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全神貫注感應著墨絲分身傳回的訊息,那座神廟的頂端區域已經被巖洞上方的落石砸毀,只剩殘垣斷壁,除此之外,并沒有發現戰斗痕跡或者死亡尸首。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而在神廟最中心處,則是一座格外廣闊的石室。室內的四面墻壁上,分別臨摹著一副壁畫。
第一幅壁畫,是成百上千用簡陋線條勾勒出的小人,他們尖叫哭泣,神色絕望,像是在恐懼著什么,紛紛跪于廣袤大地之上,拜著一座高聳入云的尖塔。
或者說,是在跪拜尖塔頂端的男子。
男子身形魁梧,面龐隱沒于兜帽之下,他雙臂張開,右手中拿著染血的黃金刀刃,面前的石床上躺著一個被開膛破肚的年輕貴族。
之所以說是貴族,因為開膛破肚者身上穿著華貴的潔白服飾,領口佩戴著鑲嵌金玉的蛇形飾品,與尖塔下方服飾簡陋的萬千平民對比鮮明。
詭異的是,明明是被殺死獻祭,年輕貴族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痛苦,反而坦然微笑,像是做出了什么豐功偉績而心滿意足。
在獻祭者與被獻祭者的頭頂上方,則是一片青色天空。
其中描繪著兩顆龐大的血紅豎童,仿佛魔鬼在窺探人間。
“這壁畫...是在表達什么?”
李昂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從人牲的原始野蠻行為來看,壁畫所描繪的年代極其久遠,至少在春秋戰國之前。通過獻祭人牲,安撫鬼神,祭祀祖先。
但是畫中人物的服飾風格,卻與中原地區明顯不同。而且獻祭的不是戰俘是貴族。
他耐著性子看向第二幅壁畫。
第二幅壁畫上,兜帽男子依舊存在。
他站在懸崖之上,伸著手臂,像是在訓斥著什么。
而在懸崖下方,萬千平民拿著工具,挖掘泥土,一些穿著貴族服飾的人懸于空中,
這些人揮著手臂,比出種種手勢,阻擋挖掘進程的碩大巖石便破裂開來,化為更小的碎石,被放到了明顯是妖獸的巨型馱獸所載著的車子上。
“修士?”
李昂大為驚愕,畫中貴族的動作,像極了學宮典籍中描繪的、殷商時期的原始術法。
不,甚至還要更加古老。
李昂注意到一些貴族手中,拿著人類頭骨,很像是在召喚先祖之靈,以獲得超凡脫俗的力量。
“如果真是這樣,壁畫描繪的年代,甚至要比殷商時期更加古老...”
李昂眉頭緊鎖地看向第三幅壁畫,只見畫上是一座深入地下的、倒置的通天塔結構建筑。
每一層塔里,都生活著許多不同服飾、不同階層的小人。
和之前的兩幅壁畫一樣,平民小人線條簡陋,服飾低劣,貴族線條細膩,服飾華麗,面部表情更多。
所有人都是一副驚恐不安表情,抬頭仰望著通天塔上方。
在地表之上的天空中,裂開了一道巨大縫隙,黑色光線從中傾瀉而出,
動物,妖魔,人類,所有生靈都倒伏于地,盡數死絕。
第四幅壁畫上,同樣是深入地下的通天塔,只是這次天空裂隙與黑色光線全部不見,
所有棲息于地下的小人都來到了荒蕪地表,載歌載舞地慶祝著新生。
以上便是四幅壁畫內容,而在壁畫中間布滿灰塵的空地上,殘留著一些腳印。不清楚是什么時候留下的。
李昂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心底疑惑萬千。
九幽絕對是片不毛之地,比離淵還要荒蕪許多,恐怕只有某些極端古菌,能依靠地底熱泉噴出的濃煙生存下去。
擁有修士、能夠修造地下通天塔的文明,無疑是先進的。他們為什么要費力深入地底,在九幽暗河修造這么一座神廟?
“從壁畫內容來看,很像是古老文明的某位先知,通過一場祭祀,發出了魔鬼窺探人間的預言。
這個文明對預言內容深信不疑,發動舉國之力,向下挖掘,修造了通天塔。不知多少年后,末日預期而至,地表生靈慘遭滅絕,
而一直棲息在地底的古代文明,則返回地上,成為了唯一的幸存者...”
李昂放下手臂,認真思考道:“擁有修士、能在九幽暗河中,建造這么一座龐大神廟的文明,也許愚昧,但絕對不弱小。
他們得多信任先知,多恐懼末日預言,才要傾盡力量,躲入地下...
難不成,他們是司幽人?”
司幽人是一支極端神秘的部落,傳說他們就生活在地下暗河當中,極少與地表文明往來。
除了寥寥幾次發生在兩晉之前、難辨真偽的目擊記錄以外,
就只有一些意外漂到地表河流的、記載了晦澀文字的魚骨,也許能證明他們的存在。
此前李昂在被鴉九半挾持半逼迫,進入地下鬼市的時候,就曾間接接觸過司幽文明——
當時的釋醒僧留下石板,聲稱自己已經預見了將要遭受死劫,遂用凈念宗秘法,將大部分記憶清除,剩余記憶分為三分,放在三個不同地點,等待釋醒僧自己醒了之后,利用苦境蓮取回。
三個地點的位置,就是用蛇形司幽文字書寫的。
那塊石板現在還被李昂藏匿在長安城東的洞窟里——東君樓關于司幽文字的樣本太少,根本無法解讀,
李昂當時又不可能找東君樓查證,自找麻煩,因此就擱置了那塊石板,沒有再順著線索追查下去。
現在已知,復活后記憶全失的釋醒僧,已經加入了昭冥,如果他們也在追查司幽族蹤跡的話...
李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離開太醫署,乘坐馬車匆匆前往學宮。
保險起見,最好還是將情報告知給山長。
馬車顛簸,李昂沿途抽空查看了下海鰻情況——不止是命大還是幸運,那條海鰻費勁千辛萬苦深入九幽,發現地下神廟,查探一番獲取情報后,沿著暗河逆流而上,成功抵達了“有信號”區域,將所有情報傳回,
并且現在還沒死,正纏在鐘乳石柱上奄奄一息。
李昂大為感動,立刻沿著定位坐標,讓其他海洋生物前去支援,支援方式就是將自己投喂給海鰻。
至于鰻魚本身...這么優秀的員工自然要嘉獎。
本著只要永不死就往死里用的原則,李昂決定分出更多墨絲份額,強化這條海鰻,讓它回到暗河繼續探索。
優秀的年輕人就該接受歷練嘛。
不多時李昂便抵達了學宮,他沒有去找留守學宮、職權最大的奚陽羽,而是直接去了東君樓,找到了傀儡機仆阿提,嚴肅說道:“我有重要情報要告知山長,你幫我聯系下。”
山長他老人家經常失蹤不見,短則幾天,長則數月,包括祭酒與司業在內,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壓根聯系不上他。
怎么看也不像個普通傀儡機仆的阿提,是最有可能在緊急情況下聯系到山長的“人”。
“不行。”
正推著小推車打掃著東君樓的阿提平靜地瞥了李昂一眼,澹澹道:“我沒有職權。”
是沒有職權而不是沒有能力,李昂注意到了這句話的重點,加重了語氣,認真道:“真的很重要。”
阿提停下腳步,空洞深邃的目光死死盯著李昂,突然說道:“如果你能通過狻猊爐試煉的話,也許就有權限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試煉?
李昂眼角一抽,他受到的考驗遠要比尋常學宮行巡嚴苛許多,不僅要完勝狻猊爐制造出來的、巡云境高階對手的虛影,自己身上還不能有任何傷勢,哪怕被蹭到一下都算失敗。
似乎是看出了李昂心中所想,阿提再次推動小推車,沿著走廊前行,平靜道:“優秀的年輕人就該接受歷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