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并肩坐在略顯空曠的電車上,搖搖晃晃,咲良彩音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取出一盒藥,遞給了最上和人。
“剛才去藥店給你買了胃藥,記得吃。”
最上和人看了她一眼:“我家有。”
咲良彩音輕哼一聲:“誰知道你家里的藥,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最上和人只得窘迫地接下后,道了聲謝。
咲良彩音乖巧地坐在身旁,微微晃動著兩條白皙修長的腿,盯著車廂上方閃爍的路線圖,愣愣出神。
最上和人便側著臉看她,即便被口罩擋住了半張臉,依舊不難從那雙漂亮的眼睛,判斷出少女的絕色。
為什么事到如今才會發現呢。
發現這名女孩子,掩藏在麻煩與任性底下的溫柔,與可愛。
“看著我做什么?”咲良彩音忽然轉頭問道。
最上和人緩緩搖頭,聲音輕微:“沒,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
“嗯。”
“覺得咲良你,真的是像提前響起的下課鈴聲一樣的女孩子。”
“提前響起的下課鈴聲?”
目光從少女的臉上移開,最上和人看向車窗外不斷倒退變換的景色。
咲良彩音默默等待著他說下去,她知道他一定是還有話要說的。
“有一天半夜里,我忽然醒來。
正確的時間不知道,大概是兩點或三點吧,但那時是幾點并不重要。
總之,是半夜里,我獨自一個人,沒有誰在我旁邊。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沒有一點聲音,連時鐘的針刻著時間的聲音都聽不見,也許是時鐘停了。
于是我便產生了某種想法,我被放逐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被賦予帥氣的臉蛋,出眾的才華,孤僻的性格。
我體會到在這廣闊的世界上,沒有誰愛我,沒有誰跟我說話,沒有誰會想到我。
即使我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了,可能也不會被人察覺。
這種感覺就像被鎖在盛夏教室內的鐵柜里,同學們都去上了體育課,教室里空無一人。
我只得一個人聽著稀薄的蟬鳴,渴望有誰來救助于我。”
咲良彩音聽得很認真,沒有插話。
他繼續說:“我本以為我這人早就習慣孤獨,就算沒有你們的出現,我一個人也能夠過的很好。
但我似乎太看得起自己了,沒有人喜歡孤獨,我也一樣。
每當這種時候,我便再也無法入睡,害怕閉上眼睛后,就此一睡不醒。
這就是在半夜里,一個人獨自醒來時的意思,是不是很可悲?”
她不語,只是緩緩伸出手,悄悄覆蓋在他手上。
他也沒掙脫,任由她放著。
“不過這個時候,我聽到遠遠的地方傳來了下課鈴聲。
它本不該那么早響起的。
為何提前,我不知道。
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乎聽見了,又似乎聽不見。
但我知道那是學校的下課鈴聲,不會出錯,我靜靜地諦聽著。
于是,那鈴聲再一次傳到我的耳里。然后,我的呼吸不再痛苦,時鐘的指針開始移動,雜亂的腳步重新在教室出現。
這都是由于那微不足道的下課鈴聲,由于那像聽見又像聽不見的鈴聲。
而你來找我,就像那下課鈴聲一樣。”
最上和人的話音落下,咲良彩音所感受到的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那般。
不自覺地屏起了呼吸,忘記眨動眼皮,只有心臟還是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放在他手背上的手,忽然在此刻升溫。
也不知道是他的體溫,還是自己的體溫。
不愿松開。
“凈說些甜言蜜語的話哄騙女孩子,我可不會上你的當。”
最上和人依舊看著窗外,平靜地“嗯”了聲。
恍惚間,肩頭忽然感受到重物壓來,最上和人側眼看去。
身旁的少女,正閉著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
最上和人的眼神,似乎是在問她“不是說不會上當么?”
“笨蛋,我只是有些累了,想要瞇一會兒而已。”
“這樣啊。”
“嗯!所以,當一會兒我的枕頭吧。”
“…………好。”
最上和人想,他這樣的男人,受到如此眾多的女孩子青睞,或許是某種變相的懲罰。
正因為他對女孩子抱著憐憫之心,不愿傷害她們,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刻意給予他非傷害她們不可的場合。
兩個人之間的戀愛,往往是喜悅而甜蜜的。
倘若夾帶了第三人,這份甜蜜就會轉化為內疚。
男人內疚,女人也同樣內疚。
像是數根繃直的鋼絲,相互不停纏繞,扭曲成不堪的模樣。
最上和人早已厭倦,所以他放棄了掙扎與反抗。
或許這種心境的改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源自于他新獲得的技能。
最上和人也想過,僅僅憑原本的自己,是無法實現這種心態的過度的。
可當實際體驗后,他逐漸覺察到,這樣的改變并不壞。
女孩子很可愛,想要盡可能的去回應她們勇敢的心情,像之前那樣逃避的事情已經不會再做了。
身旁的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手掌也十分柔軟,裝睡的樣子也相當滑稽可愛。
最上和人情不自禁地探出手,將她垂落的長發打理整齊。
“咲良~”
“……嗯?怎么了?”
“下一站就到了,我自己回家就好,你早點回去吧。”
咲良彩音睜開眼睛看他:“我不,我要看著你走進家門。”
“怎么這么犟。”
“不服?”咲良彩音皺了皺鼻子。
最上和人微微嘆息,隨著電車逐漸停止搖晃,車門開啟,便拽著咲良彩音邁上月臺。
十月中旬的夜晚,涼風肆意,咲良彩音不自覺地摩挲胳膊。
“冷么?”
“還好。”
摸了摸她的手,出奇的冰涼,想來咲良小姐的體質并算不得健康。
擔心她受到風寒,幾乎沒有猶豫地解開外套,輕柔地為她披上。
“唔……謝,謝謝。”咲良小姐有些受寵若驚地道。
“走吧。”
“屑人君,沒事么?”她抬頭打量著最上和人。
“什么?”
“我明明是關心你才來送你回家的,這樣一來不就反而變成你在照顧我了么。”
“有什么關系,我又不介意。”
“……哦哦。”
一路離開車站,咲良彩音都沒能停止臉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