是,修士會逐漸喪失人性,被異化物感染同化,墮落為魔類。
前隋末期,愈發肆意妄為的修士,對百姓造成了極大傷害,直接導致了前隋崩塌,開啟了極端殘酷的亂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學宮、虞國,對異化物的態度都極為謹慎,甚至可以說有些矯枉過正。
任何將異化物植入身體的行為,都會與魔聯系在一起,堅決不被允許。
就算是腿斷了,想要用異化物接上,都要受到高度懷疑。
正因如此,虞國的人體醫學才會進展緩慢——修士很少生病,也很少會解剖人體,研究人體機能原理。
如果讓學宮發現了墨絲...不知道會怎么處理。
李昂深吸了一口氣,松開了漸漸沒那么痛的眉心,對擔憂不已的柴翠翹笑了笑,“我沒事。”
柴翠翹依舊能看出李昂的煩憂,但李昂不想說,她也只好點了點頭,“...嗯。”
“對了,這水怎么是熱的?”
李昂隨口指了指臉盆里的熱水問道,他們剛回家,還沒來得及燒熱水。
“哦,熱水是從黑木瓶里倒出來的。”
柴翠翹從房間角落里,拿出了一個和李昂異界記憶中保溫瓶有七八分相似的木質瓶子,“就是這個。琳瑯小姐送的。”
這個木質瓶子就是保溫壺,是北蕪的白民蠻族賣到長安的產品,能長時間保溫熱水,最少七貫錢,貴的十幾貫。銷路很好,想必背后肯定也有權貴支撐。
李昂在洢州的時候就想買一個,他拿熱毛巾擦了擦身上冷汗,不去再想煩心事,倒頭就睡。
轉眼醒來時,窗外天色已是晚上,
院中傳來嘈雜聲響,宋紹元敲門道,“日升,快起床,學宮放榜了,皇宮的馬車估計快到了。”
“這就來。”
李昂吸了口氣,在柴翠翹幫助下,換上嶄新衣服,推門而出。
院子里不僅有宋紹元、翟逸明等人,還有紀玲瑯和楊域。
“李兄!”
剛一見面,楊域就眉飛色舞地拱手道:“楊某人能結識李兄,能沾上點李兄的福氣,當真是三生有幸啊。”
“七郎你考過了?”
李昂看到楊域臉上的喜上眉梢表情,下意識問道。
“七百二十一。”
楊域一甩衣袖,正色道,“最后一名,堪堪壓線。”
“恭喜恭喜!”
李昂真心實意地拱手道喜,轉頭看向淡淡微笑的紀玲瑯。
“四百零三。”
紀玲瑯微笑說道:“能過就好。”
終考兩千五百人只取六、七百。
他們這群人里,參加了終考的李昂、紀玲瑯、楊域成功考過,關系比較近的雍宏忠也順利過關。
楊域知道李昂想問什么,直接揮了揮手,讓仆役拿來了一卷墨跡還未干的寬幅紙張。
“這是剛剛從朱雀門告示牌上,摘錄下來的具體名次。”
楊域說道:“這個名次不僅僅是終考這一場,還包括了前面的兩場考試。”
紙張上,第一第二是洢州李昂與幽州何繁霜,長安裴靜第三,雍宏忠第十四,除此之外熟悉的名字還有那位御醫之女邱楓,
沒看到那位仇景煥,想來是落榜了。
“學宮立校三百年,洢州從來沒人拿到過狀元,日升你也算是頭一遭了。”
紀玲瑯笑道:“等會兒進皇城面圣,陛下按例肯定要詢問你一番的,想好要作什么詩詞了嗎?”
“這...”
李昂張了張嘴巴,差點忘了還有這一出。
按照往年慣例,皇帝設宴接見學宮弟子的時候,是要挑狀元和看得順眼的學子上前詢問的,讓學子作幾首花團錦簇的詩,吟幾首恢弘大氣的賦。
如果皇帝本人性格比較隨和,說不定還會拿過琵琶為之伴奏,以示君臣融洽。
“作詩我不擅長啊。”
李昂搖頭苦笑,他是真不會,
總不能上去吟“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吧?
這是否有點...
“實在不行還能表演其他才藝嘛,走個過場即可。”
楊域思索道:“日升你會唱歌跳舞嗎?”
我會rap行不行。
李昂撓了撓頭,自己最擅長外科手術,要不然在殿前給皇帝表演個解剖小白鼠?
“這有何難。”
正當眾人糾結之際,一旁的燕鱗嫡長子笑著從懷里掏出了一疊有些老舊的紙張,“李小大夫,這是你以前作的、托我幫你保管的詩。”
“嗯?”
李昂接過這疊紙,上面寫著許多詩詞,風格、字跡各不相同。
他抬頭看了燕鱗長子一眼,立刻反應過來——燕府知道他不會寫詩,就把國公府上文人平日攢下的詩句都送來了,如果殿前皇帝詢問,隨便報一首就行。
都是自己人,也不會出去亂傳。
“多謝燕大郎。”
李昂咳嗽一聲,接過詩詞仔細端詳。
“阿娘。”
晚風略冷,光華公主李樂菱在宮女們撐起的防風帷幕下,來到太極宮兩儀殿中。
“樂菱,”
正在和兒子李惠坐在兩儀殿側殿里聊天的薛皇后站了起來,走上前來,心疼地捧住李樂菱冰冷的手掌,“怎么才回來,邱醫師說了,吹多了晚風對你身體不好。”
“今天學宮終考嘛,多看了會兒放榜,還挺熱鬧的。阿耶呢?”
李樂菱嬌憨地在母親懷里撒了會兒嬌,才稍微端正一些,朝同父同母的四哥李惠行了一禮。
“阿耶在正殿里和山長、阿兄、阿舅、大臣們商量呢。”
四皇子李惠微笑說道。
“不是馬上就要辦接見學宮弟子的晚宴嗎?”
李樂菱好奇地朝兩儀殿正殿里張望了一眼,只見皇帝正一臉嚴肅地在桌面地圖上用力指著,身旁站著山長、太子,以及中書令薛機(同時也是薛皇后的兄長)、門下侍中東方錄、尚書左仆射裴肅等一干重臣。
一群人沉聲討論著什么,隱約間能聽到什么“用兵”、“瘧疾”之類的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