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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崩塌

  “為了這場見面,我籌劃了十年時間。”

  君遷子嘆息道:“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

  讓司徒豸散播疫病,掠奪性命,削弱特定區域龍脈;

  在北境冰原挖出對應星辰位移的坑洞,設置陣法,暫時屏蔽天象感知;

  引爆無盡海下的一千多座火山,使水溫出現極為微弱的變動,提前幾百年激發海獸遷徙,迫使學宮分出力量,將博士們撥往東海;

  暗殺突厥可汗,教唆荊國周國,使其陳軍邊境,令鎮撫司無暇他顧;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為了此時此刻——您向來有著獨自回老家祭拜祖墳的習慣。”

  呼呼——

  窗外刮起陣陣妖風,掀飛酒旗,推倒攤位,揚起沙塵。

  路人們驚叫著四散開來,跑進沿街店鋪以躲避風沙。

  李昂站在道路中間沒有躲避,他瞇著眼睛,視線死死鎖定了道路盡頭的兩人。

  一個尖嘴猴腮、腰系佩劍的錦袍老者,

  一個扛著扁擔,挑著竹筐的貨郎。

  二人臉上身上都做了偽裝,不過如此近的距離,已經足夠李昂憑借氣機,判斷出二人身份。

  猿叟與鴉九。

  李昂拳頭微微攥起,滎州上空籠罩著龐大力量,壓制了靈氣通訊,

  二人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虞國鬧市街頭,分明是要對山長發動雷霆一擊。其他昭冥成員勢必也在附近。

  山長將視線從窗外收回,平靜道:“離亂風?”

  “正是。”

  君遷子點頭道:“用各式災難滋養了這么久,現在的離亂風,足以籠罩一城、一州,乃至一道之地。

  可以為我們爭取兩刻鐘的時間。”

  山長不為所動,只是問道:“兩刻鐘,足夠么?”

  君遷子鄭重地點了點頭,“足夠了。”

  卡察——

  木桌中間傳來細微聲響,一道裂紋憑空出現,隨著時間推移,急速擴張,令桌面木料翹起、蜷曲。

  整張桌子一分為二,兩半桌面向中間傾斜摔去,那碗燴面也滑行著墜向桌子中間,被互成犄角的桌面卡住。

  以木桌為水平面,在那之上的酒樓建筑盡數崩毀。

  磚瓦橫飛,木屑四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的酒樓食客與伙計們,被爆炸沖擊波裹挾,天旋地轉地飛了出去,并在即將墜地的瞬間,

  被一股力量托住,輕巧地放在地上。

  爆炸最中心,山長維持著單手出劍的姿勢。

  手中長劍懸于半空,兩側劍刃放射著茫茫云氣,劍鋒前方浮著一張薄如蟬翼的符紙。

  正是這張符,阻擋長劍,使其無法順勢割開君遷子的咽喉。

  山長凝視著紙上橫豎撇捺的若水字跡,復雜目光中,有三分錯愕,三分慍怒,三分傷感,與一分惋惜。“你寫成了。”

  “是的。”

  君遷子抬手摸了摸咽喉,明明沒有被長劍劃中,脖頸間卻懸著一道傷口,指尖滿是殷紅。

  若水符,學宮符道的不傳之秘。

  當年君遷子尚未參透這道符,便叛出學宮,從此渺無音訊。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君遷子靠著模湖記憶,以驚世天賦,自行補完了這張符。他能寫出其中真意,證明他在內心深處,竟然還以為自己上善之水,行善事,履道德。

  踏踏踏。

  一道道人影從街頭巷尾走出,從各個方向包圍了酒樓廢墟。

  一半腦袋鑲嵌了黃金、滿臉燦爛笑容的釋醒僧哈佛;

  身穿紅裙,雍容華貴、風情萬種的朱娘子;

  貴公子與仆役打扮的飛廉與閻浮;

  穿著錦袍,猶如富家翁的商羊;

  穿著黃裙的少女桫欏,披著漆黑鎧甲的馮河,

  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燭霄境氣機波動,即便高空中盤旋著的離亂風也無法徹底遮蓋。

  然而,山長只是嗤笑一聲,澹澹評價道:“烏合之眾。”

  東躲西藏,鼠跡狐蹤,活人不當非要當鬼,等到連玄霄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時候,才敢伏擊偷襲。不是烏合之眾又是什么?

  “呵呵,”

  能晉升至燭霄境者,哪個不是驚才絕艷,從無數重生死絕境趟過來的,心底自然都有幾分傲氣。

  商羊一拍手中折扇,笑道:“勐虎尚且架不住群狼...”

  話音未落,連玄霄的身影陡然閃至他的身前,雙眸冰冷陰森,蒼白須發無風自動,手中長劍斜斜噼斬,砍中了商羊的脖頸。

  衣衫布帛,皮膚,肌肉,骨骼,在劍鋒面前盡數破裂,

  長劍一往無前,破開了商羊的大半個胸膛。

  全身籠罩在漆黑鎧甲中的馮河奔襲而來,千鈞一發之際,雙臂朝著劍鋒轟出十余拳,勉強阻滯長劍的切割之勢。

  代價則是自己被劍刃重重彈飛,連撞數十座樓房,消失不見。

  一旁的朱娘子甩出密如雨絲的纖細紅線,穿過商羊被長劍一分為二的身軀,一拉一拽,將其勾出劍鋒范圍,

  隨后紅線翻騰,將兩截身軀勉強縫合。

  也不知商羊修行了什么秘法,在如此傷勢之下,仍能錯愕驚叫道:“怎么可能?同為燭霄境,你怎么會比我們強出這么多?!”

  “燭霄境?”

  山長一挽劍花,甩掉劍鋒上面的點點污血,平靜道:“我早就不是了。”

  長袍烈烈擺蕩,枯瘦身軀徐徐上升,他俯瞰著塵世,將人間種種盡收眼底,心中有了計較。

  城中沒有感應到高于燭霄的氣機,幽穹不在的話,昭冥的這場伏擊,自己能應付得了...

  卡察。

  輕微至極的震動聲,從河底傳來,

  連玄霄勐地轉過頭,望向那座地上懸河,雙眼圓睜。

  震驚,錯愕,悲愴,憤怒。

  “君!遷!子!”

  一字一句的咆孝聲響徹滎州城上空,

  君遷子目光幽幽,輕笑道:“發現了么。”

  卡察卡察。

  成千上萬道裂痕,同時在震蕩河床底部生成,像是有什么東西潛藏于河底,不斷掙扎,想要脫困而出。

  終于,來自九幽暗河的萬鈞高壓水流,噴發而出,

  輕而易舉地撕裂河床,沖出巖層,注入黃河,瞬間沖塌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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