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濤魔氣沿著臺階傾瀉而出,所到之處草木盡數枯萎,
了悟方丈臉色一變再變,當即雙掌合十,周身浮現金光,凝結成鐘狀,
單人攔在殿前,擋住大半噴涌出的魔氣。
但仍有許多武僧,不慎觸碰到黑霧。
“啊!!!”
這些僧人撲倒在地,痛苦掙扎,齊齊變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或是手臂化為長刀,
或是腹部腫脹、腸子爆出,
或是體型縮小,渾身長滿堅固毛發,
或背生羽翼,腦生巨瘤...
千魔千貌,
怪物們從地上爬起,嘶吼著向著昔日同門撲去。
熟悉的師兄弟慘死于眼前,
大部分僧眾都沒能做出果斷反擊,只是下意識地向后退,
后果便是上百人被怪物撲倒,撕咬,殺死。
鮮血潑灑在大雄寶殿前方的大地上,僧人們慘叫著死去,眼眸中清明褪去,
唯有殘缺身軀,依舊在魔氣驅使下,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
“唵!!!”
了難主持手捏法印,嘴巴大張,聲如洪鐘大呂,在殿前激昂回蕩。
獅吼雷震的佛音,能直指本心,澄清靈臺,驅逐雜念。
但魔氣對人的侵染,深入骨髓,能直接改變他們的身軀,連頭腦都扭曲變異。
了難的佛音,只是令所有魔物的動作齊齊一僵,隨后又投入下一輪的殺戮。
像是一壺濃稠墨水,滴入水缸一般,
大量悍不畏死的妖魔,硬生生沖破了武僧防線,撲向那些普通僧人,與臺下茫茫多的香客。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殺戮,
殘肢斷臂高高飛起,濃郁血腥直沖云霄,
遭魔氣浸染的怪物,身軀異常堅韌,力量速度遠超常人,無論佛音還是術法,都沒有太好的效果,
而只要人的肢體直接觸碰到怪物體表附著的魔氣,無論修為是高是低、意志是堅定是孱弱,
都會被魔氣感染同化,短短數秒過后,一頭魔物便能“新鮮出爐”。
只有切掉腦袋,斬斷四肢,方能阻止其行動。
靈臺山上的近萬僧眾,真正修行者不過八百,還分散在廣場各處,
根本來不及遏制魔潮擴散。
霎時間,
哭喊聲,尖叫聲,嘶吼聲,咆哮聲,利刃切割聲...
無數雜亂聲音重疊在一起,
殿前廣場已然化為修羅地獄。
周國皇子夏浚怔怔看著眼前一幕,整個人如墜冰窟。
他在周國書院就讀時,也曾隨軍隊去深山老林中剿滅盜匪、叛軍、魔教。
當時看著滿地尸首,與高高摞起的死不瞑目京觀,
他吐了一陣,緩過勁來后,以為書上說的殺戮景象不過如此,自己以后再也不會失態。
直到...現在。
“殿下回神!”
蕭達一劍震開了撲過來的怪物,朝著夏浚厲聲喝道。
夏浚這才如夢初醒,驅使飛劍,將那頭怪物凌空切成兩半,環顧四周。
眼下局勢混亂到了極點,
殿前空地上,還未沾染魔氣的活人驚恐萬分,向著各個方向奔逃。
一位大腹便便的富翁,勉強跑出幾步,被地上斷肢一絆,摔倒在地,
只好揮舞著拐杖,大喊讓仆役扛起自己,卻根本無人理會,
直至被追上來的妖魔,一刀穿心;
一對夫妻手拉著彼此向外逃離,丈夫跑著跑著突然覺得肩膀一涼,
回頭望去,妻子已經被魔氣沾上,正紅著雙眼,撕扯下他的一條手臂,放在嘴里大肆啃咬;
原本混雜在香客中的,還有不少修士,
但眼下環境實在是太過混亂,魔潮擴散又太過迅速,
當他們祭起武器時,面對的已經是數以千計從地上爬起來的怪物。
各方修士彼此對視一眼,一部分人當即凌空而起,逃離此處。
另一部分,則朝了悟方丈大喊道:“方丈速速解開守山大陣!我們一起沖殺出去!”
“解不開的!”
了難住持厲聲道:“要自內而外打開大陣,至少需要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現在哪怕半刻鐘都不夠用啊!
“一旦大雄寶殿里的那座魔佛徹底蘇醒,整個伽藍宗都將萬劫不復。”
一位白須長老揮舞禪杖,打碎一頭魔物的腦袋,顧不上擦拭臉上污血,將禪杖如長矛般重重擲出,直指殿中倚靠著木桌的老秀才。
咻——
禪杖上面的鐵環當啷作響,杖身疾如閃電,貫穿了三頭擋路魔物。
老秀才依舊地垂著眼簾,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沒有意義,
只見飛來的禪杖,在空中越來越慢,表面金光急速衰減黯淡,直至徹底失去力量,墜落在地。
倒入了時之砂的彌須沙漏,只是自顧自地運轉著,便能自行扭曲周遭時間,
任何力量,都無法穿透時間。
白須長老見狀,深吸了一口氣,大喝一聲:“彌陀凈土!”
他的袈裟飛揚,周身佛光大放,流轉傳播至周遭武僧身上,以一個個武僧為節點,形成一道隔絕大雄寶殿中魔氣的“防波堤”。
“所有人,不準退!攔住魔氣方有生路!”
那位長老朝著僧眾高聲喊了一句,轉頭朝了悟方丈疾聲道:“方丈,開壇調用守山大陣,以陣法摧毀整座寶殿。”
了悟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伽藍師祖化為的魔佛,絕非人力所能抵抗,只有依靠擁有破滅威能的守山大陣,才有抗衡可能。
不能逃,只能戰。
他當即咬住牙關,原地坐下,從懷中拿出了一串白玉佛珠。
這串佛珠足有兩百顆之多,材質細膩,表面用細密金線鐫刻著禪宗經文,正是伽藍宗守山大陣的陣眼。
“為方丈護法!”
白須長老雙掌合十,震退奔來的怪物,其他修行僧眾,有樣學樣,
在了悟方丈周圍坐下,敲響木魚,念誦佛經,以佛光抗衡魔氣。
在場還未離去的修士,見伽藍宗僧人都留在原地布置起防御,也認清現狀,協同剩余僧眾抵御周遭怪物。
“我們怎么辦?!”
夏浚疾聲問道,“是戰是逃?”
眾人稀里糊涂被帶到了三百年前伽藍宗毀滅前夜,所求無非是回到家鄉,但眼前狀況,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未知數。
酒逢海攥緊雙拳,他也想逃離此處,再試一試能不能闖出守山大陣,
但潛意識里仿佛有個聲音提醒他,擅闖陣法的話只會凄慘死去。
“我們去幫...”
酒逢海話音未落,李昂便斬釘截鐵打斷道:“去浮屠塔!”
所有人目光轉向李昂,后者眼眸中毫無波動,手里緊握著那個來歷不明的鐵盒。
能夠逆轉時間的彌須沙漏與時之砂;
失蹤的第四尊佛像;
刻有文字的鐵盒;
突然觸發的穿越;
一直以來得到的所有線索在腦海中匯聚成一條直線,
破局之法,他已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