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某個周末,我與日高小姐約會了。
嘛……說是約會,自然是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各種令人心跳加速的環節。
彼此間最親密的接觸我將她之前借我的手帕洗干凈遞過去,她接過后收回了挎包內,僅此而已。
與其說是約會,倒不如說只是換了個地方喝咖啡而已。
坐在公園內的長椅,我捧著灌裝咖啡,深深地嘆了口氣。
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咖啡館閑聊來得自在。
“戶塚君,和我出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難道不是因為你一直去一些只有女性能進的店,我只能在外面干等著么?
你能想象被看起來像是初中辣妹的女孩子不停搭訕時的感覺?”
被搭訕是真的,不過聽聲音感覺是高中生的樣子,之所以說是初中辣妹只是單純為了勾起她的興趣,是個無足輕重的謊言。
不,或許連謊言都稱不上,單純只是玩笑罷了。
“誰叫你講實話了?”
“女孩子難道不都希望聽到實話么?”
“是這樣沒錯,但充其量指的是經過美化后的實話,”
“美化過后還算實話?”
“那就視情況而定了。”
“如果我說實話是高中生,美化過后變成了初中辣妹呢?”
日高小姐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用滿是嫌棄的口吻道:“你是不是腦袋有病?”
還沒等我回答,頓了一會兒,她相當內疚的低下頭:“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別這么認真的道歉啊!我腦袋可沒病,不……雖然確實是有病,但不是真的有病。”
啊我到底在說什么呢?
果不其然,日高小姐淺淺地笑出了聲。
“戶塚君你也太不會跟人說話了。”
“你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
今天我一整天只是跟在她后面,甚至連拎包都沒能做到,日高小姐似乎是收獲頗豐,去美容院做了臉,變了發型,還拎著十分高檔的服裝禮袋。
與其說是約會,實際上我一個人獨處的時間更多。
嘛……雖說我本就沒抱什么期望,事到如今也不指望日高小姐對我改觀之類的,但是被討厭還是本能的有些排斥,如果可以的話,我盡量想要避免。
“我今天一直在觀察戶塚君。”
“欸?”
觀察我?
我有什么好觀察的?
“我還以為戶塚君這樣的人,突然察覺到所謂的約會并不是自己期盼的那種事情后,會氣急敗壞地指責我或者直接甩手離去,說實話,我其實還挺期待那種場景的,那樣就不用繼續被你糾纏了。
結果戶塚君非但沒有生氣,還一直很老實的跟著我,你該不會是真心想要追求我吧?”
啊啊,好像有點了解這是怎么一回事,輕小說呀動畫作品里確實會有類似的橋段。
并不是出于喜歡,而是出自于想要證明什么,將主人公約出來,玩弄他的純情,得到想要的結果就發出嘲諷的狂笑,若是不滿意就暴怒著進行人格侮辱。
當然了,我很清楚日高小姐并不是那樣的人,鑒于我是個有前科在身的家伙,如此謹慎也是應當的。
即便如此,我還是能確切感受到心中的失落與悲哀。
不是出自于日高小姐的行為,僅僅是對自身所表現出來的行為與意識而悲哀。
雖然我劈腿,抑郁,花心,但我至今為止,只會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出手。
我不過是喜歡的女孩兒,比一般人多了些。
“戶塚君不是將女孩子視作物品的渣男么?否則也做不出腳踏兩條船這種事。”
“這算是刻板印象吧。”
“你要這么說也沒錯。”
這位姑娘似乎對我有著不得了的誤解。
我忽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在她看來,無論我說什么,做什么,我的一切行動的前提,都建立在我是個不會付出真心的渣男的前提上。
我不否認這句話有一半是對的,可就算是這樣的我,在面對喜歡的女孩時,同樣是拿出了相對應的真心的。
我意識到,許多事情不訴諸于口,是無法傳達到的。
三年前,因為沒有將彼此的心情說出口,我和她離婚了。
兩年前,我一直一味逃避,沒有去正面與她溝通的勇氣,我與她分手了。
一年前,我小心翼翼地呵護這段來之不易的愛情,因為自己的軟弱與不成熟,我度過了無數個冰冷徹骨的夜。
還有許多許多,多到我說不過來的場景,我何時有過,真正與他人敞開心扉訴說過什么么?
有的,在兩年前的那個,我與她的夜晚。
唯獨在那個人的面前……
那是我人生僅有的,純粹到幾乎透明的,最真誠,最自我的夜晚。
“首先,我確實是個渣男沒錯。”
“我很佩服日高小姐,也很羨慕日高小姐,我沒有日高小姐那樣的社交能力,不善表達,認為社交是件麻煩事,遇上不擅長應付的,不想與其說話的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所以才總是縮在角落,想去做個透明人。”
“咲良小姐呀水瀨小姐她們,起初也是這樣的,我并不想與她們交談,也不想與她們產生瓜葛,也難以想象她們會喜歡我這種事,就像我同樣難以想象日高小姐為什么會答應與我約會一樣。”
我沒有選擇在這里說謊。
說謊固然是有用的,但這玩意兒其實和切肉是同一個道理,謊言說得多了,刃就鈍了。
我的真話是磨刀石,仿佛存在的意義在于讓我的謊言更加鋒利。
察覺到這一點的我,內心萬般復雜。
這是事實,總不能回避事實,因此談不上痛苦,只是一種莫名之感。
“我一直以為,戶塚君是在說笑的,喜歡我之類的話,只是說著玩而已。”
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就像我看不見十月的風,她們同樣的輕柔,同樣的叫人神往,無法觸及。
“喜歡啊,日高小姐這般優秀的女孩子,叫誰能不喜歡。”
“那ayaneru呢?祈醬呢?”
“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不信戶塚君口中的真話或是假話,是真是假由我自己判斷。”
我輕輕地垂下眼瞼,不知為何,我淡淡地揚起嘴角,內心感嘆著這位姑娘何等凜然強大,不由得輕聲呢喃。
“……果然,日高小姐真是個厲害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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