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齊衡真覺得自己一方可以面對這一百多萬的兵力嘛?
思考著這些,脫脫帖木耳的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好,我可以答應你,即刻便調軍北上。不過,你能不能給我透露一下,你憑什么覺得自己能夠對付這兩方勢力的夾擊,如果你不來找我,這一封乞降書不僅能解決本相這五十多萬的大軍,還能靠著我們替你解決一方憂患,何樂而不為?”
面對脫脫真切的詢問,齊衡卻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看來,自從我們在黃崗城下擊敗了相國的十五萬大軍后,整個東南便再沒有能對我們產生威脅的人了。”
脫脫卻不認可的說道:“那陳友諒,匯聚了天完的六七十萬大軍,聲勢可要比你們強多了。”
齊衡不動神色的說道:“陳友諒謀逆起兵,名不正,則言不順,則軍心不穩。雖然靠著殘暴的手段暫時籠絡住了底下的人,可這都只是暫時的,時間一久,頹勢立現,根本不需要我們動手,自己便會瓦解。”
對于齊衡的評價,脫脫并不否認。
陳友諒在短短的幾個月內便從一名天完義軍的一方大帥成為了如今橫跨三省的漢王。
其手段確實不怎么好看。
往往都是以詭計誘殺主上,方才有了今日之聲勢。
但他麾下的地盤太多了,兵力也太多了。
這不像是當個山賊,手下十幾二十個人,只要宰了當家了,嚇住手下就能行。
今后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這些手段都將被人唾棄。
到時候主動造反的屬下將會此起彼伏。
當然,陳友諒自然有自己的對策。
這暫且不提。
隨即,脫脫便又提到了東南面的張士誠,說道:“那張士誠呢?他所竊取的地盤,可都是魚米之鄉,短短幾年的時間,便發展到了如今數十萬的規模,他該不會也不堪一擊吧?”
齊衡道:“張士誠剛愎自用,想要對付他,并不難。”
瞧著面前這位年輕的少年,脫脫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
陳友諒幾十萬兵力,張士誠幾十萬兵力。
放在整個天下那也是首屈一指的諸侯了。
可到了他眼中,卻都是不堪一擊的存在,反掌可滅的貨色。
說他狂妄。
可本事卻是實實在在的,自己領教過。
不由的,脫脫一瞬間突然感覺自己老了。
曾幾何時,自己也如面前這個少年一般,目空一切。
想到這里,脫脫突然起身,對著面前的齊衡說道:“行了,既然你早有準備,那本相便在北面瞧著,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樣的手段。”
見此,齊衡也達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起身對著脫脫帖木兒一拱手,說道:“告辭。”
說罷,齊衡便帶著身邊的陳都、君雅一同朝著山下走去。
隨著齊衡離開,脫脫帖木兒看著原地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在他的身邊,一名親衛忍不住的說道:“相國,就這么放過他們?如果此刻調集大軍,出其不意下,或許可以救下小姐的同時留下他們。”
脫脫帖木兒回頭瞅了他一眼后,緩緩說道:“我觀著齊衡雖然表面看來次次都是以奇謀取勝,喜歡兵行險招,可也絕不是莽撞的人。薩仁雖然在他手中,但他應該也清楚,本相不是一個會因為自己女兒放棄這么一個誅殺大賊的機會的人。”
“既然如此,他卻還敢來到這里,在山下五十三萬大軍的面前與我做買賣,你覺得他會沒有后手嘛?”
說完,看向了一旁的大山,說道:“這恨老山連綿數十里,他們真要逃,即便我們幾十萬的大軍,又如何能在這雜亂的山脈當中尋到他們?”
聽到脫脫帖木兒的話,屬下點了點頭。
“相國,那我們真的要按照他的話北上?”
脫脫帖木兒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后說道:“不北上怎么辦?那乞降書一到朝廷,朝廷的旨意就會隨之而來,到時候我們留在這里也只能為他們吸引火力,分擔壓力,既然如此,還不如趁著乞降書還未送往朝廷前,我們先行北上,到時候以攻打小明王為理由,朝廷也說不出什么話。”
“今日這齊衡之所以來這里,就是為了提前告訴我這個消息,讓我早一步北上,否則朝廷旨意一到,不管是陳友諒還是張士誠,我們還能違抗旨意不成?”
“不過,本相還是想不通,這齊衡到底有什么手段,敢獨自面對這一百多萬的大軍,又是為何,非要將我們趕走.............”
聽著脫脫帖木兒的話,一旁的屬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齊衡的所行所為,實在是怪異無比。
仿佛是自找死路一般。
陷自身于絕境當中。
下山的路上。
齊衡一邊走著,一邊看著身邊的君雅,笑道:“你真不去找你父親?”
君雅搖了搖頭。
對于這些蒙古女人的想法,齊衡實在有些難以理解,搖了搖頭。
任由她跟在自己身邊。
城樓上。
陳友諒帶著自己的兒子陳善一同登上了城樓。
望著遠處的長江,陳友諒似感慨一般,說道:“多少的英雄豪杰呀,折戟沉沙,埋沒在這浩瀚的大江里。”
聽著陳友諒的話,陳善忙吹捧道:“如今父王已君臨長江,問鼎中原,百萬雄師投鞭斷流,取天下如探囊取物呀。”
對于自己兒子的吹捧,陳友諒還是十分受用的。
不過,還是教導道:“善兒,你這么說就太輕率了。”
就當陳友諒還要說什么時,一旁的一名將士突然高聲歡呼的喊著:“漢王,漢王大喜啊!漢王!”
看著面前的人,陳友諒笑道:“吳兄弟,這喜從何來呀?”
對面這將領忙說道:“漢王,采石鎮的鄉紳要獻出一尊金榻!”
正當陳友諒要說什么時,面前這將領便拉著他來到了大堂之外。
看著高臺之上的金榻,一旁那名獻寶的老者忙說道:“大王啊,八十年前,也就是老夫出生那一天,正逢八月初一,突然天降暴雨、那是電閃雷鳴啊。”
“據先父后來說,是看見夜空中出現了一條金龍!”
“它是只見首,不見尾吶!”
“口吐著萬丈火焰。”
“將萬道閃光直射著長江大堤,真有天崩地裂之勢啊!”
聽著老者的話,陳友諒心中了然的笑了笑。
這時,老者繼續說道:“日出之后啊,先父就帶著鄉紳冒死登上了龍山,就發現山上那龍王廟不見了。”
“那龍王廟,可是要比這大殿要大三倍啊,可就在這頃刻之間,就變的什么都看不見了。”
“更神奇的是啊,在那龍王爺塑像的地方,就挖出了一個金榻,就是眼前這金榻呀。”
“后來才得知啊,這座金榻,就是漢帝所遺。先父冒死把它保留下來,代代相傳,今天,老夫就將它,獻給大王。”
可陳友諒卻淡定的說道:“為何要獻給我呢?”
老者問道:“大王是否要光復大漢哪?”
陳友諒道:“當然。”
老者拱手擺手:“大王,看來,你就是漢帝之龍脈,蟄伏于江漢之中,千年之后,適逢亂世,漢帝用閃電打造出這尊金榻,這是要你順意天命,承繼大位,拯救天下萬民于水火之中,龍吟四海,澄清九霄哪!”
聽著這老者繪聲繪色的講述,一旁的眾多將領們紛紛拱手看向了陳友諒,說道:“大王!這是天意呀!”
聽著眾人的話,陳友諒笑了笑。
可突然間卻又臉色一變,舉起手來,堅定的說道:“不!”
“我不做皇帝。”
面對眾人的再次勸說,陳友諒緩緩說道:“如今天下未定,烽煙四起,南北梟雄無不暗藏大志,都對帝位垂涎三尺,我陳友諒是個明白人,何苦要坐在這龍椅上烤。再者,我陳友諒何德何能,怎敢僭居大位?”
說完,便獨自一人朝著外面走出。
瞧著陳友諒這番表態,眾多將領們立馬圍住了陳友諒的兒子,說道:“殿下,您得好好勸勸大王哪!”
“殿下,大王一旦登基,您可就是太子了啊。”
面對眾人的勸說,陳善卻拱手對著眾人說道:“列為叔伯。”
說完,又小聲的說道:“我了解父王心思,父王不是不想當皇上,只是.....不能這么輕率......”
隨后一眾人便聚在一起開始小聲的商議起來。
第二日。
正當陳友諒在自己院子里行走之時,他的面前卻突然來了十幾個弟兄。
看著他們一個個朝著自己走來,陳友諒疑惑道:“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可他不說還好,一說,眾人便來到了身邊,將他抬了起來。
陳友諒怒喝道:“放肆!”
可眾多弟兄們卻沒有一個聽從他的話,將他抬到了一出屋內,強迫的換上了龍袍,再次來到了金榻處。
隨之,提前準備好的登基大禮便開始了。
無數將領們聚集在他的下面,對著臺上的陳友諒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喊完,便跪在了地上。
而臺上的陳友諒,卻面露苦澀的說道:“你們這可害苦了我啊,你們害苦了我啊!”
隨著登基大典的進行。
見事不可違,陳友諒也只好接受。
原本苦澀的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了笑意。
曾經的一名漁民,跟朱元璋同樣出身貧苦。
如今跨越了中間無數的階層,最終登上了龍椅。
此刻的心中,又怎么會不高興。
一如此刻的陳友諒。
隆平府,張士誠麾下的都城皇宮中。
張士誠此刻也正坐在龍椅之上,與麾下的眾多文臣武將們一同觀看著場中央舞女們的舞姿。
案桌上,擺滿了酒肉。
歌舞升平的環境中,張士誠滿臉的醉態,身邊是一名妃子在給他按肩捶背。
這時,一名下人來到了他的身邊,說道:“大王,內府送來兩幀急件。”
張士誠眼都不帶瞅一下,問道:“都哪來的啊。”
下人回道:“一幀來自江漢陳友諒,另一幀來自金陵朱元璋。”
聽到這兩份急件的由來后,張士誠突然對著下面的舞女們一揮手。
歌舞聲樂瞬間停止。
臺下兩側的文武重臣們一個個都看向了臺上的張士誠。
張士誠思慮片刻后,對著下面的眾人說道:“走。”
大堂之中。
雖然換了個地方,張士誠身邊捶背按肩的妃子卻依舊在。
張士誠仔細的查閱了這兩封來信后,笑著對下面的文武官員們說道:“今天可是雙喜臨門哪。”
“陳友諒、朱元璋,兩位梟雄都來求我了。”
然后志得意滿的說道:“列位臣工,商議商議吧。”
聽著張士誠的話,臺下位于右側首位的張士信頓時起身拱手,對著臺上的張士誠說道:“大王,陳友諒這信啊,貌似恭敬,實則是以漢帝之尊給我們下旨。”
“他約大王南北夾擊消滅朱元璋,之后平分其地,這相比之下,朱元璋的口吻就恭順多了,他約請大王進帝位,統領江南義軍,并請命為先鋒,剿滅叛賊陳友諒。臣議,兩個人雖然都不可信,但相比之下陳友諒更可惡。”
“他是給弒主奪位之徒,心狠手辣,斷不可信哪。”
而另外一邊的一名貌似謀士的官員,則起身對著張士誠說道:“目前態勢,對大王最是有力,目前那陳朱二人已經是互為水火,而大王則一舉手,一投足,則可左右天下,此乃千古良機,切莫錯過。”
“臣建議,馬上向廣東、湖南等地進軍。把那些草寇們占據的地盤給全部收回來,壯大咱們的實力呀。”
“大王,連陳友諒這等貨色也敢稱帝,大王早就該登基了。臣叩請大王,擇日即位,改元建國!”
另外一名臣下也是附和道:“就是,江浙乃魚米之鄉,富甲天下,大王,此時不稱帝更待何時啊?”
隨著為首的人提出稱帝的建議后,其余眾人也都是紛紛附和起來。
而臺上的張士誠,聽著下方眾人的建議,卻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對于這些臣下的建議壓根不想再聽,便笑著說道:“諸位卿家,你們餓嗎?”
聽到這話的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不明白張士誠這話是什么意思。
就在眾人疑惑間,張士誠笑了笑說道:“你們要是不餓,我可是餓了。”
“開宴嘍,酒醉飯飽以后再說吧。”
宴席上。
志得意滿的張士誠,一把將身邊的妃子摟入懷中,然后在場中眾多臣下的注視下,問道:“你說,你說我是打朱元璋好呢,還是打陳友諒好呢?”
這妃子似乎也很懂張士誠的秉性,笑著說道:“都不好。”
“為什么呢?”
“大家都不要打仗,太平快活的過日子那才是最好的。”
聞言,張士誠大笑三聲,說道:“不錯不錯,說到本王心里頭去了,哈哈哈哈哈。”
隨著再次的歌舞升平,眾人再次沉浸到了享樂當中。
期間,張士誠似乎心中有了決斷。
突然叫停了歌舞,然后將懷里的美人往身邊一推,對著下方的眾人說道:“本王主意已定,”
隨后又對著自己的弟弟張士信說道:“張宰相。”
“在!”
“回復陳友諒,本王答應他的全部要求。立刻發兵夾擊朱元璋。”
聽到這話的張士信,拱手道:“遵命!”
說完,便要離開去準備。
臺上的張士誠眉頭一皺:“別急。”
“還有哪。”
感受著張士信疑惑的目光,張士誠說道:“同時回書朱元璋,告訴他,就說本王滿足他的全部愿望。發兵助他抵御陳友諒。”
疑惑的張士信,拱手道:“遵命。”
而張士誠則回頭看向了另外一邊,說道:“宋大帥。”
“末將在!”
“傳令三軍,按兵不動,隔岸觀火,靜待其變!”
“遵命!”
說完,張士誠得意的一笑,道:“這才是護境安民的上策。”
“等這兩個梟雄打的筋疲力盡,一敗涂地時,我們再突然動手,坐收大利!”
張士誠話音一落,下面的臣下紛紛贊嘆。
“大王的智謀,天下無雙啊!”
“哈哈哈哈........”
金陵城外。
朱元璋焦急的站在門口,有些擔憂的對身邊大虎說道:“夫人如今走幾天了?”
大虎說道:“回大帥,夫人走五天了。”
聽著這話,朱元璋擔憂的說道:“這路上不會出啥事吧。”
如今各地都是亂哄哄的。
馬秀英所去之地還不是在他們境內,不由的擔憂不已。
可光在這想也沒有什么用,朱元璋干脆對著身邊的護衛說道:“大虎二虎,這樣,你們各領二百人分路趕去青田,好有個接應。”
“如果碰到夫人,第一時間將她給咱帶回來,知道嗎?”
大虎二虎拱手道:“屬下遵命!”
青田縣,千峽湖上。
馬秀英與丫鬟玉兒一同坐在那船只上,欣賞著這青田縣千峽湖的美景。
絲毫沒有趕路心急的意思。
湖面上波光粼粼。
馬秀英和玉兒的臉上滿是笑意。
在她們身后的小船上,則是幾名將士穿著農夫的服侍,帶著刀守護著。
越過千峽湖,穿過一條竹林小徑。
按照打聽出來的消息,緩緩來到了劉伯溫所在的竹屋前。
瞧著這小巧雅致的竹屋,馬秀英不由的笑著說道:“還是這些文人會享受啊,玉兒你看這竹屋,住的多舒心啊。可比咱們的大帥府要舒服多了,。”
一旁的玉兒也是滿臉帶笑。
這年月,女人們都受封建禮教的束縛,難得有出門的機會。
更何況是到處的游走。
這幾日走下來,也是心情開闊不少。
來到竹屋門前,馬秀英伸手推開院門,看著院子里躺在竹椅上的人,眼神示意玉兒上前,自己則退出了院外。
會意的玉兒,輕步來到了那竹椅后,瞧著上面躺著的劉伯溫。、
原本以為是家里人的劉伯溫,最初沒有理會,等待著對方說話。
可等待了片刻,見對方沒有出聲,心中這才意識到什么,急忙睜開眼瞧了過來。
當他看到身后的玉兒時,頓時驚訝的說道:“玉兒姑娘。”
玉兒乖巧淺笑著說道:“玉兒給劉大人請安了。”
劉伯溫雖然在這一刻已經意識到了什么,卻還是裝出一副不知的表情,急忙攔住玉兒的請安,說道:“別別別,玉兒姑娘到此,所謂何事啊?”
玉兒笑著說道:“有位夫人渴了,想跟您討杯茶吃。”
這時,劉伯溫才看向了門外。
在見到馬秀英的一刻,便篤定了心中猜想。
也暗暗佩服齊衡的未卜先知。
不過表面上卻還是裝出一副從不知曉的表情,嘆了口氣,急忙上前走去。
而對面的馬秀英也在這時開口道:“伯溫哪。”
可劉伯溫卻匆匆打斷了馬秀英的話,說道:“夫人什么都不必說了,伯溫都明白。”
馬秀英聽到這話,忙說道:“真的?”
劉伯溫認真的點了點頭:“真的。”
馬秀英長舒一口氣,說道:“多謝啊。你給了我好大的面子。”
劉伯溫忙擺了擺手。
而馬秀英則繼續說道:“伯溫哪,我是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沒想到竟然一句話也沒用上。”
劉伯溫道:“夫人不避險阻的來到這里,這比什么話都重要。在下再迂,也該知趣了。夫人,這里不是安徽,晚走不如早走,明天天一亮,咱們就歸赴金陵。”
馬秀英道:“別!”
“別呀,你,你這人山清水秀的,我還沒看夠哪。待兩天再回去。再說,也別讓大帥覺得請你請的這么容易,咱也讓他著著急。”
聽到這話的劉伯溫,不由一笑。
“夫人當真覺得青田的山水很好嗎?”
馬秀英道:“當然了。”
劉伯溫一拍手,說道:“真讓夫人說著了,這世人只知道三山五岳,西湖翠樓,俗!”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青田也有十大美景,這些美景根本不比那些名山大川差。”
“明天天一亮,不,天沒亮,我就陪夫人去看景。這頭一景,青田日出。”
聽到這話,瞧著劉伯溫說起自己家鄉時的高興勁,馬秀英忍不住的一笑,說道:“好,既然我們都來了你們這兒,自然是要聽先生你安排的。”
第二天天剛剛亮。
劉伯溫已經帶著馬秀英等人一邊趕路,一邊看著青田的美景。
尤其是此刻日出的美景,那一輪紅日在山后緩緩升起,又在一個絕佳的觀景位置,那場面也實在是讓人心喜。
一旁的玉兒忍不住的驚呼道:“天那,這也太漂亮了!”
瞧著這美景,還有身邊的人,劉伯溫想到最后自己的經歷,又忍不住的開始感嘆起來。
一旁聽著劉伯溫感嘆的馬秀英,卻像是心中有什么事情憋著。
等劉伯溫說完時,這才緩緩開口道:“劉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劉伯溫道:“請夫人吩咐。”
馬秀英道:“大帥這個人呢,表面上看著剛烈,其實心里頭有時候也挺脆弱的,尤其是好面子。回頭您若是見了他,能不能給他點面子啊?”
早前便有陳都傳話的劉伯溫,此刻哪里會拒絕,忙說道:“夫人,伯溫明白。請夫人放心吧。”
金陵城,大帥府。
勞累了幾日,一路趕路回來的馬秀英,此刻正在屋里洗著臉。
在旁處得到馬秀英返回消息的朱元璋,忙趕了過來。
在馬秀英洗臉的時候,緩緩拿起毛巾。
就當馬秀英呼喚玉兒拿毛巾的時候,朱元璋便遞了過去。
擦完臉的馬秀英,見到朱元璋,頓時說道:“是你啊。”
朱元璋捧著個笑臉說道:“妹子,回來了。”
馬秀英道:“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還問我回沒回來。”
似乎心里清楚朱元璋想問什么的馬秀英,卻硬是憋著什么都沒說,緩緩來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想到自己又要賠笑臉,朱元璋忙將玉兒打發了出去。
玉兒也心領神會,忍著笑意退了下去。
見馬秀英一直不說話,朱元璋忍不住的走了過來,說道:“妹子,嘿嘿,人呢?”
馬秀英明知故問道:“誰啊?”
朱元璋眼睛一瞪:“劉伯溫哪。”
看著朱元璋著急的模樣,馬秀英淺笑一下,說道:“我讓他先回禮賢館了,人家也得歇歇不是嘛?”
朱元璋恍然:“對,得歇歇,得歇著。”
隨后又疑惑的問道:“妹子,你是咋把他給請回來的?”
馬秀英長嘆一聲,道:“可是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呀,這個劉伯溫哪,就是心高氣傲,自尊心太強。”
說完,看著朱元璋說道:“人家對你呢,也是又敬又怕又氣,我是好說歹說,費勁了心思總算把他給說動了。”
“現在呀,他是徹底認識到朱大帥的一片赤誠了。”
“向我保證,從今往后,效忠大帥,萬死不悔。”
聽到這最后一句話,朱元璋忍不住的說道:“喲,真的?”
馬秀英道:“不信你瞧啊,不信你待會兒看他見了你后會不會扣頭認錯。”
聽著這話,朱元璋還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驚喜的說道:“咱,咱怎么早沒發現你是個女諸葛呀?”
馬秀英道:“這么明顯的事,你現在才看出來?”
朱元璋樂的說道:“服了,真是服了。”
不過,馬秀英還是囑咐道:“往后啊,你還是要對人家尊重點,文人嘛,脆弱!”
朱元璋一臉的認同:“對對對,你說的對,他們呀,是既脆弱又嬌嫩。”
說完,還滿臉的認同。
卻不知道一旁的馬秀英已經低著頭笑了半天。
禮賢館。
剛剛走進禮賢館后門的劉伯溫,迎面便碰到了早已等待在這里的李善長。
走前差點便割袍斷義的二人,此刻見了面后反而如同許久未見的摯友,那李善長做作的拱手上前,對著劉伯溫說道:“哎喲喲,伯溫兄,你走這幾日,我可是度日如年哪,這上下里外多少事,忙的我是焦頭爛額啊。”
“不瞞你說,我有時啊連做夢都在想,這要是有劉伯溫在就好了,他肯定是舉重若輕,排危解難。挽大廈于將傾,回蒼穹于......”
可這話還沒說完,連劉伯溫都聽不下去了,忙說道:“善長兄,咱倆之間就不必唇槍舌劍了,既然是同侍一主,你我就得同心同德。只有這樣,我們兩個才能活的輕松,過得愉快。善長兄覺得呢?”
李善長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作出一副認同的表情,說道:“說的是啊。”
劉伯溫接著說道:“再一個,在下的毛病你全知道,長于言,而短于行。坐而論道嘛,我行,可處理那些個紛紜復雜的軍政民政,我是萬萬不行的。而這方面,是你最擅長的。也是大帥府中最最重要的,僅此一項,在下就永遠不可越過你去,所以,你在大帥身旁的首輔位置,便雷打不動,無人可替。”
聽到這話,李善長再次說道:“伯溫兄,人品胸懷善長自嘆不如。善長謹此謝罪!”
劉伯溫道:“從此往后,伯溫定視善長兄為上,甘居其下。同心同德,共襄大業!”
李善長或許是被劉伯溫真誠的話給說動,神情略顯激動的說道:“伯溫兄哪,請!”
可還沒走幾步。
那禮賢館的堂館外,徐達等人便率領著一群軍中部將,在劉伯溫的面前恭敬的喊道:“給劉先生賠罪了!”
徐達的話說完,一旁的眾將領們也都是喊了起來。
劉伯溫忙稱不敢。
大帥府。
朱元璋在自己的書房內來回的走動。
焦急的等待著劉伯溫的到來。
如今義軍,雖然之前還政務雜亂,可在齊衡來到金陵后,這些時日以來,政務方面已經基本暢通無阻。
正常的政事已經不是一個問題。
可為了讓自己獨自面對眼前復雜的局勢,朱元璋還是忍著沒有將齊衡召回。
所以,目前他身邊迫切需要的就是一個可以決勝于千里之外的謀士!
而這個人,則非劉伯溫莫屬。
最起碼,在之前劉伯溫離開金陵城時的幾條預測,都已經全部應驗。
所以在朱元璋看來,劉伯溫就是目前他最需要的那個人。
謀劃全局。
相反,像李善長這樣善于理政的臣下,則并不是那么急迫。
同時,想到自己之前痛罵劉伯溫讓他滾的場景,如今卻又要人家回來輔佐,這臉上怎么說都有些不好看。
所以此刻這心中難免有些尷尬。
一會兒坐在椅子上,擺出一副上位者的氣勢。
一會兒又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等待對方認錯。
可就在那書房的門響起推門聲時,朱元璋立馬捧著一個笑臉,走了出來。
等待著劉伯溫進來。
可想了想,最后還是選擇了回到椅子上。
裝出一副看書的模樣。
這時,李善長和劉伯溫一同走了進來。
劉伯溫進來后二話不說,直接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說道:“劉伯溫叩見大帥,請大帥降罪。”
見到劉伯溫見面便拜,還口口聲聲說降罪,自己也不好再強裝嚴肅,笑著便起身來到了劉伯溫的面前,連忙將他扶了起來。
“伯溫啊,回來了,回來就好,來來來,快起來快起來,好啊,太好了,來,坐坐坐。”
說完,還對著門口的李善長一招手,道:“來,善長,來,進來坐。”
然后一臉窘態的坐在了劉伯溫身邊的椅子上,尷尬的說道:“伯溫哪,跟您說件丑事,啊,呵呵。”
“咱呢,已經向元廷乞降了。”
“不光如此啊,還向張士誠獻媚了。”
“本來咱一條腿都不想跪的,結果現在可好,兩條腿都給這幫狗雜種們跪下了。”
說完便尷尬的笑了起來。
可一旁的劉伯溫卻臉上沒有絲毫的嘲笑之意,反而是恭敬的拱手說道:“大帥此舉,可喜可賀啊。”
“在下只想到向元廷詐了降。沒想到大帥向張士誠也詐了降。”
“大帥所為,真是神鬼莫測。要么就不做,要做就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在下敬佩。”
朱元璋的臉色在聽到劉伯溫的話后雖然緩解了一些,可還是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就別安慰咱了,咱這是又騙又降的,丑,太丑了。”
可劉伯溫卻說道:“大帥,在下記得您不是最敬佩布衣帝王漢高祖嘛?”
朱元璋點點頭。
劉伯溫則說道:“他呀,當年為了爭天下,也做過許許多多丑陋不堪的事情。就說劉邦收彭越那會兒,也曾假意乞降,然后再趁亂進軍。最后,則亂其軍,斷其頭。”
聽到這話的朱元璋恍然大悟,沒想到這劉邦也做過這樣的事情。
可是,隨后他便又疑惑的看向了一旁的李善長,問道:“先生,您跟咱講過漢史啊,咱怎么不記得這段啊?”
聽到這話的劉伯溫臉色一愣。
而一旁的李善長更是有些結結巴巴,仔細回想了半天,也記不得哪里有這么一段,最后勉為其難的解釋道:“這,這漢史啊,浩如煙海,上次在下沒有講完,以后會講到的。”
聞言,朱元璋點了點頭。
這時,門外的二虎走了進來,對著里面的朱元璋說道:“大帥,酒宴已經準備好。”
朱元璋揮了揮手,然后回頭看著劉伯溫笑道:“伯溫哪,咱給你接風洗塵。”
聽到這話的劉伯溫先是點了點頭,隨后請求道:“大帥啊,夫人這一路來實在辛苦,在下可否先給夫人請個安,謝個罪。”
朱元璋明白劉伯溫的心思,便說道:“嗯,應該,確實應該。”
“這樣,善長啊,你跟伯溫一起去,一會兒來的時候把夫人也給拉上,咱在那里等著你們。”
劉伯溫和李善長齊齊朝著朱元璋點了點頭,道:“是!”
走出朱元璋的書房。
二人一同朝著大帥府的后院走去。
感受著天空中降下的絲絲細雨,李善長笑道:“下雨了。”
劉伯溫也是頗為感慨的說道:“迎面纖纖銀絲落呀。”
一旁的李善長則對道:“當頭陣陣雨花飛。”
二人相視一笑。
笑完,李善長便忍不住的問道:“伯溫哪,實在是慚愧。你剛才所說的漢高祖降彭越那事,到底是哪部史書上說的,怎么我就沒見過呢?”
對李善長當面詢問的劉伯溫,說道:“額,你容我想想。”
“剛才還在嘴邊上,你看叫你這么一問,我倒想不起來了。”
可李善長卻依舊刨根問底的說道:“漢書上肯定沒有,官史上也不會有,肯定是野史。是不是,閱風樓札記呢?”
“好像不是。”
“咸陽拾遺呢?”
“也不是。”
“夢古臺春秋呢?”
“漢史勾沉?”
可劉伯溫卻全部搖了搖頭。
李善長無奈的說道:“到底是哪本書?你好好想想,我隔天就要給上位來一堂日講,他要是問起來,我可就難堪了呀。”
聽到這話,劉伯溫終于明白了李善長為什么如此的刨根問底了。不由的一笑,說道:“善長兄恕罪,劉邦降彭越的事,青史上沒有,官史上也沒有,是我信口胡編出來的。我這是說漏了嘴。”
見此,李善長無語的說道:“你這是為何啊?”
劉伯溫笑道:“一來是為了安慰大帥。二來嘛,雖然史書未載世人不知,但我相信,劉邦一定做過許多上不了臺面的事。什么恨事,窘迫事,要不然,他也做不了帝王。尤其是大名鼎鼎的帝王。您說是不是?”
李善長無奈的指著劉伯溫說道:“劉伯溫哪,劉伯溫,你呀,你有時候也真遭人恨。輕飄飄的幾句話,把我也給耍弄了,害我苦思半天沒有著落,你呀,真是個神鬼莫測之人。”
劉伯溫卻一口反駁道:“我不是,大帥才是神鬼莫測之人。”
在說這話的同時,劉伯溫還在心里加了一個人的名字。
只不過這個時候不能說出來。
一旁的李善長則問道:“怎么說?”
劉伯溫緩緩道:“善長兄,你真的沒看出來?”
“看出什么?”
“剛才大帥表現出的那些悲憤啊,自責,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一半是義憤填膺,一半是在演戲,大帥才是真的神鬼莫測呀。”劉伯溫一邊感嘆著今日見到朱元璋時的場景。
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著自己在竹屋內遇到陳都的事情,這幾日來他一直在猜測齊衡的心思。
如果說齊衡能夠知曉自己與朱元璋背后所發生的一切還可以理解。
對于朱元璋也一直有忌憚也可以理解。
可他又為何要對自己這么做,又為什么要派人來找自己。
自己的存在,對于齊衡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也沒有必要。
以齊衡的才能,有沒有自己在他身邊,根本沒有任何的區別。
畢竟齊衡不是朱元璋。
可他苦思幾日,始終想不明白。
也是在最近幾日往金陵城中趕來時,他才突然想明白了齊衡的真正用意。
一時間,敬佩不已,敬佩的是五體投地。
好像這中間所發生的一切,都在齊衡的掌控之中。
之前他就在想,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齊衡對于他劉伯溫與朱元璋私下的見面以及談話內容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既然如此,他為什么還要主動來找自己這位在某一方算是背叛過他的人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齊衡要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樣一個在朱元璋看來,背叛過齊衡,不可能是齊衡的人的人。
如今齊衡功高蓋主的事情,聰明人都看的出來。
齊衡又怎么會不知道。
雖然他的身世為他抵擋了一些朱元璋的猜忌,可當他齊衡的功勞真的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歷史上帝王殺親兒子的也不是沒有,更何況是小舅子,一個外戚。
相反,外戚的身份可能在初期給齊衡一些保障,但到了后期,一旦建國了,統一了天下呢?
外戚勢大,禍國殃民的事情,歷史上也略見不鮮。
朱元璋這么勤學的一個人,會不知道嘛?
到時候,又會怎么辦?
如今這金陵城亂成這樣,可謂四面楚歌,可齊衡這個虎威大將軍,卻沒有了蹤跡。
除了朱元璋不愿意召回他這個原因外,是否有齊衡自己不愿意回來的緣故。
這些,他都是在回來的路上,聽到馬秀英提起最近齊衡都不在金陵時,才想到的。
按照這個思路理下去,劉伯溫便也就不難發現齊衡派人見他的用意。
雖然劉伯溫還不敢百分百的確定,但他隱約間感覺到,齊衡有意在暗地中培植出一個可以和李善長分庭抗禮的人來。
可不管是培植誰,只要跟他齊衡有關聯,便一定會被朱元璋所忌憚。
將其認定為齊衡的人。
可無論朱元璋如何的在對立面培植勢力與其針鋒相對,難道還有人能強過齊衡的存在不成?
這一來二去的,齊衡便成為了朱元璋之下,無法根除的一個隱患。
久而久之,必成朱元璋心腹大患。
所以,齊衡為了讓日后不至于出現這樣一個局面。
所以才甘愿開始主動的隱退。
在暗中幫助朱元璋的同時,不顯山不漏水,讓表面上看,似乎朱元璋靠著自己的能力便解決了面前的困局。
到時候,對待齊衡自然不會再像往日一般忌諱。
而朱元璋,也不需要再費盡心思的去思考培植誰來抗衡齊衡。
因為齊衡已經不存在于這個體系當中。
相反,齊衡對于朝堂的掌控力,卻不會有絲毫的削弱。
甚至他本人在做一下事情時,則比往日更加順暢,不需要顧及什么。
盡管此時的劉伯溫還無法百分百的確定自己這個猜想,但在他看來,這事八九不離十,而自己就是齊衡暗中培植的力量之一。
以此來接替齊衡在朝堂上的掌控力。
他在之前見到李善長時,所說的那一番話,其實也是因為他猜想到這些后,想要與李善長主動示好。
將自己與齊衡之間有聯系的事情隱藏在最深處。
而他剛剛之所以感嘆朱元璋神鬼莫測,其三分是真的感覺朱元璋心思難以捉摸,其七分,則是因為想到齊衡而有所感嘆。
就在劉伯溫一邊走著,一邊思考著時。
他身后的李善長,則站在原地思考著劉伯溫剛剛的話。
他越想,越覺得劉伯溫說的一針見血。
嘴中喃喃的說道:“不錯,你一語點破之后,我現在想起來,果然如此!確實如此啊!”
臉上滿是驚駭之色。
而當他抬起頭看向劉伯溫時,卻發現對方已經走到了前面。
同樣在李善長言語下回過神來的劉伯溫,瞧著滿臉驚懼之色的李善長,微微一笑,轉身走了過來,說道:“那您說,大帥這么做,是為什么呢?”
李善長疑惑道:“這還有個為什么,他樂意呀。”
劉伯溫輕笑著搖搖頭,想著在竹屋時齊衡命陳都講給他的話,說道:“照我看,大帥心里頭完全明白。當前的形勢下,他必須向強敵屈服。否則難以自保,更難以取勝。但是大帥多年以來,都是義字當頭,忠義行事,他絕不能放棄忠義之名。”
“更不能損害大帥之尊,因此,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必須表現出萬不得已啊,大悲大痛啊.......”
聽著這話,李善長突然間明白了自己上一次的計策,為什么那么容易的就將劉伯溫給趕走了。
其實不是自己的計策太好。
而是在這中間朱元璋選擇了沉默。
在那樣一個關頭,朱元璋必須維持自己忠義的名聲。
所以,劉伯溫必須走。
而他后來去追劉伯溫,是心里明白,劉伯溫是個有本事的人。
他能幫助自己。
所以,才非常為難的在放劉伯溫走以及維持自己忠義之名中間無法抉擇。
想明白這些的李善長,心中更是驚懼。
原來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如此多的門道。
而自己,就好像一個小丑一樣,被臺下的人看的一清二楚,而自己卻還自以為妙計無雙呢。
這時,劉伯溫突然說道:“善長兄,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咱倆永不再提,如何?”
李善長篤定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邊走著,李善長一邊看著身前劉伯溫的背影,心中駭然道:“你說上位神鬼莫測,你劉伯溫不也是神鬼莫測嘛?你呀,表面上對上位忠順著,可心里老是在琢磨上位。”
“唉,我夾在這兩個精明人當中,真是難過呀......”
可他李善長又怎知,如今的棋盤上,又何止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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