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忍不住的閉眼說道:“真是舒服啊。”
就在這時,房門外馬秀英突然走了進來,對著朱元璋笑著說道:“是什么讓你舒服啊,是倩兒的手指頭,還是墻上的十惡啊?”
朱元璋聽到這話,笑著說道:“揉著舒服,罵的也舒服,都舒服。”
馬秀英笑著說道:“元璋,我看著劉伯溫的才能,應該比李善長還要強些,你能將他籠絡到身邊來,也是你的福氣啊。”
可朱元璋卻笑著說道:“不是福氣,是咱的帝王之氣!”
說完,怕馬秀英調侃他,忙解釋道:“這話可不是咱說的,是劉伯溫自個兒說的啊。”
對此,馬秀英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說道:“不過,我只是有一點小小的擔心,李善長和劉伯溫,一個是淮西大賢,一個是浙江名士,他們兩個人能和睦相處嗎?”
朱元璋一邊思考著,一邊緩緩說道:“劉伯溫才華橫溢,李善長更厚道些,兩人各有長短,就看咱如何駕馭他們了。”
夜晚。
丫鬟倩兒和玉兒的房間。
姐姐倩兒緩緩走進房間,瞧著正春心萌動的玉兒,以及她手中的剪紙,說道:“這剪紙看起來好漂亮啊,這是從哪來的?”
聽著姐姐的話,玉兒羞澀的說道:“這是花榮給我的。”
姐姐倩兒一愣:“花榮?看不出來,他還挺手巧的,一個大男人還會剪紙呢。”
玉兒開心的笑著說道:“對啊,他還老是纏著我呢。”
聽到這話,倩兒立馬聽出什么,忙轉頭看向了玉兒,瞧著玉兒此刻臉上幸福的笑容,急忙握住她的手,說道:“玉兒,你聽姐姐一句勸,千萬不要看上他,更不能嫁給他。”
玉兒不解的說道:“為什么啊?”
倩兒道:“他們這些將軍,老得出征打仗,一不留神就戰死了,你沒看那內務府的花名冊上,多少個寡婦啊。你還年輕,慢慢看,慢慢選,尋一個安穩的。”
玉兒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然后看向了自己姐姐:“那姐,你想尋個什么男人呢?”
倩兒聽到這話,微微一笑,似乎心有所屬。
不過還是說道:“我....反正是不會嫁給一個將軍,免得當寡婦。”
第二日。
玉兒在給馬秀英送去冊子時,馬秀英見她一個人,便問道:“倩兒呢?”
玉兒沒有多想,直接說道:“姐姐說大帥要她去給按按肩,捏捏頭。”
聽到這話的馬秀英,心知肚明。
“把東西擱這兒把。”
“坐下玉兒,我問你個事。”
隨著玉兒坐下,馬秀英便笑著問道:“花榮是不是喜歡上你了?”
一聽是問這事,玉兒立馬低下了頭。
害羞的不敢說話。
見此,馬秀英笑著說道:“我早就看出來了,告訴我,你喜歡他嗎?”
玉兒見回避不了,只好羞澀的點點頭。
馬秀英:“花榮是個好孩子,值得喜歡。”
說完,像是感嘆一般,說道:“以前我看你們兩個姐妹說話辦事,覺得你要比倩兒聰明,可如今看來,你的倩姐姐可要比你聰明的多呢。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玉兒不解的搖搖頭。
馬秀英道:“你啊,將來頂多是個將帥夫人,可她呢,她卻一心想著要當王妃呢。”
聽到這話的玉兒,臉上頓時顯露出驚慌之色。
顯然,這件事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可如今,再回想,卻發現事情正如馬秀英所說。
倒是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思。
瞧著玉兒的臉色,馬秀英看的出來,她是真的不知道。
心中也就稍微的安心一些。
大帥府書房。
正在用功看書的朱元璋,門外突然闖進一名將士。
“大帥!”
聽到喊聲的朱元璋急忙抬頭看來。
只見那士兵立馬跪在朱元璋的面前,一邊舉起手中的軍報,一邊高聲喊道:“大帥!滁州將軍六百里急報!”
“元廷已兵發五十三萬,分東西兩路進剿中原義軍,脫脫帖木兒親率精騎五萬,已經過了棗莊、彭城,直奔江東而來。”
聽到士兵的稟報,朱元璋急忙將軍報撕開,仔細的查閱起來。
第二天。
大帥府的大堂內。
朱元璋仔細的查看著地圖。
這一次元廷見招撫之策沒有了作用,再次轉變方略,變招撫為圍剿。
更是前所未有的率領了五十三萬大軍。
此時他們北方雖然有小明王的軍隊,但以小明王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擋住元廷五十三萬的大軍。
大概率又是躲進深山。
可這樣一來,他們義軍的北方門戶便將大開。
從如今的戰報來看,脫脫帖木兒的五萬精騎兵已然跨過了北方的門戶,越過彭城,接下來便是他們安徽的地界了。
可見,脫脫帖木兒對于上一次的敗北依舊不甘心,認定了他們安徽為賊兵的首患。
想著這些的朱元璋,眉頭不自覺的皺在了一起。
想起當初劉伯溫的十罵,不由的又是嘆了口氣。
臨陣,卻不知兵法。
說的不就是他現在嗎。
以往地盤小,還能靠著自己的腦袋和對當地的了解而做出相對應的策略。
可如今,地盤如此之大,詳細的地形地貌也完全不了解,該如何部署?
只能是通過面前這張簡陋的地圖去分辨一些東西了。
就當朱元璋想著這些時,門外突然走進一人。
“父帥,末將到。”
朱元璋抬頭瞧了眼前面的花榮,招了招手,示意他來自己身邊。
瞧著走到身邊的花榮,朱元璋盯著面前的地圖說道:“元軍已經開始大舉進剿了。水路方面的攻守要鎮呢,就是安慶鎮,陸路方面,是太平鎮。”
“今天凌晨常遇春已經率部去攻打安慶鎮了,對他我是十分放心的。至于這個太平鎮,咱昨兒想了一宿,準備派你出征,成不?”
說完,看向了身邊的花榮。
花榮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說道:“成!”
朱元璋也沒客氣:“說,有什么要求。”
花榮問道:“父帥給我多少兵馬?”
朱元璋道:“除了你麾下的三營兵馬外,咱再給你加五營的兵馬,一共八千精兵!”
花榮:“那時間呢?”
朱元璋:“十日之內,給咱拿下太平鎮,拿下后,堅守待命。”
“成!”
朱元璋:“還有啥要求?”
花榮似乎已經想好了,直接說道:“有。”
“不過不是軍務,是我自個人的事情。”
朱元璋一愣:“說說。”
花榮道:“我喜歡玉兒,我喜歡死她了,玉兒她也喜歡我。”
朱元璋看著梗著脖子與自己說話的花榮,還真沒想到是這事,愣了愣后,說道:“哦....接著說。”
“可是一旦我走開了,肯定有很多兄弟追她,她那么漂亮,等我打仗回來,她都被其他人搶走了。我想在我走之前,跟玉兒把事給定了。”
聞言,朱元璋有些為難的說道:“你這不是叫咱跟玉兒下死令嗎?”
朱元璋雖然是大帥,可畢竟是個男人,管的都是打仗的事情。讓他跟一個女人下令嫁給誰,這實在有些為難。
可花榮卻道:“就是要下死令。”
不過話一說完,似乎又想起什么,說道:“哦,不過,父帥說這話可能不行。”
“得俺干娘去對玉兒說,玉兒歸她管!”
朱元璋一聽這話,眼珠子立馬一瞪。
瞪著花榮指了指手:“嘿!你這......”
可想了想后還是忍住了,最后喝罵道:“等著!”
說著便要轉身朝后院走去,可越想越氣,轉回身便一腳揣在了花榮的屁股上。
“小王八蛋!”
嘴里還在嘟囔著:“歸她管....歸她管.....”
后院。
在屋里找到馬秀英的朱元璋,捧著一張笑臉,恬不知恥的賠笑道:“妹子,花榮馬上就要出征了,這是孩子最大的心愿了,你說咱這當干爹干娘的,得成全他不是?”
“這樣孩子在出征之前渾身是勁不是?”
瞧著賠笑的朱元璋,馬秀英卻淡淡的說道:“我沒意見,你說去吧。”
朱元璋聞言,傻了眼。
“我,,我說,,,呵呵,妹子,這,,”
瞧著又要來湊近乎的朱元璋,馬秀英干脆往旁邊一挪。
可朱元璋卻毫不害臊的湊了過來。
“妹子啊,這事咱去說恐怕不行吧,玉兒這孩子,就聽你的。你是她的恩人哪,是不?”
見馬秀英不動神色,朱元璋急了:“哎喲,妹子,哥求你了,求你了,行嗎?”
見朱元璋都這么說了,馬秀英也只好說道:“玉兒的事情我做主了,那倩兒的事,怎么說?”
朱元璋聽到這話一愣:“關倩兒什么事啊?”
馬秀英卻道:“甭跟我在這裝糊涂,我知道你喜歡她。”
這話一出口,朱元璋蔫兒了。
“我也知道,我攔不住你們,可是有一樣,天下太平之前不許你娶她。省的你分心,我鬧心。將帥們眼里也不好看。”
聽著馬秀英的話,朱元璋算沒了脾氣。
跟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一樣,說道:“成。”
“還有,讓她離開金陵城,送淮西老家,養著!”
朱元璋眼睛一瞪。
可當馬秀英回過頭來時,又瞬間蔫兒了。
“成.....成。”
聽到這話,馬秀英一抬手,將手中的茶杯一抬,朱元璋立馬彎腰去接。
看著志得意滿的馬秀英往外走去,朱元璋嘴里頓時嘟嘟囔囔起來,恨不得將手里的茶杯給扔過去。
可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片刻后。
朱元璋沉著臉,來到了大帥府的大堂內。
瞧著此刻已經等的心急難耐的花榮,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氣。
當花榮看見朱元璋正要問什么時,朱元璋直接沒好氣的說道:“給你辦好了。”
見花榮要謝,朱元璋直接說道:“快滾快滾,見完人趕緊給咱滾去太平鎮。”
花榮壓根不在乎朱元璋的罵,激動的一拜,轉身便朝著后院跑去。
正當朱元璋還想交代兩句什么時,卻發現花榮已經是急不可耐的跑沒影了。
想到為了花榮的女人事,卻讓自己損失了一個女人。
還受了這么多的氣。
這買賣還真他娘的賠本。
黃州城外。
風雪當中,齊衡站在山頭,望著遠處的黃州城。
手中拿著一個軍用望眼鏡,仔細的瞧著黃州城外所發生的一切。
在看到那倪文俊隨著陳友諒走進了那黃州城的大門時,無奈的嘆了口氣,將望遠鏡交給了身邊的陳都,說道:“走吧。”
陳都疑惑的說道:“大人,不再等等看前面的消息了嗎?”
齊衡道:“不用了,命所有人都回來吧,我們即刻返回金陵。”
就在齊衡的話音剛落,一名暗衛便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在齊衡的面前拱手一拜,道:“大人,倪文俊進城了。”
陳都疑惑的問道:“大人,您是如何提前知曉的?”
齊衡指了指他手中的望遠鏡,說道:“你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
說完,對著身邊的暗衛和神兵營一揮手,紛紛撤離了。
返回金陵城的馬車上。
齊衡無奈的長長嘆口氣。
自己不遠千里來到這湖北的黃州城外,就是根據暗衛探得的消息,陳友諒劫取了他主子倪文俊的糧草和黃州城。
按照自己在史書上看來的信息,這陳友諒可能會設計謀逆。
所以才專門來到了這里,主持這里的事情,并且偷偷將陳友諒要設計擊殺他倪文俊的消息傳了過去。
想要在這里就將朱元璋日后的大敵陳友諒給搞死在這里。
可惜,這倪文俊依舊選擇相信了陳友諒這位背叛過他的兄弟。
而當倪文俊隨著陳友諒進了城后,結果不言而喻。
從此時開始,陳友諒的高光時刻便開始了。
自己依舊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就在齊衡坐在馬車里,看著從金陵城內傳來的各種情報時。
身邊的陳都謹慎的說道:“大人,自從您離開金陵城后,那李善長和劉伯溫似乎深得大帥的信任。尤其是那劉伯溫,他所諫言的十罵,在整個金陵城中都是出了名的。”
說到這里,還猶豫的說道:“大人,屬下瞧著那劉伯溫,似乎并不是真心實意的投靠大人,屬下在看他時,總覺得他和善的表面下,似乎隱藏著什么陰謀。”
“如果大人還在金陵城的話,或許會更好一點。”
此時的馬車里只有陳都和齊衡兩個人,所以這陳都才多說了一些不合適的話。
但齊衡并沒有在意。
他很清楚,陳都也是為了自己好。
認為自己如果在金陵城坐鎮最好,如今遠來湖北,反而讓那劉伯溫和李善長有了可趁之機。
面對陳都的話,齊衡卻只是看著手中的情報書信。
直到看完,知曉了最近金陵城中發生的一切時,卻只是輕笑的說道:“你知道什么?你以為我在金陵城,就能改變什么嗎?就算我不在金陵城,他們還能翻了天不成?”
“我在安豐路三年,也沒見那李善長如何啊?”
說完,像是在教育陳都一樣,說道:“有些事情,不要急,也不用急。靜靜的看,靜靜的等,該到了你出面的時候,自己會有人來找你。相反,不需要你的時候,你一直出現在人家面前,人家不僅不會重視你,反而會厭惡你。”
“這事,就跟你追姑娘一樣。”
陳都聽著這話,有些聽不明白。
見此,齊衡也不再多說,直接說道:“去,把君雅換進來,讓她給我揉揉肩。”
“是!”
隨著陳都彎腰走出了馬車,很快,君雅便拉開簾子走了進來。
齊衡趴在馬車的床上,任由君雅在一旁給自己捏著肩膀。
似乎想起什么,齊衡說道:“你那宰相老爹官復原職了,如今還帶著五十多萬的兵力直攻安徽而來,他舍棄了小明王,也沒有搭理張士誠,卻非要跟我們過不去,不會是因為知道你在這里,專門來救你這個女兒的吧?”
君雅似乎并不知道這些信息,在聽到齊衡的話后,先是一愣,轉而搖了搖頭,說道:“我爹爹雖然喜歡我,可他從來都不會因為私人的原因而動用大軍。”
“我想,一定是你們曾經擊敗了我爹爹,所以他認為你們是最大的禍患吧。”
齊衡笑道:“是啊,你這位宰相女兒不就是因為我打敗了你心中戰無不勝的爹爹,所以想來瞧瞧我什么模樣嗎?”
“現在你看到了,是不是有些失望?”
君雅卻直直的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厲害。而且,我沒有想到的是,你不僅可以在計謀上勝過我爹爹,而且武力還這么強,還有......”
說到這里,君雅突然沉默了。
齊衡一愣,背著身子說道:“還有什么?怎么一夸我就停了?”
君雅接口道:“還比我想的要好看。”
聞言,齊衡朗聲一笑。
“我既然這么優秀,那你為何那晚還想著殺我,而不是用你的美人計把我騙回你們大都,說不準我還能幫你們元廷拯救一下呢。”
君雅默默的說道:“這些都是你們男人的事情,我們女人其實并不是很在乎的,這天下到底是誰的,我們女人都是被欺壓的對象。我這次來金陵城,也只是想要看看能勝過我爹爹的人是誰,長什么樣子而已。”
“其實我并不想殺你。”
齊衡一愣,起身看著君雅說道:“你不想殺我,你還裝作別人家的女兒,鉆進我的被窩?”
聽到這話,又感受著齊衡直勾勾的目光,君雅也是難得的臉色一紅,說道:“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在金陵城已經好幾日了,卻都見不到你,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才急匆匆的代替了那個已經有心上人的姑娘。”
“既幫了那個姑娘,也能讓我見到你。”
齊衡無語的搖搖頭,實在無法理解這些女人的想法。
“那你的運氣還真是好,幸虧你遇到的是我,如果是別人,你非但身子保不住,可能腦袋都保不住。”
但君雅卻堅定的說道:“不會,我相信這天下能戰勝我爹爹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好色之人,而且,也不會因為我一個女人的身份而害怕什么。”
聽著君雅的話,齊衡雖然也確實如她所想,并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殺她或者用她來要挾元廷。
可這不代表就能夠認同她這種做法。
三日后。
黃州城陳友諒的消息已經傳回到了金陵城中。
朱元璋匯聚了整個金陵城內的所有將領們,都聚集在了他大帥府的大堂之中。
看著下方的眾人,朱元璋緩緩開口道:“陳友諒弒主篡位,擁兵三十萬,占據了北湖、湖南、江西諸地。兵多將廣,戰船云集,他現在已經幾乎成為天底下最強大的義軍了。”
聽著朱元璋的話,雖然天完軍紅巾軍跟他們向來沒有什么交集,但好歹都屬于反元的義軍。
聽到這事后,場中的徐達第一個氣不平的說道:“陳友諒這個狗雜種,背信棄義,就該千刀萬剮!”
余下的部將也都是順著徐達的話,喊道:“對,千刀萬剮!”
可朱元璋卻一揮手,道:“這還不算完呢,那陳友諒還宣布順天命,進大位,自稱為漢王了。”
“要大江南北的所有義軍,全部歸順于他。”
“這不,漢王還給咱朱元璋發來了一道令旨,要咱速去黃州,朝拜王駕,一起共圖大業。”
這話一說完,在場的眾多將領們義軍完全忍不住了。
頓時齊齊的喊道:“去他的!”
“他陳友諒算什么東西!”
“把咱們逼急了,就先去滅了他們!”
呼喊的話亂七八糟,什么都有。
總之群情激憤。
看著場下眾將帥們激動的場景,朱元璋卻一揮手,示意大家安靜,隨后說道:“現在元軍離咱也不遠了,統兵元帥就是脫脫帖木耳,大家商議一下,當下,咱們該如何應戰?”
隨著朱元璋的話說完,下面的將帥們便開始紛紛擾擾的小聲商議起來。
而這時,那李善長突然站了出來,對著上位的朱元璋說道:“稟大帥,善長以為,一,萬不可發兵討伐陳友諒。二,集結所有兵馬,依托長江天險,抵御元廷大軍。三,可先派出部分精銳預先過江,伏于來敵之路上,晝伏夜襲,遲緩元軍,令其疲憊不堪。”
隨著李善長的話說完,一旁的湯和便立馬上前一步,說道:“大帥,末將贊同李先生的謀略。”
徐達也是隨之站了出來,說道:“末將也贊同!”
緊接著,身后的那些小輩將領們,一個個附和起來。
“末將贊同!”
“末將贊同!”
“末將贊同!”
一時間,整個大堂之上的所有人,幾乎都和李善長站在了一起。
李善長退回右側行列后,臉上頗有一股得意的味道。
一旁站在一側,始終都沒有說一句話的劉伯溫,立馬發現了這場中詭異的氣氛。
而此刻在臺上的朱元璋,則還在細細的品味著李善長的謀略。
當他的目光看到劉伯溫時,立馬主動開口詢問道:“劉先生,您怎么說?”
劉伯溫見朱元璋主動問到了自己,便緩緩從隊列當中走出,來到了場中央。
對著上位的朱元璋說道:“大帥,在下覺著,在決定迎敵策略之前,應該先搞清楚敵人是誰,最危險的敵人又是誰。”
劉伯溫這話一出口,在場的部將們紛紛大笑起來。
甚至連徐達也是無語的看了看身邊的湯和。
然后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劉伯溫。
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糊涂的話來。
而劉伯溫身后的一名部將,當即說道:“這還用說嘛?當然是朝廷!當然是元兵了!”
面對身后部將們的起哄,劉伯溫卻只是微微一笑。
然后臉上含笑的說道:“不錯,元廷是我們的敵人,但不一定是最危險的敵人。”
隨著劉伯溫說完,現場稍微的安靜了一些。
而劉伯溫則回頭看向了上位的朱元璋,說道:“大帥,在下覺得義軍最危險的敵人,是西邊的陳友諒,南邊的張士誠。”
劉伯溫的話說完,再次引起了在場眾人的議論。
畢竟,他所說的這些人,可都是跟他們一樣,同屬于義軍的行列。
如今天下反元,元廷大軍襲來,劉伯溫卻說他們最大的敵人是西邊的陳友諒,南邊的張士誠。
這讓在場之人皆是一陣的疑惑。
面對眾人的不解,劉伯溫反倒是有些高興的說道:“元廷大勢已去,如同腐水朽木,遲早勢必滅亡,而像陳友諒,張士誠這樣的義軍,則是漫山遍野。”
“他們如同狂蜂猛蟻一般,鋪天蓋地,他們個個都想稱王稱霸,裂土為疆,個個都想當皇帝,爭天下。”
劉伯溫說到這里時,臺上的朱元璋臉色便有了些變化。
可他依舊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沉浸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享受當中。
為在場的眾多將帥們講述著自己獨特的觀點。
“請問諸位將軍,如今這天下有多少個真皇帝,多少個假皇帝?以及那些個想要做皇帝,而沒有做成的梟雄霸主呢?”
“只怕,成百上千,不可勝數。”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已經將臺上的朱元璋包含在內。
面對劉伯溫這樣的話,別人或許忍不住,可他朱元璋可以。
忍著心中隱隱升騰的怒氣,朱元璋緩緩說道:“先生說的有道理,但具體我們該怎么辦呢?”
劉伯溫緩緩來到朱元璋的面前,拱手道:“大帥,首先派特使持賀函覲見陳友諒,恭喜他晉位漢王。”
“并表示出傾心歸順之意。”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
正當朱元璋還在消化著這話時,那徐達已經忍不住的冷哼一聲:“先生,你說的是人話嗎?”
隨著徐達的發難,整個場中的部將們紛紛將矛頭對準了劉伯溫,群情激動。
“你這說的是人話嗎?完全就是在狗叫!”
“對!你是什么東西!”
“當過朝廷鷹犬,還剿殺過咱義軍兄弟。”
“他手上還沾染著咱義軍兄弟們的血呢!”
“如今,仍是幫著元廷說話,要做那元廷的幫兇!”
其中一名義軍的部將,更是激動的喊道:“劉伯溫!我要報殺父之仇!我先砍了你!再受軍法處置!”
一時間,整個大堂上的部將們仿佛將劉伯溫當做了仇敵一般。
見場面幾乎就要失控,一旁急切的攔著部將的湯和,頓時喝道:“大進士,還不快滾!”
劉伯溫看著如今眼前突然出現的變化,心中震驚。
怎么也沒有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
這場中的局勢,怎么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部將們,為何對他如此的敏感,如此的憤恨?
不由的,劉伯溫將目光看向了臺上的朱元璋,卻發現朱元璋沉默不語。
朱元璋因為劉伯溫剛剛的話,還在生氣當中。
而且,此時突然出現的變化,也讓朱元璋措手不及,他想不明白,怎么將士們突然就變的如此激動了呢?為何一齊發難呢?
再看向一旁的李善長,劉伯溫發現李善長這位年兄也是一副置之度外的模樣,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想要為他解圍的意思。
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這一刻,劉伯溫突然明白了。
今日的這一切,并不是偶然。
而是有人在故意整他!
就是要他下不來臺。
不僅是他,臺上的朱元璋除了對劉伯溫心中生氣外,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不過,想到這劉伯溫說的話也太過分。
絲毫沒有提及義軍的好處,是他們義軍推翻的元廷。
反而是將他們所有義軍都歸入到了想要當皇帝,想要當梟雄的人中。
都是天下大亂的禍害!
再想想曾經劉伯溫對他們義軍的十罵,似乎在他劉伯溫的心中,他們義軍一直都是他看不起的存在。
是一群毛賊,禍害!
甚至還包括了朱元璋!
只有他劉伯溫,可以指點江山,只有他劉伯溫是世外高人。
漸漸明白此刻自身處境的劉伯溫,心如死灰。
也再沒有了臉面繼續待下去。
甚至連自己謀劃的計策還沒有講完,便拱手說道:“在下,告辭了。”
劉伯溫心中滿腔的委屈無處發泄。
一步步的從大堂當中這些部將內走了過去。
離開了大堂,大帥府。
直到這一刻,那一直躲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李善長,終于故作好人一般,急忙追了出來。
在大堂外喊道:“伯溫兄哪,等等我!”
大帥府外。
李善長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對著背身面對他的劉伯溫說道:“伯溫兄吶,他們這些部將們都是一些粗人,口無遮攔的,善長剛來的時候,還被他們當頭澆過馬尿呢。”
“可是當你跟他們交往久了,你就知道,這些人個個質樸可愛,當初那個澆過我馬尿的小子,后來就跪在我的面前,給我磕頭認錯,把頭都磕破了,非要當我的義侄不可,你說這事有意思不?”
可劉伯溫卻淡淡說道:“沒意思,一點意思也沒有。”
“善長兄啊,今日之遭遇,伯溫在元軍那里也遇到過,現在讓我徹底清楚了,這兩頭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啊。”
清楚劉伯溫為人性格的李善長,還假意勸阻的說道:“伯溫兄哪,你可千萬別走,你一走,上位會傷心的。而那些將帥們,他們會更加恨你。”
劉伯溫輕笑一聲:“善長兄,我和你不一樣,你勤懇樸實,深謀遠慮,任勞任怨。所有的主子都會喜歡你這樣的臣下。”
“時間越長,就越喜歡。而我恰恰相反,剛一見面時,主子會對我大加贊賞,把我捧得高高的,時間一長,就不會喜歡我這種言行舉止,和我身上的這股子傲性了。”
“如果我現在不走,這股傲性,會讓我掉腦袋的。”
此時的劉伯溫,無比的后悔。
后悔自己當初在看到朱元璋在金陵城上的那股王者之氣時,便急匆匆的去投靠。
此刻想來,是那么的沖動。
此時的她明白了,像朱元璋這樣草根出身的人,即便是日后當了帝王,有些東西也是無法更改的。
這就是草根出身的帝王和那些士族貴族出身的皇帝,相不同的地方。
相比之下,齊衡大將軍雖然沒有朱元璋身上的那股子果決,卻是最合適他這種有些傲氣之人的最好選擇。
因為像齊衡這樣的人,不會在乎你身上的所謂傲氣,相反,或許會更加喜歡。
因為相比之下,降服這樣的人會讓他們有更多的成就感。
并且,像古代皇帝李世民那種,他對自身的才能非常自信,根本不會有絲毫的卑微之心,自卑之感。
可朱元璋卻不同。
他會。
而且非常的強烈。
此時走出大帥府的劉伯溫,僅僅這片刻的時間,便清楚了自己犯的錯在哪里。
劉伯溫身上的李善長,在聽到劉伯溫如此說后,便無奈的嘆息一聲,說道:“伯溫兄啊,既然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也就難以相勸,不留你了。”
可劉伯溫也不是一個甘愿認輸的人,輕笑著說道:“善長兄,考進士你不如我,待人處事,我不如你,佩服,佩服。”
說完,臉色一變,鐵青著臉,離開了。
而李善長看著即將被自己逼走的劉伯溫,也難得的大人大量一次,說道:“劉伯溫,多謝了!”
劉伯溫疑惑道:“謝我什么?”
李善長道:“謝你那天抬舉,那一天,你早就知道九字方略是我所薦的,所以你故意在大帥面前對我是大加贊賞。”
劉伯溫卻仰頭一笑:“不必謝,既然閣下早已看了出來,那還是說明我,愚蠢.......”
文人之間,哪怕是互相明白了心思,卻還是將話都隱藏在了言語當中。
沒有那么的赤裸裸。
隨著劉伯溫離開,李善長也微微一笑,閑庭信步的回到了大堂之中。
劉伯溫的院子中。
劉伯溫看著自己手下的下人,說道:“六子,收拾東西,咱們回家。”
六子高興的說道:“太好了,咱們再也不來了吧?”
劉伯溫似賭氣一般,說道:“不來了。”
可就當劉伯溫與六子一個騎,一個牽著毛驢朝金陵城外走時,卻在他們離開金陵城的城門口處,發現了朱元璋。
劉伯溫對著六子一揮手,六子頓時牽著毛驢到前面等著。
而劉伯溫,則來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在劉伯溫到近前的一瞬間,朱元璋便說道:“別走了,嗯?”
朱元璋沒有太過的廢話,只是留下這么一句簡單的話。
可劉伯溫卻似乎突然想開了,也或許是面子上摸不過去,笑著說道:“即使大帥想留我,眾將士也容不得我。”
“大帥不能因為我,而得罪了眾將士,因為我手無縛雞之力,無法替大帥到前線作戰,更無法與敵人刀兵相見。”
說到這里,見朱元璋沉默,劉伯溫明白自己留不下來了,便做著最后的嘗試:“大帥,剛剛在帥府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陳友諒依然是十分可怕的敵人,你不消滅他,他就要消滅你。”
“而且,陳友諒絕不會滿足于稱王,他要搶在你的前面稱帝。”
“大帥,請做好準備,大帥要早有個準備。”
說完,劉伯溫便緩緩朝著城門口走去。
而朱元璋并沒有說話。
可就當劉伯溫他們來到金陵城的門口,即刻便要出城時,朱元璋最終還是騎著馬追了過來。
做著最后的爭取。
不惜放下了自己大帥的尊嚴。
“劉伯溫,你說吧,你要咱怎么做,才肯留下來?”
朱元璋這話,已經是極為難得的認輸了。
“咱打算,處置那些放肆的將軍。”
可劉伯溫卻道:“萬萬不可,他們恨我有他們的道理。”
“對了,大帥,剛剛見面時我仍然沒有把話說完,現在我才又想起來。”
“在下以為,當前最佳的選擇是上書給脫脫帖木兒,歸降朝廷,這樣八成可以讓脫脫帖木耳大軍的矛頭轉向陳友諒。”
可還不等劉伯溫將話說完,朱元璋便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歸降朝廷?”
“劉伯溫,你剛才還說義軍如草寇,時降時反呢,現在,現在叫咱這么做!”
可劉伯溫卻道:“大帥,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
這次,朱元璋最后一點耐心也消耗殆盡了。
怒斥道:“放屁!咱朱元璋寧死不降!”
劉伯溫這話,本是他最后一次的試探朱元璋的深淺,可見他依舊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也就不再糾結。
笑著說道:“若大帥不想殺我,請容在下告辭。”
被逼到墻角的朱元璋,憤怒的一揮馬鞭,道:“滾!”
知曉自己最終看錯人的劉伯溫,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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