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來襲的是第一轟炸中隊的12架斯圖卡俯沖轟炸機,作為執行定點精確轟炸任務的他們,此刻正盤旋在高空,一旦發現有日軍大規模集結的跡象便會如同魚鷹般從高空垂直俯沖而下,將攜帶的航空炸彈準確的投擲到人群當中。
這些倒也罷了,但最令宮崎繁三郎焦急的是,那些斯圖卡俯沖轟炸機最感興趣的還不是日軍聚集點,而是炮兵聯隊和他們所攜帶的火炮。
一旦有火炮或是卡車被他們發現,那些斯圖卡就會如同聞到血腥味的禿鷲般呼嘯而下,機槍、炸彈便會如同不要錢般傾瀉下來,就在剛才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里,他就起看到至少有七八門火炮被飛機炸毀。
看到這一幕的宮崎繁三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眾所周知,日本是一個資源匱乏的島國,所需要的物資百分之八十都需要進口,尤其是造火炮所需要的鋼材,更是只能以廢舊鋼鐵的名義從美國進口,這也導致對于日軍來說每一門火炮都是彌足珍貴,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放棄,現在一下就損失了七八門火炮,這也讓宮崎繁三郎的心都在滴血。
“司令官閣下……三十一師團緊急報告,他們遭到了蓮臺飛行大隊的大規模轟炸,宮崎繁三郎中將請求緊急戰術指導!”作戰科科長宮本一郎中佐幾乎是以沖刺的速度沖進了崗村寧次的辦公室,向他報告了三十一師團遭到轟炸的消息。
“他們終于還是動手了。”
出乎宮本一郎意料的是,崗村寧次并未如同預料中勃然大怒,而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高洪明不愧是近年來支那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把握戰機的能力非常強。
第三集團軍剛剛偷襲了他的機場,他轉眼就派出轟炸機群對我們的援軍進行轟炸,把控戰機的能力在我認識的支那將領當中也是出類拔萃的。”
宮本一郎急道:“將軍閣下,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是不是馬上命令第三飛行集團軍立即支援三十一師團?”
崗村寧次反問:“你認為現在還來得及嗎?”
“這個……”宮本一郎一下有些語塞了,第三飛行集團的駐地分布在山西、河北等各個機場,距離最近的也有一百多公里,等到他們趕到黃花菜都涼了,現在去的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他有些不甘道:“那,我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誰說什么都不做的。”崗村寧次眼中閃過一絲厲芒,“你以為高洪明只是單純的對三十一師團進行轟炸嗎?”
“納尼?”
宮本一郎腦子閃過一道電光,失聲道:“難道……難道他們還想對其他幾個增援的師團不成?”
“為什么不可以。”崗村寧次冷聲道:“你可別忘了,三十三、三十六師團可是還在趕來的路上呢。支那有句諺語,一只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三十一師團能炸,三十三、三十六師團為什么不能炸?”
宮本一郎轉念一想,又有些疑惑道:“可是根據情報,高洪明的空軍規模并不大,充其量也就二十多架從德國弄來的斯圖卡俯沖轟炸機,他們能支撐得起這么大規模的空襲嗎?”
崗村寧次笑容一斂,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上次梅機關也是這么報告的,結果呢?”
宮本一郎不說話了,前些日子第三飛行集團集結了兩百多架飛機突襲蓮臺飛向大隊的機場,想要將這只新生的空中力量一舉摧毀,
可沒想到由于梅機關提供的錯誤情報,使得第三飛行集團一腳踢到了鐵板上,這一戰也使得第三飛行集團損失了近百架戰機,以至于直到現在第三飛行集團還不愿意出動戰機支援正攻打郭家嶺的三十七師團。
這里面固然有損失太大的緣故,但崗村寧次又何嘗不知這是第三飛行集團借故表達自己的不滿呢。
不過崗村寧次可不是這么容易低頭的人,他沉思了片刻便沉聲道:“宮本君,馬上草擬電報。”
“嗨!”
宮本一郎趕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掏出筆記本和鉛筆。
“馬上給菅原道大發報,讓他們派出不少于一百架的戰機前往中條山,在三十三、三十六師團的行軍路線來回巡視,一旦發現支那戰機立即擊毀,務必要保證援軍能夠及時抵達陽平鎮,此命令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脫延誤,否則軍法從事!”
聽到這里,宮本一郎心里就是一驚,鉛筆忍不住在筆記本上滑了一下,他低聲提醒道:“司令官閣下,后面那句話是不是要說得委婉些比較好一些?”
“委婉?”
崗村寧次冷笑一聲:“再委婉下去,咱們的援軍恐怕就要被炸光了。你去告訴菅原道大,如果第三飛行集團一個小時之內還部派出飛機,他這個飛行集團的司令也不要當了,我會向大本營建議,換另外一個稱職的人來解體他。”
宮本一郎聽得是眉頭直跳,以自家司令官的城府能說出這么重的話,可見崗村寧次是真的急了,菅原道大如果還不識趣的話,搞不好他真的會做出臨陣換將的事來。
隨著一聲巨響,最后一輛拖著火炮的卡車被一枚一百公斤炸彈炸上了天空,刺鼻的塵土味和火藥味充斥著天空,空氣中到處繼續飄揚著細小的粉塵。
在一個土坡下,一名穿著茶綠色咔嘰布軍裝的人動了動。
宮崎繁三郎的耳邊仍然殘留著剛才爆炸留下的嗡嗡聲,剛一站起來身上稀泥和污水便泄了下來。
此時,這條公路早已變了樣,到處都是尸體的碎塊。還有一些僥幸活下來的軍官和士兵,所有人臉上都布滿稀泥和血污。
不過,相比于身體上的疲憊和狼狽,宮崎繁三郎的內心更加絕望。
望著一片狼藉的公路,他喃喃自語:“完了,我的炮兵聯隊完了。”
作為一名從軍數十年的軍人,他很清楚,沒了炮兵聯隊,即便接下來他能趕到郭家嶺和三十七師團會合,三十一師團能發揮出幾成戰斗力還是個未知數。
他甚至可以預見,自己在軍種的仕途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