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眾多,整齊劃一,宛若軍陣。
唯有它們各個面孔全無,卻是一個個只有四肢身體的無面人。
嗖嗖嗖!
油彩潑灑,落在這些白板皮影之上。
一枚枚絲線破空落下,如一只只畫筆在其上精細繪畫起來。
五官威嚴,渾身披甲,手持刀槍斧戟,十八般兵器,旌旗成片……
莊克竟是臨場制作皮影,手法極快。
一手臨摹不止,另一手指尖迸射銀光,纖細蔥白,如無骨蛇一般舞動。
嘩嘩嘩!
一個個草頭神皮影剛剛制作,下一刻眼睛眨動,仿若活了下來,下餃子一般從幕后跳下了場,紛紛登臺。
皮影迎風變大,不一會就化作半人大小,雄武成軍,陣容巍峨。
“殺!
草頭神大軍毫無廢話,一下場就與那眾多毛頭怪廝殺成一團。
小小陋巷內,一時喊殺聲震天,竟有千軍萬馬廝殺之勢。
雖然都是一些小人兒,但陣勢之嚴苛,十分恐怖。
哮天犬和彩毛怪各自混在隊伍中,如勇猛武將帶領各自部曲,捉對廝殺。
但這一幕去,卻都清晰地被一雙幽幽的目光看在眼中。
旁觀者清。
場上局面混雜,對他來說卻是一覽無余。
觀棋不語真君子。
可若是這個觀棋者親自入場下棋呢?
自然是戰爭迷霧被徹底揭開,開了圖一般。
嘩嘩嘩!
新制作的草頭神皮影仍在絡繹不絕跳下,哮天犬背后陣勢如滾雪球一般壯大。
不知何時,莊克于幕后,十指已經舞成了一團,眼花繚亂。
臺上卻是喊殺聲震天。
那草頭神大軍以哮天犬為先鋒打頭陣,天女散花,卻又精密相連。
二郎神這一主將雖不顯蹤跡,卻指揮駿馬,陣勢運轉,在下一盤大棋。
四周彩色毛頭怪亂竄,如花果山的數萬猴兵猴將,面目兇惡,兇猛猙獰,就連十萬天兵天將都難以拿下。
但此時落入這草頭神大軍中,頓時各個被分化,拖入戰爭泥潭中。
二郎神為三界戰神,不但單體戰力無雙,更是一員無雙大將。
楊二郎和哮天犬、梅山兄弟曾游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四大神州,將那些原本都是在各地嘯聚山林,為非作歹的妖魔精怪、孤魂野鬼、邪道散修等剿滅降服,將其中法力高強者收歸麾下,繞過天庭直接編制成軍,駐扎在灌江口,因沒有得到天庭的敕封,故稱之為“草頭神”。
盡管草頭神只有一千二百人,但卻都是天下妖魔中的佼佼者,個個法力超凡、神通廣大,一旦出動,無往不利,三界揚名。
花果山一戰大破猴軍,祭賽國碧波潭一戰,更是直搗龍宮,捉拿九頭蟲……
此時莊克取這段神話之精神,進行更深層次的扮演。
一時間,他如化身二郎真君,精細微操,驅使部曲,降妖伏魔。
一只只小隊如精準的手術刀將毛頭怪大軍切割成一個個小塊,一點點蠶食。
草頭神雖都是臨時制作,只是最普通的皮影,需要莊克這個皮影匠親自操作才能發揮威力,但對付這些毛頭怪已經足夠。
十八般兵器舞出殘影,
噗噗噗……
一個個毛頭怪紛紛被打成一團起霧,紛紛消散。
而那彩毛怪卻是兇威不減,周身彩毛掃蕩出去,不時有草頭神被攔腰折斷,打回原形。
“殺!”莊克十指連掐,發出號令,草頭神們頓時悍不畏死一擁而上。
軍陣森嚴,進退自然,合兵法風林火山之精要。
便見那……
草頭軍浩浩蕩蕩,已然反客為主,從四面八方將彩毛怪重重圍住。
嗖嗖嗖!
套馬索、鐵鏈、流星錘……各種長索兵器甩了過來,將彩毛怪重重捆住,一起使力,頓時動彈不得。
彩毛怪還要掙扎!
一聲低吼。
莊克再次放狗,
哮天犬目中厲光射出三尺之遠,無形破空,攝住魂魄。
彩毛怪瞳孔昏眩。
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
咔擦!
脊椎碎裂的聲音。
哮天犬大口張到極限,死死咬住其脖頸。
彩毛怪徒勞掙扎了幾下,就再也不動,徹底沒了氣息。
終于成了嗎?
莊克暗吁一口氣。
面對一個道化詭物,哪怕是他,壓力也是無比巨大。
他雖然藏身幕后,可保無憂。
但皮影妖與其息息相關,若是哮天犬被這彩毛怪給留下,自身不知又會遭受何等反噬?
這金無命就是現成的例子。
五個屬下伏誅,他體內靈性平衡被打破,立刻也隨之道化!
“咦?”就在莊克慶幸之時,目光無意間一掃,心頭警惕心大起。
彩毛怪雖沒了氣息,紋絲未動。
但若是修士本人死亡,詭譎靈性不滅,回歸沉寂后會重新凝結為秘方。
這金無命的秘方怎么還沒顯現?
不對,他沒死!
莊克手指微勾,就見捆住的絲線猛然一緊,彩毛怪就被勒成了一團毛皮,里面根本沒有實體。
“咳咳咳……”一陣異樣的咳嗽聲,透著有氣無力地虛無感。
陋巷的出口處,金無命捂著嘴唇,面色蒼白地走了回來。
雖然只著一件短褲,赤裸著上身,氣息微弱,但卻再無一點瘋狂詭異的狀態。
他整個人竟是從道化中詭異地恢復了神智。
金蟬脫殼?
尸解替身?
李代桃僵?
哮天犬弓身低吼,莊克心思急轉,推測這背后的原因。
“什么二郎真君,原來你只是一個九品修士,我竟是被你騙過去了!”金無命咬牙道,深恨自己剛才的丑態百出!
剛才道化時的記憶還在,這二郎真君手段雖然頗為驚奇,但并沒有高出自己太多,只在毫厘之間。
他哪里還不明白自己竟被一個九品修士給震懾得膽戰心驚,更是做出各種諂媚之態。
若是傳出去,他以后在江湖上的名聲將徹底掃地。
而掃除屈辱唯一的辦法,就是宰了這二郎真君。
到時候,自然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透明影幕拉下,通向未知空間的神秘門戶。
哮天犬側了側耳朵,仿佛在聽一個無聲地號令,隨后躍向影幕之中。
“想走?”金無命捂著嘴咳嗽不停,臉上卻是不加掩飾地冷笑。
他手緩緩抬起,就見三個瓷杯脫手而飛,迎風就長,一瞬間就變得足有水缸大小。
瓷杯倒懸,竟升起洶涌的吸力,風聲狂卷,怪石亂飛。
哮天犬身在空中,一時躲閃不及,整個被吸扯入其中。
“回來!”莊克沉喝一聲,影幕中投下無數絲線,要將哮天犬強行牽扯回來。
嗚嗚嗚……
三個水缸大的瓷杯竟是相互急速盤旋,時左時右,讓人眼花迷亂。
一時間,就連莊克這個主人也迷失了感應,不知哮天犬到底在那個瓷杯中。
“三仙歸洞!”
莊克眸子幽深,沉喝一聲,隨后嘴角就掠上一絲笑容。
對方看穿了他的底細,他也認出了對方的來歷。
“原來你是五花八門中的彩戲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