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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商人

  不好,一點也不好。

  永嘉坊,趙王府,庭院。

  安樂郡主李南蕾,死死盯著桌上有關于蘇州水毒病情旳報刊文章,幾乎要將牙齒咬碎。

  “善哥哥,要被送去蘇州了。”

  李南蕾緩和了一下呼吸,緩緩道:“以光王的身份。”

  她頓了一下,猛地拍向桌面,將報紙甩飛出去,“荒謬!自私!

  善哥被其他王子皇孫忽視輕辱的時候他在哪里?

  被百寮仆役刻意怠慢的時候他在哪里?

  善哥哥是光王不假,但什么時候拿到過食封的錢財?總是一拖再拖。

  所謂的親王府,更是連基本的人馬都湊不齊,長史、司馬、參軍事等職位全都空置著,那些被邀請的官員,個個稱病不來,生怕扯上關系。

  這個時候,他又在哪里?”

  郡主身后的女官,默默聽著李南蕾憤怒的自言自語,幽幽說道:“郡主慎言。”

  這番話語中的“他”,不是別人,正是虞帝李順。

  依照虞律,親王在開府后,就要離開皇宮建立自己的親王府,擁有下屬官僚和門客。

  這些官僚,

  將輔佐親王,協助他處理事務。

  若親王被派往地方擔任太守職位,

  那他的輔佐官僚還能進入仕途,

  獲得升職,

  相當于一條捷徑。

  李善雖然還在學宮讀書,但在年紀上,

  已經可以準備開府事宜了,

  然而他一無食封錢財,二不受虞帝寵信,

  以至于開府處處受限,沒多少人投靠。

  在這種情況下,虞帝卻還要為了李姓皇室的愛民如子形象,親自將兒子送到疫區前線,讓他去履行該死的親王職責。

  公平嗎?

  合理嗎?

  要臉嗎?

  如果發生水毒病癥的,

  是那位越王李惠的封地,

  李南蕾絕不相信,

  虞帝會命令李惠前往疫區履行職責,

  他只會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待在長安,保護起來。

  如此偏心,

  如此厚此薄彼,

  實在...

  枉為人父。

  李南蕾胸口劇烈起伏著,過了好久才得以平息。

  見她情緒穩定,女官終于輕聲提醒道:“郡主,這次也許是個機會。”

  “機會?”

  李南蕾眉頭微皺,瞬間反應過來。

  確實,李善在長安因為母族身份,

  處處受到限制,

  但在洛陽,在其他地方,依舊有老臣還懷念圣后的時代。

  幾十年過去,那些當初因為支持圣后而被打壓的舊臣派系,依舊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他們無法扭轉朝堂,卻能在長安以外的地方,給予李善以暗中支持。

  其次,李善的封地本來就在蘇州,等他開府之后,也會去那里擔任太守。

  與其過幾年上任,不如趁現在,

  就在當地找尋人才、培養親信,

  并通過治理水毒,積攢民望——虞國民間,圣后的形象依舊深刻。

  “退一步,海闊天空么...”

  李南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次去蘇州的,還有那個李昂。以他的能力,就算解決不了,應該也不會讓場面太難看。

  那么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善哥哥的安全了...”

  水毒無情,

  何況每逢天災人禍,總會有魔門不知哪一脈的人跳出來,蠱惑民心,甚至行刺地方長官。

  李南蕾可不會將李善的性命,完全寄托于親王府的府兵或者鎮撫司的人。

  “最好能派我們自己的人,暗中保護善哥哥。”

  李南蕾蹙眉思索,緩緩道:“這個人選必須足夠隱蔽,不會引起鎮撫司注意。

  而且要足夠忠誠,足夠強大,足夠可信...

  盧雨楠她還在長安么?”

  聽到這個名字的女官稍稍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應該還在長安東市沒走。”

  “讓她來見我。”

  盧雨楠,是一個商人。

  準確地說,是來自北境黑山之中的商人。

  虞國人口實在太多,以至于遼闊疆域都滿足不了胃口,只要有機會,就難以抑制征伐的欲望。

  谷聚</span然而,北境始終是虞國的隱形邊疆。

  那里的冬天實在太冷了,

  冷到鋼鐵都會凍裂,

  馬匹都會凍斃,

  只有最耐寒的樹木,最狡猾的野獸,與最強壯的蠻人,

  能夠生存下去。

  夾雜著冰刀的呼嘯北風,與密集高聳的原始森林,限制了虞國向北開發的步伐。

  也給了那些最愿意冒險的商人們,一條獨屬于他們的財路。

  啪嗒。

  東市某處豪華宅邸中,一位少女姿勢優雅地將陶瓷茶杯放在桌上。

  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露出姣好的腰肢曲線,

  躺在傾斜躺椅上,一邊翻看著報刊文章,

  一邊略微偏了偏腿,讓侍女能夠更方便地揉捏腳掌。

  她有著黑山蠻族典型的外貌特征,潔白長發編成略顯花哨的長辮,垂落于胸前,

  碧藍色的眼眸如同湖泊一般,清澈透亮。

  四年以前,她帶領著商隊,跨過漫長而艱險的北境山區,開拓出了一條通往長安的商路。

  她的商隊給長安帶來了珍惜昂貴的皮草、珍珠、寶石,

  特別是一種堅固厚實且防水的北方黑木,能夠制成瓶子,長期保存熱水。

  長安的小康家庭,愿意花數貫的價格,買回去用來改善生活。

  這其中的利益過于豐厚,豐厚到足以讓某些人利令智昏,試圖控制這些蠻族。

  好在,盧雨楠選擇了與趙王府合作,成為王府的代理商人。

  這能讓她繞過一些虞律的限制,

  將鹽、糖、米、茶乃至鋼鐵、鍛爐等物資帶回了家鄉,讓家鄉的人們能夠生活,而不僅僅是生存。

  “小玖,你知道,對于虞國這個龐大的國家而言,最重要異化物是什么嗎?”

  正在翻閱著報刊的盧雨楠突然想到了什么,微笑問道。

  名為小玖的侍女歪了歪頭,停下捏腳動作,比了個手勢。

  “不,不是鎮撫司手中那些威力巨大的兵器。再猜。”

  侍女再次做出手語,盧雨楠依舊搖頭,懶散道:“錯啦,不是學宮東君樓里那些不可說不可知的隱秘,甚至不是皇宮深處用來保護皇室血脈的最終武器。

  而是一種蟲子。

  咫尺蟲。

  那是外形類似于大型蚱蜢的一級妖類。

  它的唯一能力,就是與千里之外的同類進行溝通,實現遠程通訊。

  正是因為有了咫尺蟲,管理疆域如此龐大的帝國,才有了可能性。長安朝廷才能了解遙遠州府的實時情況,快速下達重要政令,控制邊鎮軍隊。

  由于太過重要,每一只咫尺蟲都處在朝廷的嚴密控制之下,只有學宮與皇室供奉,知道如何培育、繁殖它們。

  數量稀少的咫尺蟲,會被交給朝廷信任的封疆大吏。

  而任何私自繁殖、飼養、掌握咫尺蟲的行為,都會被視為最嚴重的叛國罪,罪同謀反。”

  盧雨楠頓了一下,喃喃道:“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蟲子,蘇州的情況才能第一時間傳回長安,長安的報刊,才能第一時間發表文章。

  如果我們能有十只,不,只需要六只甚至更少的咫尺蟲,

  都能夠聯絡、掌控黑山深處的同胞,所有人團結起來,抵抗突厥人每年的掃秋劫掠...”

  掃秋。

  突厥的東端領土,如同箭簇尖端一般,刺進了黑山之中。

  每年秋季,突厥部落的騎兵就會進入黑山,要求黑山中成百上千的各家部族,交出糧食、牲畜、物資。

  至于這種活動,是否會造成黑山人餓死凍死,突厥人完全不在乎——黑山蠻族就像韭菜一樣,每割掉一批,來年就會生長出來。

  咚咚咚。

  屋外傳來規律敲門聲,一位蠻族護衛走了進來,在盧雨楠耳邊耳語了幾句。

  “我知道了,讓那位女官在庭院里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蠻族的商人少女屏退護衛,起身走到梳妝臺旁,從柜子中拿出了數個瓶瓶罐罐。

  一個瓶子中裝有透明的凝膠狀薄片,貼在眼睛上,就遮蓋了原本瞳色。

  而另一個瓶子中,裝有粘稠黑色液體,她用手挖了一點,涂在頭發上,便將白發迅速染黑。

  再配合其他化妝粉末與工具,很快她就變得和虞國人沒有什么兩樣——甚至原本堪稱驚艷的容貌,也在化妝術的作用下,變得平平無奇。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踏步走出屋門。

  一陣涼風吹來,掀起了桌上報刊的一角,將報紙翻到最后一頁。

  學宮李昂發明的人力飛機順利飛過勃海海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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