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讀者提出長平公主可能是清廷的封號,所以進行了修改,都改為坤興公主了)
當面懟朱三太子就是那個跟著吳三桂身邊,看誰都惡狠狠的老和尚。
朱三太子現在顯貴了,也知道要“養氣”了,不會跟小人物一般見識,于是就笑呵呵問那和尚:“這位大師是......”
“貧僧夾山寺,奉天玉!”那老和尚一抱拳,“也曾親歷過甲申之變,目睹了無數的人間悲慘事,最后才看破紅塵的。”
“哦......”朱三太子點點頭,心道:“你個老禿驢,都看破紅塵了還要來壞俺的好事。不對,你一定已經投靠了吳三桂了,你是吳三桂的人!”
吳三桂看見朱三太子吃癟,心情當然是很好的,對這個總是“惡狠狠看人”的老和尚印象頓時好了不少。
不過他也不能讓兩邊在瑞慶宮外就談崩啊,于是就笑著打圓場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先入瑞慶宮大殿吧!”
瑞慶宮大殿早就被改成了會議廳了。
會議廳中的布置,都是照著朱和墭的建議來的。就是一張長桌在中間,英雄好漢坐兩邊。
長桌子擺出個南北走向,將大殿一分為二,朱和墭的人是由東面的江西來的,所以就在東面坐。而吳三桂的人都是從西邊來的,自然都在西面坐。
顧炎武、王夫之、朱舜水、萬斯同、萬斯大這幾個大儒,則占了長桌子的兩頭,大概算個中間人吧!
兩邊的人都已經落座了——現在朱和墭講究“坐而論道”,而吳三桂這邊等級也不特別森嚴,他手底下那伙人都是“至愛親朋”,所以也能坐下來談。
因此這場“反清英雄聯盟會議”,一開始的氣氛就是比較平等的......平等一點,也有利于吵架和甩鍋啊!
就在朱三太子和奉天玉兩個家伙大眼瞪大眼的時候,主持聯盟會議的顧炎武已經第一個開口了:“國家興亡,士大夫有責;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又到了匹夫有責的天下興亡之時。因此我等漢家英雄,便于今日大會于此,共議興亡之事!”
“國家興亡,士大夫有責;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是梁啟超從顧炎武的名言中總結出來的,又被朱和墭掛在嘴邊,現在被顧炎武又拿回去當開場白了。
不過顧炎武說這話的時候,卻忍不住眉頭直皺,因為他和王夫之、朱舜水、方光琛、劉玄初這些人本來商量得挺好,這次會議就搞個“反清同盟”,然后讓吳三桂把崇禎遺詔的事兒給圓了,就可以勝利閉幕了。
可沒想到黃宗羲的幾個高足不知怎么就成了吳三桂的坐上客,而且來了九宮山后就開始搗亂,拿著本《明夷待訪錄》到處發,顯然是要翻“亡天下”的老賬。
這賬要翻起來,那可就沒完了!
“既然要共議興亡事,那就先議一議前朝的天下是怎么亡的吧!”
果然,萬斯大接著顧炎武的話往下說了。
這個問題當然是問朱和墭的,誰讓他是靠著大明的大義名分起來的?
既然拿了大明的法統,就得背大明的黑鍋!
現在就看朱和墭甩鍋的本事了?
“大明亡國在先,華夏天傾在后!”說話的是楊起龍,他振振有詞道,“威宗殉國是因為李自成打進了北京城,而自威宗之后,直到三太子、三太孫再建大明朝廷,大明君王再無實權,哪怕名存,但實際卻亡了。所以華夏天傾之罪,應該歸給李自成和某個沖冠一怒為紅顏之人!”
“胡說!”奉天玉和尚聞言就怒了,“若不是姓朱的搞得民不聊生,怎么會有天下皆反?又怎么會有甲申之難?”
“對對!”吳三桂連連點頭,“奉天玉大師說得對!大師是局外之人,說的都是公道之言!”
奉天玉接著又道:“永昌天子接得就是個爛攤子,要錢沒錢,要糧沒糧,要治國理財的能力也沒有......根本當不起天下之主。況且還有人開了山海關引狼入室,干出仇者快,輕者痛的事情來!”
“和尚,你說什么?”吳應麒一聽這話就怒了,“我爹那是為了剿滅闖逆才不得已向清妖借兵的!對了,你管闖逆叫永昌天子,你是闖逆的人!來人吶,給我拿下!”
“誰敢!”朱和墭大吼了一聲,“這是英雄會還是鴻門宴?”
他看了那個奉天玉老和尚一眼,大聲道:“李自成的人怎么就不能參加英雄會了?凡是為了保華夏之天和滿清血戰過的,都是英雄......何況闖營出身的許多好漢都誓死抗清,最后殉了華夏天下!比起那些手握重兵卻還要為虎作倀的人,不知道強了多少!”
吳三桂臉色鐵青,“若無老夫在云南舉兵,你能那么快就打到江西?
而且,老夫的確是被多爾袞、福臨所欺騙,是他們背信棄義,不認借兵之約,強迫老夫剃發。老夫為了保存反清的實力,不得已只好暫時委身敵營。”
說著,吳三桂就沖自己的軍事方光琛使了個眼色。
方光琛馬上就把康熙用了皇帝之寶的不平等條約拿出來了,“這是康麻子和大總統簽的認錯割地之約......可以作為證據!”
朱三太子卻哼了一聲:“城下之盟而已!”
吳三桂的臉都氣黑了,“三太子,你要怎樣?”
朱和墭忙插話道:“吳大總統,天下之亡起于山海關,也應該止于山海關......”
吳三桂一瞪眼:“你要老夫一路北伐打到山海關去?”
朱和墭笑道:“咱們一起去!”
吳三桂吐了口氣,點點頭道:“老夫亦有此意!”
“好!咱們稍后再議此事!”
朱和墭頓了頓,又提高嗓音道:“亡天下的原因,在孤家看來有四個,一是我大明失德、失治、失策......此三失辯無可辯,但是孤家自認有武德,善治理,多奇策!
二是闖營拆了苦苦支撐天下的柱子,但又接不住天下之鼎......扛不了天下之鼎,就是失德、失治、失策,亦無可辯。但闖、獻二營多有英雄男兒,力抗滿洲二十年,無數人血灑疆場,咱們恢復天下后一定不能忘了他們。
三是大總統你......為紅顏也罷,被多爾袞欺騙也罷,引清兵入中原的總是你啊!
至于亡天下的第四個原因,呵呵,士大夫無恥也!”
“怎么是士大夫無恥呢?”萬斯同怎么也沒想到亡天下的黑鍋他也有份!
“當然了!”朱和墭正色道,“若天下士大夫皆如我原儒者,道理在心,長劍在手,炸雷腰中掛,豈有兩亡天下之禍?
而且自宋、元以來,儒生士大夫早就肩負不了天下家國了。我家老祖非士大夫也;闖營諸君,非士大夫也;大總統也非士大夫;滿洲的那些巴圖魯,也不是士大夫。請問,這天下興亡之時,天下的士大夫都在做什么?”
“問得好!”一個頗為粗曠的嗓音,忽然在朱和墭背后響起,朱和墭回頭一看,嚯,一個高大威猛,鼻直口闊,長須濃密,長得有點像獅子王的布衣猛男,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他身后了。
只聽那猛男大聲道:“宋元來儒者卻習成婦女態,甚可羞。‘無事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即為上品矣!
顏某游歷四方,見天下兀坐書齋人,無一不脆弱,為武士農夫所笑者,此豈男子態乎?不想在江西遇見一些廣東原儒,皆布衣角巾,長劍銅錘,雖武德充沛,卻也不失文采,此乃真儒生也!”
說著他就沖著朱和墭一拜,“在下直隸顏元,見過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