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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水毒

  三人閑聊之際,又有新旳客人登門拜訪。

  同學,同鄉,師長,和李昂有生意上往來的商號等等。

  按照規矩,李昂這種開國縣伯級別的爵位,在除夕夜當晚得拋棄家人進宮面圣,陪皇帝守歲、吃宴席、喝酒唱歌欣賞舞蹈之類。

  回家睡不了幾個時辰,第二天還要接著上早朝,參加新年元日的大朝會,陪著皇帝接待番邦使者,聽州府官員的賀文。

  李昂去年參加了一次,今年無論如何也不想去了。

  好在因為今年有學宮學術交流的緣故,荊國、周國等使者比較齊全。

  禮部為了避免宮殿現場過于擁擠,準許一部分有爵位、無實權的貴族不來參加。

  李昂果斷翹掉了去皇宮守歲——一點都不好玩,還不如在家吃吃烤魚,看看煙花。

  “...塞卻口,面上摑。磨里磨,硙里側。鑊湯爛,煎豆醋...”

  “...手中寶劍,刃新磨。斫妖魅,去邪魔。”

  街道上傳來了嘔啞嘲哳的詭異歌唱聲,一支浩浩蕩蕩的數千人隊伍,沿著街道走來,臉上戴著奇形怪狀的可怖面具。

  這并非異變,而是驅儺游行,寓意驅除鬼怪妖邪、祈禱來年幸福平安。

  歌詞也都是一些如何吊打、誅殺邪魔的“正能量”內容,

  什么打鬼怪耳光,拆它肋骨,拔它舌頭,放火焚燒,剁成肉餡,丟進油鍋云云。

  洢州每年新年都會有驅儺游行,去年在長安也見過一次更加盛大的,李昂對此已經見怪不怪。

  某種意義上,這種非常武德充沛的儺戲,

  也算是對潛藏在世界暗面的鬼怪放狠話,

  和“別讓我在朱雀大街看到你,

  看到你頭套必須給你拽掉,必須打你臉”沒有太大區別。

  不過這次,走在前面那兩位帶著鬼怪面具,

  飾演儺翁、儺母的大爺大媽,莫名在居德坊前停下,

  對著李昂又唱又跳,

  態度格外恭敬。

  “...這是什么意思?”

  李昂忍不住小聲問一旁的楊域道。

  楊域撓頭道:“呃,

  應該是過來討個彩頭的吧。你身上還有什么隨身攜帶的小飾品沒?”

  “飾品...”

  李昂摸了摸口袋,他身上的玉佩都是有用的,

  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干脆脫了綢衣遞了過去。

  虞國新年要穿皮襖皮裘,羊皮最普遍,

  有錢的則穿狐皮、豹皮、貂皮等等。

  并且還要在皮草外面,

  再套一件無袖套的綢布外衣,

  名為“裼”,

  把皮草的毛絨遮蓋掉一部分,以符合禮制,

  看上去顯得更禮貌些。

  主導驅儺的儺翁、儺母,畢恭畢敬地接過李昂的綢布外衣,放在了彩車上,

  說不準以后要拿回廟里供起來...

  果然,活著的時候就被懷念追憶,

  實在是太奇怪了...

  李昂無奈搖頭,腹誹不已。

  此時喝了點酒的宋紹元出來吹風醒酒,

  四人站在門口閑聊著,話題從學宮學業、長安物價,

  聊到了宋紹元的婚事。

  宋紹元說道:“我打算今年成親,挑個好日子,把婚事辦了。”

  李昂稍微有些驚訝,“這么早?”

  “不早了。本來去年年初就該定下來的。”

  宋紹元回頭看了客廳一眼,沒有解釋太多。不過其他人也能大致猜到原因——宋姨已經來了長安,未來可能也要在長安久住,那確實該成家立業了。

  “早點安定下來也好。”

  紀玲瑯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看向李昂,笑著問道:“日升你呢,有想過終身大事么?”

  “啊...”

  李昂張了張嘴巴,成婚?那太遙遠了。

  且不說自己莫名其妙覺醒的異界記憶,

  就是身體里寄生著的墨絲,都很麻煩。

  他正要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卻聽急促的馬車輪轂聲從街角傳來。

  “嗯?”

  宋紹元眉頭稍皺,除夕夜街道最是繁華忙碌,馬車開這么快就不怕撞上人么?

  是誰家的?

  李昂也將目光移了過去。

  只見那輛馬車急速駛來,在宅邸門前驟然停下,從車上跳下三人。

  三位都是認識的人。

  太常寺卿,太醫署醫官邱儆,以及...九皇子,光王李善。

  這三人怎么來了?而且還同時出現?

  楊域等人對視一眼,上前迎接的同時,心中疑惑頓生。

太常寺掌禮樂、郊廟、社稷之事,總郊社、太樂、鼓吹、太醫、太卜、廩犧、諸祠廟等署  太醫署負責長安的醫官教育,現在也負責病坊的管理。

  而光王李善...

  任何一個喜歡坊間閑聊的長安市民都知道,他的母族姓武,這導致他是皇宮中身份最尷尬、最扎眼的皇子。

  “日升,

  邱儆臉上擠出一絲有些難看的微笑,

  他和學宮符學司業澹臺樂山是知己好友,在病坊管理上也和李昂多有往來,因此直接稱呼,

  “方便說話么?”

  “方便,

  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說。”

  李昂點了點頭,除夕夜像太常寺卿這樣的正三品官員,應該好好在大明宮里配皇帝喝酒才對,光王李善也應該在那。

  能讓他們和邱儆一起出現在這里,顯然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邱儆深吸了一口氣,“蘇州出事了。”

  “水毒。”

  太常寺卿陰郁道:“大面積的水毒。”

  李昂瞳孔驟然一縮,水毒,并不是指的水里有毒,

  按照《諸病源候論·水蠱候》的說法,水毒氣結聚于內,令腹漸大,動搖有聲,常欲飲水,皮膚粗黑,如似腫狀,名水蠱也。

  有多種病因,可能是飲酒過量,損傷脾胃,水濕停聚,

  可能是是氣血漸衰,面目腸腹浮腫。

  更有可能是...寄生蟲。

  《肘后備急方》有云:“水毒中人...初得之惡寒,頭微痛,目注疼...蟲食五臟,熱極煩毒。注下不禁,八九日,良醫不能療。

  《千金方》更是直言,此終身疾不可強治。

  在虞國,患上水毒,基本等同于被宣判死刑。

  大面積的水毒病癥...

  李昂忍住驚駭,瞬間明白了光王李善出現的原因——他的封地就在那里。

  李昂沉聲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情?有多少人患病?病情如何?”

  “不知道具體時間。”

  李善苦澀道:“我們也才剛收到的消息。江南道現在一團亂麻,算上那些統計不便的村鎮,

  僅目前的預計患病人數,可能在...十萬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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