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
想通此節的施才英,當即派人前往了濠州城,傳遞消息給周念,要他親自前來黃崗城。
此后的半個月內,齊衡的身體已經逐漸恢復到了健康的狀態。
雖然胸口的傷勢不可能這么簡單的恢復如初,但正常的行動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在這半個月內,齊衡每天都在跟從濠州城而來的周念商議著建設水庫、水渠的事情。
這一萬多頃的土地,該如何分割,如何管理,如何澆灌,水渠該如何修建,一點點,一步步的詳細謀化著。
同時,還有用工人數,工具制作,甚至是這些勞工們每天的吃穿用度,都要詳細的商議出一個結果。
畢竟這個工程太大了,涉及1.5萬頃的土地,如今一個小小的不慎,可能就會引發動工后的很大麻煩。
甚至連這些勞工們如何在這1.5萬頃土地上來回運輸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這些問題細分下來,更是頗為繁雜。
好在不管是齊衡還是周念,都認定這個工程可以給百姓們帶來偌大的收益,所以興致十足,每天不管商議到多晚,都沒有一句埋怨。
而與此同時,施才英也在十多天前抵達了壽春城,并且將今年安豐路全境各城的情況進行了一個細致的了解。
并且規劃出了一個詳細的安排和計劃。
計劃很多,但最主要的還是集中在了如何增加人口,如何增加境內百姓的糧食產量。
戰事方面。
在有了湯和率兵增援后,常遇春所統領的大軍更是勢如破竹,連克元軍數萬。
到蒙城時,蒙城守城將領自知無法抵抗,四周又深陷紅巾軍的勢力包圍當中,直接率軍投誠。
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整個安豐路西北全境全部納入義軍版圖。
三天前大軍便已經朝著黃崗城返回,如今應該也快到了。
至此,安豐路全境全部徹底被義軍所統領。
這接連的喜訊,也讓朱元璋心情愉悅。
可想找個人去傾述時,卻發現身邊連個可以說話的都沒有。
想找齊衡談,卻發現好幾天在大帥府中都不見齊衡的蹤跡。
也不知道齊衡到底在做什么,想著命人去詢問,又拉不下臉來。
只好自己在這城中漫無目的閑逛,同時也想找找齊衡到底在做什么。
黃崗城縣衙。
施才英走后,周念的書房中。
齊衡與周念沒日沒夜的在房中將水庫、水渠的計劃不斷的完善。
這其中還涉及到很多復雜的數字,還需要不斷的記錄,導致整個房間里都是亂糟糟的,被各種紙張所堆滿。
縣衙外。
朱元璋在走進后,衙役當即恭敬的說道:“大帥!”
朱元璋背著手,身后跟著大虎,問道:“你們周念周大人呢?”
衙役不敢瞞騙,道:“在周大人的房間里與齊大人商議要事呢。”
朱元璋一愣。
“咱恩公也在里面?”
衙役忙點頭:“在,都好多天了。”
朱元璋聞言,恍然大悟。
敢情這些天都跟周念廝混在了一起,怪不得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大帥,是否要下人去稟報?”
朱元璋一擺手:“不用,你下去吧,咱自己去。”
此時的朱元璋還真挺好奇,到底有什么事情竟然要齊衡這么多天的不見人。
甚至連吃飯都不去馬秀英那里。
好奇的他,順著剛剛衙役所指的方向走了過來。
在臨近門前時,立馬被門前的陳都所發現。
陳都想要開口,卻被朱元璋給攔了下來。
他來到門口,聽著屋中齊衡與周念商議事情的話音,推門而入。
門突然被推開,正當齊衡和周念疑惑間,朱元璋走了進來。
二人皆是一愣。
“上位?”
朱元璋左右瞧了瞧這屋里四處,不由的笑看著兩人說道:“好呀,恩公,咱怎么說這幾日怎么在府中也不見你,敢情是躲在這里偷閑作畫呢!”
此時的朱元璋就好像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一般,滿臉的調侃之色。
而齊衡和周念聽到這話,卻是立馬忍不住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大哥,你是如何看出我在作畫的?”
朱元璋看著他們二人臉上的笑意,說道:“你這滿屋子的紙和畫,不是作畫是在做什么,都說你們文人矯情,看來還真是,畫個畫還要躲起來,幾天不見人。就是這畫.....實在難看了一點,怪不得你們要躲起來呢。”
聽著朱元璋的話,齊衡實在忍不住了,忙說道:“大哥,我們這不是在作畫。”
說著,將其中一張紙上面的圖案,然后來到朱元璋的身邊,說道:“大哥,你仔細瞧瞧,這哪里是畫,這是咱們濠州四周的地形圖。”
聽到齊衡解釋的朱元璋,實在沒有往這方面想,仔細瞧瞧,還真挺像。
不由的疑惑道:“你們躲在這里畫這些做什么?”
齊衡回道:“大哥你非要將我留在這里,我閑來無事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吧。”
“你看這里,這里是咱們濠州、黃崗、鳳陽之間的土地.......”
隨著齊衡將自己當初的設想說出來后,朱元璋滿臉不可思議的說道:“恩公,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咱可是鳳陽縣人,從小就在這里,你知道這紙上的一小塊有多大嘛?”
瞧著朱元璋滿臉不信任的模樣,齊衡也是無奈道:“大哥,我當然知道。”
可朱元璋又說了:“你們這些讀書人整天都只知道讀書,根本沒下過地,這些水稻都是要水源灌溉的,在這些腹地里,如果附近沒有會非常的麻煩,打井的水完全不夠。”
從小就是窮苦農家出身的朱元璋,開始給他們講解水稻的種植。
實在沒辦法的齊衡,只好將他給打斷,說道:“大哥,你先別急,你先聽我說。”
說完,便開始給朱元璋解釋,如何將這么大面積的土地變成適合耕種水稻的水田。
期間,還提到了如何利用混泥土建造的水庫、水渠來實現旱地變水田。
聽著齊衡一點點的講述,朱元璋越聽越入神,期間還專門拿起地上的一些畫出的地圖來進行比對。
最后驚訝的說道:“恩公,你不是開玩笑吧,這個工程,可太大了。”
朱元璋實在不敢想象,如此大的工程,要如何去通過人力完成。
尤其是齊衡口中的水庫,這可是動輒就要移山填海的。
但齊衡又怎么會不知道這是個大工程。
可高風險,高付出,自然有高回報。
這些良田如果全部完成,可就是一個實打實的造糧機器。
只要不出現極端的天氣災害。
尋常的干旱、水災,都無法影響到它的正常運轉。
因為水庫的作用除了日常的蓄水流通外,還可以在水災時承擔泄洪的作用。
可謂一舉兩得。
到時候,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片產糧區的糧食產量也會隨著不斷的完善而逐步增加。
最大的潛力上限,可是能同時滿足近兩百多萬人一年的糧食消耗。
想想連年豐收的山西,全境才五六百萬人。
如今整個河南江北行省全境,在連年的災害兵亂后,就算這里的人口以往并不比山西少,可如今最多也就只有三百萬出頭的樣子。
更何況,如今他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安豐路,盡管各處詳細的人口信息還未送來,無法統計,但絕對不可能超過兩百萬。
要知道,整個河南江北行省內,可是有十幾個和安豐路地域差不多大的府路。
也就是說,這個產糧區一旦按照齊衡的設想最終完善,最終的產糧產糧,百分百可以讓安豐路境內所有百姓每天吃的飽飽的。
并且隨著水田面積的增加,勞力的增加,細節的完善,當它的全部潛力被挖掘出來后,可以同時滿足十個左右安豐路人口百姓的吃飯問題。
當然,這只是日常吃飯所需。
不過,最重要的是,這些水田是一直都在。
是一個可持續買賣。
不是一錘子買賣。
這意義可就深遠了。
朱元璋在經過最初時的驚嘆后,仔細的琢磨起來。
最后,想著往日齊衡的種種神奇之處,一咬牙,說道:“干了!”
“這是造福百姓的大計,不管能不能成,總是要試試的,咱義軍天天說是幫助百姓推翻胡元殘暴統治,卻也沒干過幾件實事.....”
說到這里,朱元璋當即道:“此次常遇春攻伐蒙城等地后,除了當地留守的駐軍外,連帶降卒有四萬五千多兵力,咱做主了,給恩公你留下兩萬人做幫手,如何?”
對此,齊衡自然是大喜過望。
“這當然好,剛剛我們還在說,消耗的人力實在太大,前期百姓調動不宜太大,而且號召百姓也需要一些時間,如今有了大哥你派來的這兩萬兵力,可是幫了大忙。”
朱元璋傻呵呵的一笑,道:“咱到底也是義軍的大帥,事情也不能光靠你們來做。”
朱元璋話說完,眾人皆是一笑。
隨后齊衡似乎想到什么,便對著朱元璋說道:“還有件事我還得跟你說一下。”
“哦?何事?”
齊衡道:“如今咱義軍名下的疆域已經越來越多,可手下能使的人卻遠遠不夠,你看此次派遣到壽春、安豐、霍丘的官員,就因為官員不足而導致只能派遣一位主政之人。”
“而其余的衙門各職卻還需要主政之人自行任選。”
“如此辦法短時間內或許沒有太大的問題,可時間久了,鐵定是要出問題的。”
“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想個辦法,能多招攬一些名士,再不濟,咱們自己也能培養一些寒門子弟出來。”
“畢竟,教育也是重中之重。”
聽著齊衡的話,朱元璋又何嘗不知道,無奈的說道:“咱又何嘗不想啊,可如今咱義軍到底還是剛剛起步,有本事的人去哪找那么多。”
齊衡當即提了個建議:“大哥,我有個想法,你且聽聽。”
“如今這天下在胡元的統治下,文化傳承都斷代了,即便最近幾年在脫脫的治理下,恢復了科舉,可時間太短,完全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能自己培養一些人呢。”
“你看,工匠、官吏、農耕,這其中都是有學問在的,如果能將這些學問全部集中在書本上,然后以讀書教學的方式來培養,學子們學習的速度也會提升許多。”
“而這些學子們離開學堂后,進入到各處勞作,不管是農耕、工匠、官吏等,都能給各處帶來一些提升,如此長久下來,咱境內整個生產能力和效率,都要大大的強過其它地方。”
對于齊衡的話,朱元璋聽的有些糊涂。
好像聽明白了,卻又沒有聽明白。
話的意思確實是明白了,卻沒有聽出這個辦法好在哪。
而一旁的周念則不同,他精準的把握住了齊衡所言當中的工匠、農耕等詞匯。
不由的說道:“大人的意思是,不局限于我們傳統的詩書典籍,而是將工匠技藝、農耕技藝以及其它各行各業的技藝全部納入到書籍當中,然后分門別類的教導”
齊衡贊許的看了眼周念,道:“正是!”
“在教育這個觀念上,我們應該抱著有教無類的態度,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出身,都應該有讀書的資格。”
“但在詳細的教導上,咱們可以根據這些人的秉性愛好,因材施教。”
周念聽到這話,眼中精光一閃。
“大人所言,突然讓我想到一個典故。”
正在品味著剛剛這二人話中意思的朱元璋,當即說道:“什么典故?”
周念道:“這是孔圣人的一個典故,說是當時圣人門下有兩個弟子,一名曰子路,一人叫冉有。這兩個弟子都曾經問過圣人一個問題‘聞斯行諸?’。”
“意思是聽到就去做嗎?”
“而圣人在告訴子路時,曰:有父兄在,如之何聞斯行諸?”
“在告訴冉有時,卻道:聞斯行諸。”
“另外一個弟子就疑惑了,為何老師在告訴兩個人時的答案不一樣,圣人便說:子路性格魯莽,必須叫他有所收斂、做事謹慎,所以,叫他遇事要和家人商量。而冉有膽小,做事瞻前顧后,所以要鼓勵他勇往直前。”
聽著周念的話,朱元璋漸漸理解了,聯想到自己,當即說道:“就跟咱調兵遣將一樣,要根據手底下弟兄的才能和性格秉性,去執行不同的戰事。”
周念馬上點點頭:“對,正是這個道理。而齊大人剛剛所言,則是將這種辦法放在了具體的教導中。”
“就好像圣人在教導子路時,教他三思而后行。”
“教導冉有時,教的卻是勇氣。”
“這不正與齊大人所言如出一轍嘛。”
聽著周念的話,齊衡無奈的搖搖頭:“周大人啊,都說你才學淵博,看來不假。”
周念懺愧。
朱元璋雖然在這些話題上沒有太大的發言權,但朱元璋的心里卻絲毫不惱。
反而虛心的聽著他們兩個人的話,從中極力的吸取著知識。
不過,回過頭來的齊衡,卻又說道:“周大人所言確實是我想表達的意思,卻不盡然。”
“二位細想,從古自今,知識才學因為所有人所處的社會階層不同,無法做到接受相同的教導。”
“自此,階層的差距便越來越大,士族有錢有糧,門下子弟可全心讀書識字,隨之掌握了權柄,可那些寒門子弟呢,農家子弟呢。”
“就好像大哥你,我看大哥求學之心赤城,不比那些學子弱,可卻因為無錢無糧而不得其道。如此一來,有錢的越有錢,無錢的越無錢。”
“逐漸便會出現,士族豪紳把握天下八九成的錢糧,而平頭百姓,年年豐收,卻年年饑荒。”
“其根本,便是教育之差距。”
“若天下人皆有學識,每個人都有讀書的公平起點,再行科舉之公平取仕之道,這階層之間的矛盾,或可緩解。”
“這便是我剛剛所說的有教無類,在對教育的人群上,有教無類。”
“同時,當讀書識字的人越來越多,優秀的學子才人便會越來越多,從中脫穎而出的,豈非才學愈發高深?”
一旁靜靜聽著齊衡所言的周念,心生感嘆道:“大人此心,實乃天下寒門之幸。”
“可世道如此,百姓家吃穿都無法滿足,又如何能有錢讀書識字?”
齊衡一笑:“教育乃是國之根基,既如此,為何不可公開辦學,天下各地各縣,皆設學堂,無需銀錢,皆可入學。亦或者繳納少量銀錢。大頭由國家支出。”
這話一出,周念和朱元璋皆是眉頭一皺。
不得不說,齊衡的想法是好的,可現實卻是殘酷的。
“恩公,你這話咱也聽明白了,可若是如此推行,每年要有多少的才學之士來做教導,又要多少的銀錢來修改學堂,還有學子的書本,若要做到恩公所說的天下之人皆涵蓋在內,這損耗之巨,難以想象啊.......”
朱元璋的話已經很委婉了,但意思卻很明白。
異想天開。
不過,對于他們的話,齊衡卻絲毫不在意。
因為齊衡心里非常的明白。
并且,歷史已經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這就像是一場投資,前期投入自然很大,也非常的傷神。
但這就像人要做運動鍛煉身體一樣。
開始時很難受,可漸漸的,你就會發現做運動鍛煉的好處。
教育,是一個長期的投入。
光從數字來看,花這么多的錢糧,去做這種沒有看得見的投資,似乎非常的吃虧。
可伴隨著所有人的教育水平提升,社會生產力將會因為這些人的加入而出現井噴式的增長。
就拿這次他們籌備的水庫水渠為例。
如果天下的官吏都能夠看到修建這些的好處,并且具備這些相關的能力,這天下還愁沒有糧?
當工匠們的技藝因為一代代的學習和鉆研,當蒸汽機、水利、甚至是電力發展出來后,教育的那點支出,還多嗎?
想著這些,齊衡有心想要解釋,但也知道他們壓根聽不懂,甚至不敢相信。
畢竟這事情在歷史上并沒有出現過,誰敢保證未來一定可以。
他們不像齊衡,在齊衡的視角中,這些事情都是鐵定的事實。
想到這里,齊衡也就不再執意讓他們理解,笑了笑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轉而說道:“既然二位不相信,那這事就交給齊某來做,二位只需看結果就是。”
“不過,這推行的事情,還要大哥你允諾才行。”
見齊衡如此自信,朱元璋雖心中覺得不切實際,卻也不好武斷的拒絕,想了想說道:“此事恩公自可推行,不過,咱義軍如今家底畢竟還淺,天下也還不太平,恩公在做此事前,還需仔細斟酌,以免耗費太大。”
朱元璋委婉的話,齊衡一聽卻笑了起來。
“大哥放心,齊衡一定在滿足軍需以及治下百姓吃穿的情況才會做。”
得到齊衡這話,朱元璋終是放下心來。
“不過,大哥,齊衡除了要跟大哥要推行官辦教育的權力外,還想懇求大哥另外一件事。”
“何事?”
齊衡道:“剛剛齊衡就曾說過,要將工匠、耕種、鐵匠等等各行各業納入到教育的體系當中。”
“既然如此,齊衡便想跟大哥要一個天下人皆無高下之分的承諾。”
“大哥也看到了,我南人受元廷四等人制度迫害之深,簡直令人發指。”
“元廷的四等人制度雖然可恨,卻還擺在了桌面上,但從古自今,這天下的等級觀念又何曾消失過,宋朝時,重文輕武,雖說有地域限制無戰馬之原因,但宋朝文強武弱也是事實,靠年年納貢茍延殘喘,這是為何?”
“還不是文人待遇高,而武人低,大多數人都去追求文采了嘛?”
“所以,我想跟大哥你要個承諾,天下各行各業,人人平等,無論士農工商,皆平等共處,雖人心不可改,但最起碼在咱義軍境內的政策上,絕不可厚此薄彼。”
齊衡身為一個現代人,深深的明白,這士農工商任何一個群體都不可被忽視。
華夏近現代的苦難除了受限于封建王朝體制的影響,又何嘗不是因為工匠這個群體的作用沒有被重視。
古代的四大發明,皆證明了華夏工匠并不比任何一個文明差。
可為什么工業革命的各種誕生地都是別人家。
咱們搞出來的火藥,卻成了別人轟開自己國門的武器。
當別人拿著長槍進攻來的時候,我們的將士卻騎著戰馬,提著砍刀打。
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清軍傷亡22790人,英軍僅僅陣亡了69人。
這樣的數字和比例,就應該被每一個人刻在腦子里。
第二次大沽口之戰,被清廷視為交戰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但也僅僅擊斃了英法聯軍不到一百人。
如今齊衡跟朱元璋要這個承諾,就是為了方便他接下來在安豐路中實行的計劃。
想要在如今這個時代掌握戰無不勝的核心要素,工匠群體的作用,至關重要。
所以,與其說齊衡是想要給天下人討一個平等的待遇,不如說是為了這些工匠們。
也好給他接下來大量產出工匠人才的計劃打下一個政治基礎。
不能這邊在大力發展工匠群體,那邊卻來了一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聽著齊衡的話,朱元璋沒有絲毫猶豫,當即說道:“咱準了,本來就該如此!”
作為貧農出身的朱元璋,又怎么會不同意這樣的要求。
而唯獨周念,在齊衡的話中聽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顯然齊衡專門提出這個要求,可不是真的為了一個表面上的口頭承諾。
上位者的一個態度,往往將會影響到整個境內社會結構的構成。
就在周念思考著齊衡接下來可能會做的事情時,門外突然來了一名將士。
“大帥!湯將軍、常將軍他們回來了!”
聽著士兵的稟告,屋內的朱元璋頓時面露喜色。
“走!咱親自去迎接他們!”
看著朱元璋走出屋子,齊衡瞧了眼周念,便一同跟了上去。
大帥府中。
剛剛趕回的朱元璋等人,正巧碰到了返回的湯和常遇春等人。
不過,還不等朱元璋高興的說些什么,湯和便率先說道:“大哥,你看咱把什么人帶來了。”
順著湯和的目光眾人望去,只見幾名身穿朝服的官員與他們同行。
正在朱元璋疑惑時,湯和便主動說道:“這是明王派來的特使。”
眾人一驚。
朱元璋眼珠一轉,當即說道:“快快有請。”
隨著一行人進入府內,那特使當即說道:“朱大帥,咱們就先傳旨吧?”
朱元璋道:“對對對,正事要緊。”
說著,便招呼著在場的眾人來到臺階下站好。
隨著眾人站好,那特使當即道:“朱元璋接旨!”
眾人紛紛跪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虎威大將軍朱元璋智取金陵,威震南北,居功至偉,特晉封為虎威大元帥,并領江南中書各省平章政事。”
“天佑明教,忠義萬世!”
“欽此!”
地上的朱元璋,一邊聽著這矯情的詞匯,一邊聽著這旨意中的意思。
心思快速的轉著。
隨著旨意宣讀完成,朱元璋當即率先喊道:“朱元璋領旨謝恩!”
說完一拜。
其后眾將紛紛跪拜。
隨后,朱元璋來到那特使身邊,接過了他手中的圣旨。
伸手一請,請這些特使去用飯休息。
等特使一離開,朱元璋當即又恢復了往日隨意的姿態,對著下面的眾將一揮手,紛紛圍了上來。
湯和常遇春以及麾下的那些將領們哪里見過這些,紛紛好奇的圍了上來。
而朱元璋居中,手拿圣旨,在眾人面前看著。
一邊看還一邊樂呵的笑著:“你們說,封咱個大帥不就完了嘛,什么江南中書省平章政事,平章政事咱知道,妹子跟咱說過,如今恩公就是這官,可這中書省什么什么的,都是什么官啊?”
聞言,其他軍中的弟兄們也少有知道的,便紛紛看向了齊衡和周念。
齊衡一笑,示意周念來說。
而周念也笑著解釋道:“江南中書省平章政事,相當于江南六省宰相。”
一聽宰相這個詞,眾人都是一陣意外。
笑呵呵的同時,周念繼續道:“一體節制江南各路義軍。”
而朱元璋則在思考了一下后,說道:“這么說,這么說,明王是將咱置于了江西的陳友諒、徐壽輝、浙東的張士誠等義軍之上了。”
周念認同的點了點頭。
朱元璋一樂:“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還說咱是虎威大將軍,咱什么時候當過虎威大將軍啊?哈哈哈。”
笑過之后,朱元璋瞧著圣旨上的字跡,笑道:“瞧瞧,這明王這字寫的多水靈。什么時候咱朱元璋也能寫成這樣。”
可一旁的齊衡卻趁機說道:“齊衡想,將來大哥未必要在這黃娟冊頁上寫字。”
眾人一愣,不明白齊衡什么意思。
唯獨周念一說便通,笑笑不語。
朱元璋傻愣的問道:“那寫哪兒去啊?”
而齊衡面對朱元璋以及眾位弟兄們的目光,笑著說道:“寫上九尺巨碑,立于泰山之巔,光照萬古千秋。”
這話說完,眾人頓時被這野望所震驚,聯想未來,紛紛暢快大笑。
然后附和著說道:“對對對,齊兄弟說的對!”
朱元璋也是笑的合不攏嘴,道:“恩公,你這是在抽咱的鞭子呢,不過啊,這鞭子抽得舒服!”
說罷,眾人一同朝著大堂走去。
大帥府的大堂之上。
眾人紛紛站立兩側。
瞧著兩側的眾將,朱元璋一揮手,對著眾人說道:“列位弟兄。”
“自從咱們在濠州被郭天敘趕出濠州城以來,咱們取滁州全境,收攏八方百姓,理政黃崗,還奇襲金陵坐擁重鎮。”
“城內百姓安居樂業,兵力充沛。”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咱們的軍力就從離開濠州時的五千,變成如今的八萬多!”
“旗下的百姓,僅黃崗、金陵兩城,便足足有近五十萬!”
“良田無數,武器鎧甲充沛。”
“咱們的占地,北起江淮,南至金陵。西起安豐蒙城,霍丘,南至長江,西到揚州府。”
“占城池十七座,土地近千里啊。”
“總而言之一句話,咱們闊氣了,強大了!”
“成為這東南部的一方諸侯了!”
“元廷和各路義軍對咱是刮目相看!”
隨著朱元璋興致勃勃的喊話,場中的弟兄們也都是興致十足,興奮的高聲喊了起來。
場中的齊衡看著朱元璋和眾多將士們臉上高興的神態,臉上雖然也很開心,可心中卻隱隱有種不安的情緒在滋生。
相比于當初,如今的義軍確實不同往日。
可真要放大了說,他們的占地依舊只有區區一個安豐路。
也就金陵城的性質不同。
如今,還遠遠達不到穩坐山江的程度。
不過,這個時候齊衡也明白,不是該掃興的時候,便忍在了心中一言不發。
臺上的朱元璋,瞧著眾人的反應,微微一抬手。
隨著場中安靜下來,朱元璋便開始說道:“還要告訴大伙兒一件事情,咱們的死敵,宰相脫脫被朝廷罷官了。”
“攆至到浙東當一個什么招撫專使,這是啥意思啊?嗯?這說明元廷已經被咱們義軍打慌了,打怕了!急了!要改征剿為招撫了,要跟咱擠眉弄眼了!”
這話一出,場中再次響起眾人的大笑之聲。
不得不說,朱元璋好像天生就是個當上位的材料。
這簡單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振奮人心。
讓這下面的將士們一個個心情澎湃,壯志凌云。
同時,臺上的朱元璋也笑了起來,說道:“這可又是咱義軍一個發展壯大的大好時機啊!”
說著,等待場中安靜下來,朱元璋剛剛還大笑的臉色卻徒然一變,神色肅穆的說道:“但是。”
“不管朝廷是征剿還是招撫,是刀兵相向,還是跟咱堆笑臉兒,咱們始終都是義軍,大伙兒說,是不是!”
場中眾人紛紛齊聲一喝:“是!”
說到這里,朱元璋終于講到了主題。
他看著場下眾人,一字一句道:“今天這份功業,都是咱們兄弟們浴血奮戰換來的,咱知道,各位兄弟們心里都想著要一份尊榮是吧?”
“好!”
“咱們今天就論功行賞!”
“拜將授銜,確立上下尊卑!”
“這樣,也有利于大伙兒日后帶兵打仗,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齊喊:“是!!”
喊過之后,眾人便齊齊安靜下來。
他們知道,接下來就是正經的冊封之事了。
而朱元璋則在主位上左右來回的走動,根本不急,直到大伙兒心急難耐時,朱元璋這才開口道:“湯和!”
場中湯和聞聲,頓時上前一步。
“末將在!”
“常遇春!”
“末將在!”
常遇春上前一步,來到湯和身邊。
朱元璋神色嚴肅的說道:“即日起,拜你們二人以及金陵城中的徐達為義軍正將軍,各自統兵一萬!”
湯和常遇春立馬喊道:“謝大帥!”
“鄧愈、耿炳文、唐勝宗、馮勝、馮國用!”
“末將在!”
“拜你們為副將軍,各自統兵五千!”
隨著朱元璋的冊封,在滿堂眾將多多少少皆有了封賞。
唯獨只有齊衡,一人站在左側首位,默不作聲。
與此同時,周圍的將士們目光也都看向了齊衡,似乎都有些不解。
而堂上的朱元璋瞧著眾人的目光,笑著問道:“是不是覺得少了很多人?”
眾人不敢說話。
朱元璋大聲一笑,道:“此番咱義軍能從當初五千人馬的黃崗城,殺到如今這副境遇,齊衡,咱恩公,鞠躬甚偉!”
“若無他幾次三番妙計,咱義軍走不到今天。”
“若無他處政黃崗,若無他計定濠州,平了咱后顧之憂,若無他增援的兩萬濠州兵馬,咱如何能打下滁州?”
“又如何能在脫脫的十五萬大軍攻襲下,不僅守住了城池,還大破元廷十五萬!”
“不僅如此,他計定金陵,得此江南重鎮,使咱義軍名震天下!”
“此番,齊衡當居首功!”
說到這里,朱元璋當即大喊一聲,道:“齊衡!”
“屬下在!”
朱元璋神情凝重的說道:“如今咱朱元璋是虎威大元帥了,既然如此,咱就封你為,義軍虎威大將軍!”
“并領安豐路中書省宰相,一體節制安豐路全境軍政!”
“韓欽、陳廣、沐英、施才英、鄭光祖、余光道、周念等人,皆納入大將軍府,賜齊衡調遣任用安豐路各級官員將領之權!”
“可開府立衙!”
隨著朱元璋的話說完,在場眾人皆是心中一震。
如此重位,可謂義軍除朱元璋之外,第二人了!
哪怕是湯和徐達等舊將弟兄,往后見了齊衡也得行下屬之禮了。
不過,心中對于朱元璋的這份封賞極為震驚。
可一個個心中卻也不得不服。
這黃崗城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能有了今日之盛況,全仗齊衡治政之功。
不僅如此,齊衡還計出奪取金陵,拿下濠州,幫助朱元璋奪取滁州。
還有當初在濠州時,齊衡便已經有過一次計退脫脫大軍。
可以說,義軍能有今日之功,完全就是仗著齊衡的功勞。
如今能得朱元璋如此封賞,也是合情合理。
沒有半分不妥。
只是大家心中都也明白,從今日起,義軍內部的態勢便徹底變化了。
除了朱元璋外,齊衡將一家獨大!
尤其是等待韓欽、陳廣、沐英等人回歸到齊衡的大將軍府,并且任用之后,齊衡派系的勢力將空前強大。
不僅統領政事,還一體節制整個安豐路軍事。
擁有調遣任用之權。
整個安豐路,徹底成為了齊衡的治下。
齊衡的大將軍府,也如一個小朝廷一般。
此番威勢,義軍中絕無僅有!
齊衡聽著朱元璋的話,緩緩拱手拜道:“謝大帥!”
聽著齊衡說完,朱元璋一揮手,身后立馬有一人走來,手中托著一個托盤。
朱元璋一個眼神,下人頓時將手中的托盤端到了齊衡的面前。
朱元璋道:“咱賜你虎印一枚,安豐路各級官員將領,見此虎印,如見咱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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