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島愛美搭乘電梯,來到住院部,戴著鮮花與果籃,抬手輕敲某間病房的門。
里面傳來“請進”的聲音,寺島愛美走了進去。
單人病房內,穿著條紋衫的少女,正靠在床上,凝視窗外,倒掛在軌道上的磁懸浮列車,匆匆而過。
“你好,好久不見,愛美醬。”
“好久不見,空桑,身體的狀況如何?”
“如你所見,還算好。”
淺野空抬了抬手臂,小臂的位置扎著針管,留置針不停地往纖細的血管內,輸送液體。
寺島愛美無聲地將慰問品與鮮花放在床頭,淺野空蒼白虛弱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謝謝。”
“難為你來探望我了,如果我能夠下地的話,應該是我由我去across找你才對。”
寺島愛美搖了搖頭:“我才是,太久沒看探望空桑,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啦,小愛美平時很忙吧,又要打工,又要練習,我知道的。”
寺島愛美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一旁擺放著許多她看不懂的精密儀器,顯示著數字與線條,她不敢靠太近,深怕觸碰到那些線或者旋鈕。
其實,今天來看望淺野空,并不是寺島愛美自己的想法,而是淺野小姐的提議。
作為blessing
star的兩代主唱,這是她們之間的第一次獨處。
如果不是淺野空的身體原因,寺島愛美覺得自己,很可能再也無法領略樂隊的快樂。
對于淺野空來說,寺島愛美是她,是blessing
star的救贖。
因為有寺島愛美的存在,她的夢想才能得以延續。
她以為自己能夠放心的將blessing
star交給她,直到……她聽說了寺島愛美的事情。
而對于寺島愛美來說,blessing
star是將她從黑暗深淵中拖拽初來的星光。
誰都無法離開誰。
寺島愛美沒有說話,沉寂了半晌,輕聲問道:“聽淺野小姐說,出國的日子,已經決定了?”
“嗯,下個月就要走了,去那邊接受更加系統的治療。”
淺野空笑得十分輕松,只是說話的時候,隱約還是能夠聽到呼吸的沉重。
她的身體狀況并不好。
“這樣啊。”
寺島愛美低聲回應。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高中時期的樂隊,那個時候,似乎也是像這樣,一名成員的出走,導致樂隊變得四分五裂。
但是比起曾經的樂隊,blessing
star是幸運的,很快找到了新的主唱,在秋葉原愈發出名,只要努力堅持下去,一定會有出專輯的那天。
可是,自己卻收到了單飛的邀請。
同樣的故事,寺島愛美已經無法再經歷第二次了。
掙脫了牢籠的鳥兒,遍體鱗傷,飛著飛著,飛進了另外一只更大,更豪華的牢籠。
這里有其他的鳥兒,有欣賞它們的飼主,以及數不盡的食物。
那么,呆在這間豪華牢籠里,也沒什么不好的吧。
“小愛美。”
“嗯?”
“最近網絡上傳的視頻,我看了哦。”
“那個戴面具的女生,是小愛美吧,大家都是這么說的,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嗯,是我。”
“曲子和歌詞呢?”
“曲是我作的,歌詞是我的……嗯,搭檔。”
淺野空笑了起來:“那名搭檔應該是個帥哥吧,吶,將來等我的病好了,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
淺野空說著俏皮的玩笑話,寺島愛美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擔憂的看著她,看著淺野空放在被子上,那雙瘦骨嶙峋的手。
那柔弱的雙手,明明能夠彈奏那樣氣勢磅礴的音樂,此刻卻像是掉落在路邊的枯枝,仿佛風一吹,變會斷裂。
注意到寺島愛美的眼神,淺野空不禁露出溫和的笑容。
那名在舞臺上控制全場的霸氣主唱,此刻也不過只是一名病弱的女孩子罷了。
“小愛美,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寺島愛美搖著頭:“沒有那種事。”
“我呢,第一次看見小愛美唱歌的時候就在想了,非這個人不可,能夠從我手中接過blessing
star的人,一定得是你才行。”
“聲音清澈,富有力量,最令人無法移開目光的,是你眼睛里閃爍著kirakira的光芒。
那一瞬間,我終于找到了能令我放下blessing
star的理由。”
“空桑……”
淺野空打斷寺島愛美想說的話:“聽我說,愛美醬,blessing
star,是我的夢想。”
寺島愛美知道,知道這一切,所以她才不愿意離開blessing
她又一次從他人手中,接過了夢想。
不同的是,這次是有人將夢想托付于她,寺島愛美想要回應她的期盼。
“至今為止,愛美醬為樂隊的付出,為音樂的付出,我都是知道的。
所以我才會產生現在這樣的心情。
愛美醬,將你束縛起來,束縛在blessing
star,擅自將我的夢想寄托在你身上。
真的,十分對不起。”
淺野空低下了腦袋。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是自愿留在blessing
star的。”
寺島愛美已經明白了。
倒不如說,在來到醫院之前,寺島愛美就已經明白,淺野空會對她說些什么。
“吶,小愛美,小愛美是因為什么,而開始唱歌的呢?”
自己開始唱歌的理由,這種事,寺島愛美當然不會忘記。
因為在那間狹隘的社團教室內,只有她是觀眾,她也想站在她們的身邊,所以才拿起麥克風,漸漸地,拿起吉他。
“我,是為了其他人,才會唱歌,才會彈琴,追逐虛無縹緲的音樂。
我一直以為,我這個人是沒有夢想的。”
淺野空看著寺島愛美,靜靜聽她說著。
“但是有人告訴我,如果我是真心喜歡唱歌的話,那么這就不是別人的夢想,而是我,是寺島愛美的夢想。”
淺野空注意著她神色的變化,一直不茍言笑的臉上,漸漸揚起美麗的笑容,她笑起來很好看,很有感染力。
她輕聲問:“那個人,是很重要的人吧。”
“是。”
“那么,不會想要去回應他么?”
寺島愛美搖頭,腦海中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那個人的聲音,以及那個人的音樂。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定會對我說,這些事情都讓我自己決定,不要想著去回應他,也不要想著去回應其他人,讓我做寺島愛美真正想做的事情。”
淺野空面露詫異,旋即咯咯笑道:“真是個過分的人呢。”
寺島愛美也笑了起來:“對吧,就是說嘛。”
等兩人收漸漸收起笑聲,病房的空氣也不如之前那樣沉悶,淺野空緩緩道:
“總有一天,我會回到blessing
star的,絕對。”
“嗯。”
她看向窗外,磁懸浮列車在半空中疾馳而過,似乎哪都能去。
“我想要帶著她們,去全國各地巡演,見識更多的人,見識更多的景色,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的名字。
以隊長與主唱的身份。”
“嗯。”
她再次看向寺島愛lessing
star是我的夢想,不是你的。”
淺野空抬起纖細的胳膊,寺島愛美立刻擔憂地握住她的手。
淺野空凝視著她,表情正色,目光堅定:
“所以,小愛美,能請你現在,把blessing
star,還給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