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音社被廢部了。
雖然伙伴們都說這不是我的錯,但我還是一廂情愿的,將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失去了社團這個媒介,我們又即將升往高三,伴隨著學習的壓力,相聚的時刻越來越少。
而和我在同一個班級的小幸,我與她之間,再也沒有講過任何一句話。
今年的圣誕節,比往常要冷上許多,媽媽和妹妹問過,去年來家里的樂隊伙伴們如何。
我笑著說很好。
望著客廳落地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我提起吉他,一個人在臥室彈琴。
進入高三后,隨著學業的愈發繁忙,我與樂隊的伙伴們,幾乎是斷了聯系。
偶爾在校舍內偶遇,她們會主動與我打招呼,我卻越走越快,謊稱自己還有事,沒說幾句,就走了。
我也沒有再交任何朋友,再次拾起了初中時期的那副拒人千里的表情,沒有人會來主動與我說話,我也樂得清閑。
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畢業了。
畢業典禮的那天,小幸找到了我,這是我們時隔一年的對話。
她向我道歉了。
可是我卻不明白,她是在因什么而道歉。
我也沒能弄清楚,她那天為什么沒有來參加live。
只是她在離去前,說她已經沒有在彈吉他了,畢業之后,會在家里的小旅館幫忙,將來繼承老板娘的頭銜。
我質問她,為什么要放棄音樂,放棄夢想。
她只是微笑著不說話,笑容依舊很溫和,就像我初次見到她時那樣。
這個瞬間,我,寺島愛美,下了一個決定。
四月。
我站在月臺上,周圍櫻花樹開,花瓣飄落,漫天飛舞,飄落在我的手心。
對于我放棄念大學,要去東京闖拼這件事,父母最初是反對的。
但我一直是個倔強的人,無論他們試圖如何說服我,我也依舊堅持著自我。
最后,他們妥協了。
我真的感到很抱歉,給家人添了許多麻煩,但是,我不會停下腳步。
背上吉他,撿起她不要的夢想,我踏上了前往東京的新干線。
窗外,景色倒退,一直退成我不認識的模樣。
我開始了一個人的東京生活。
住著廉價的出租房,每天外出打工,三餐都是自炊,省錢,也很健康。
獨居之后,我體會到了父親賺錢的艱辛,也明白了母親每天在家照顧三個孩子的不易,打電話的時候,會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
只是偶爾將便利店賣剩下的半價便當帶回家,放在微波爐里加入時,會被他們聽見“叮”的聲音。
白天打工,晚上則背著吉他,去音樂教室學習。
直到某一天,音樂教室內的某位導師找到了我,他長相十分帥氣,是個地道的東京人,大城市的人,似乎天生就帶著不一般的氣質。
他說我天賦極佳,愿意推薦我簽約唱片公司,說了一大段我聽不太懂,卻感覺十分厲害的話。
那時的我,被自己的處境所困擾著,剛步入社會的孩子,總是想拼盡全力證明自己,我也有著那樣的傲氣。
所以我信了。
然后,我交了一大筆錢,甚至有下個月的房租在里面,因為他說,簽約之后,公司會提供住處,沒必要繼續租房。
就像許多電視劇內演的那樣,我被騙了,除了身上僅有的2000日元,以及從老家帶來的吉他之外,我一無所有。
我去找音樂教室理論,可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們跑路了,像我這樣沒腦子,聽信了他們的話被騙的學員,還有許多。
于是,在來到東京之后,我第一次流落街頭。
睡橋洞,睡公園,蓋紙板。
沒有向家里要過一分錢,謊稱自己過得很好。
于是,在那個寒冷的圣誕夜,我在公園長椅上,看著手機時間變為零點,我迎來了在東京的第一個生日。
我還記得那夜的風,那夜的雪。
當我在清晨醒來后,放在身旁的吉他,不見了蹤影。
在與她們分道揚鑣的時候,我沒哭。
在得知自己被騙的身無分文的時候,我沒哭。
直到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我那無聲的朋友,離我而去,雪花落在我仰起的臉上,化作冰冷的雪水,流淌了一地。
我變了。
變得小心翼翼,變得弱不禁風,無論是誰接近我,我都會本能地保持警惕。
靠著多打幾份工,一點點攢錢,我再次住進出租屋,又在樂器店內,買了一把老舊的中古吉他。
而某天路過秋葉原的時候,我第一次接觸到live
這個時候,我已經存了一些錢了,所以我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內心,買了門票,去看了live現場。
樂隊的水平參差不齊,有特別厲害的,也有普通高中生水平的,說句不客氣的話,我上我也行。
于是,我上了。
我開始混跡在秋葉原的live
house,前前后后加入過許多樂隊,每次的時間都很短。
東京人特別高傲,也有看不起我這種鄉下人的,認為自己高人一等。
但這里可是live
house,音樂才是說話的底氣,所以我很張狂,因為他們都太弱了。
而且,我討厭東京人。
嗯,這么說是偏見,也有許多溫柔的東京人,只是現在的我,不喜歡平白接受他人的好意。
等價交換,成為了我的信條。
我彈琴,他給錢,這很公平。
而我現在也不愿意成為誰的輔助,這個世界上能夠讓我擔任節奏吉他的樂隊,只有一個。
那時的我就是如此傲慢,所以許多人都不喜歡我,說我是在秋葉原流浪的野貓。
我無所謂。
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吧。
轉眼,來東京已經一年多了。
我像往常那樣在live
house內駐唱,樂隊內的其他幾名女生,都是些技術很菜,人又囂張的家伙。
只是對于我來說,誰都沒差,只要給錢就好。
初來東京時,妄想著要成為頂尖歌手,回去后在她面前炫耀的心情,不知被我丟到了哪里。
畢竟,我連靠著音樂溫飽,都難以做到。
在某次live結束后,伺候完那些樂隊過家家的丫頭片子,我只身離開了live
house,街邊有戴著貓耳的女仆正在發傳單。
接過后,走了一段路,把傳單揉成一團,撒氣似的,扔進了路邊的空罐簍內。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寺島愛美。
荒廢自己的青春,荒廢自己的音樂,為了撿來的夢想,真的有必要做到這一步么?
盯著路邊的海報看了許久,我走進了這家游戲中心。
裝有我喜歡的公仔的抓娃娃機面前,一個大叔正在全神貫注的操作著。
很菜,一看就是外行人。
我心中這樣想著,沒有上去說話,默默在他身后看著。
有幾個混混模樣的來搭訕,被我冷冰的眼神所打發走。
時間不斷流逝,就像他手中的硬幣那樣。
我開始變得不耐煩,心中壓抑的情緒,以及即將趕不上終電的焦躁,使得我邁出步伐。
我已經許久未主動與人說話,但今天若是不將這股氣散走,我可能一整晚都會睡不好。
因此,我走到他身邊,不情愿地主動開口:
“喂,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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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5/22)
天亮前還有加更,月底努努力,下個月過個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