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好門后來到了燭光旁。
看著那紙條上的歪七扭八的字體,劉伯溫努力的辨識著。
最后連貫起來構成了一句話:孬種,咱白養了你。
心驚之下,劉伯溫急忙將那紙條放在了燭火之上,燒了個一干二凈。
大帥府的酒宴之上。
朱元璋、齊衡以及湯和、常遇春,一同坐在一張桌前。
唯獨那徐達喝到一半,為了高興去一旁的那桌上,與將領們湊熱鬧去了。
酒過三巡。
朱元璋突然對著身旁的齊衡開口說道:“軍濤啊,今日咱在大堂之上,雖然說得熱鬧,可這仗到底該咋打?你還沒說呢。”
從劉伯溫那里出來后的朱元璋,在聽到劉伯溫所說的那一些計策后,雖然心中已經有了一些關于接下來該如何做的打算。
可如今還是想聽聽齊衡怎么說。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朱元璋會有此一問。
齊衡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面對桌前的朱元璋,湯和、常遇春說道:“幾位大哥,今日在堂上,其實你們說的都沒有錯,如今我義軍四周皆有強敵,如今又有那陳友亮率領68萬大軍傾國來攻。”
“表面上看是身處絕境,四面強敵環伺。”
“可我們仔細再分析一下,那北方的元軍雖然有五十三萬之眾,可他們如今的目標對準了那北面的小明王。”
“先不說我義軍與那陳友諒還勝負未定,即便是我義軍敗在了那陳友諒的手中,他脫脫帖木兒率領大軍來攻,能有什么收獲?”
“只要北方的小明王勢力不被他們所鏟除,那么大元東南方向的疆域便注定無法與北方相連,即便那脫脫帖木兒率領著大軍攻下了一些我們境內的城池疆域又有什么用呢?”
“我義軍如今的遭遇,便是他脫脫帖木兒日后的遭遇。四周強敵環飼,他脫脫帖木兒又能比我們強多少?能堅持多久?”
“所以元軍北方的53萬大軍看似時刻在威脅著我義軍境內,實則他們根本不會動,因為他們在這場買賣當中根本得不到什么好處。就算他們打下了一些城池,對于他們而言也不過是給自己設下了一個陷阱,日后將會有更多的元軍士兵在這個陷阱當中陣亡。”
聽著齊衡的話,在場的三人皆是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往日他們在看待元軍時,一直都將他們視為生死大敵,你死我活的存在。
所以在想到自己境內會出現危機時,便會天然的認為元軍一定會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
可如今聽著齊衡這一番詳細的分析后,一時之間突然感覺像被齊衡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似的。
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齊衡這話一語驚醒夢中人,那朱元璋沉思的臉上突然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激動的一拍桌面,將桌面上的酒菜震了一震。
“軍濤,你這可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你說這么簡單的道理,咱之前怎么就沒有想過呢?”
說完,他便看向了齊衡的腦袋說道:“你這腦袋怎么就轉的這么快呀?”
聽到朱元璋這話的眾人紛紛大笑起來。
不過朱元璋還是緊接著便問道:“那張士城呢,張士誠的兵力可不比那陳友諒少,他所占據的江浙地區,更是古往今來的富庶之地,兵精糧多。若他突然在東面對我們發起進攻,對于大局也是極為不利的。”
對于張士誠,齊衡更是輕松的說道:“那張士誠確實不簡單,但說到底也就是一個守成之主,如今我們與陳友諒之間的戰斗還沒有打響,更沒有決出勝負,他張士誠怎么敢動手?”
“大哥你想,如果你是張士誠,是要配合陳友諒一同攻打我們,還是等我們之間兩敗俱傷的時候再收漁翁之利?”
聽著齊衡的話,湯和第一個反應過來,說道:“對啊,如果我是張士誠,我絕不會跟陳友諒一起攻打,因為唇亡齒寒嘛,一旦那陳友諒將我們打敗,接下來就是他張士誠自己了。”
“相反,如果張士誠等我們與陳友諒之間斗的兩敗俱傷時,豈不是可以平白的撿個便宜?畢竟我們跟那張士誠相交極近,他們真想動手,隨時都可以,又何必非要成全陳友諒。”
隨著湯和的話說完,眾人對于齊衡的主意更加清楚了。
齊衡也點點頭,說道:“湯大哥說的正是,只要我們與陳友諒之間的戰斗一天沒有分出勝負,那么張士誠就不可能動手,不管是為了利益也好,還是其它什么,等我們兩敗俱傷,都是對張士誠最有利的局面。”
“畢竟,如今大元東南將于最大的三個義軍勢力便是我們三個。只要解決了我們與陳友諒,那就只剩下他張士誠了。”
眾人恍然。
在齊衡的一句句解釋下,原本看起來仿佛身處絕境的他們,突然之間發現局勢也沒有那么差。
看似四周都是強敵,可沒有一個是真心實意愿意與陳友諒配合的。
這說到底,還是他們與陳友諒之間的戰斗。
只要在與陳友諒的戰斗中能夠保持平衡,甚至占據上風,他們就不會陷入到絕境當中。
想著這些,眾人的思維不由的開始發散。
原本這四周的強敵便如同一個鐵框一樣將他們牢固的鎖在原地,讓他們無法去思考其他。
可如今,這個鐵框沒有了,眾人腦海中的思維也得到的激發。
“若只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與陳友諒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那陳友諒雖然看似來勢洶洶,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陳友諒與麾下的軍隊并不是真的那么真心。只要能夠堅守住他的幾波攻勢,別說是將我們覆滅,他自己說不定就自己先瓦解了。”
湯和若有所思的說道。
聽著湯和回過味來,齊衡笑著點頭,表示贊同。
而一旁的朱元璋,則更是具體的說道:“洪都是我們境內的第一重鎮,墻高城厚,他們如果想要攻占我們金陵,就必須先拿下洪都。否則洪都內的守軍完全能夠輕松的截斷他們的后來。”
想到這里,朱元璋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隨即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齊衡,說道:“軍濤,如今看來,洪都便是我們與陳友諒之間戰斗的關鍵地方,一旦洪都失守,那我在里面儲存的兩百萬石糧食就會成為陳友諒源源不斷的供應。同時再無后顧之憂,可以順著長江直取金陵。”
“相反,這一次他們傾巢而來,顯然糧草補給不會太多,拿不下洪都,他們就廢了一半!”
說到這里,朱元璋便有了主意,問道:“既然如此,你們看由誰去鎮守洪都比較好?”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鎮守洪都的差事一定是一場死戰。
同時也必將是這一次與陳友諒之間戰斗最為激烈的一戰。
那坐在一旁的常遇春,第一個站起來說道:“大哥,上一次與那陳友諒交手沒有打個痛快,這一次,就派我去吧,我倒要看看,那陳友諒有多厲害!”
聽著常遇春的話,朱元璋只是稍微一思慮便搖了搖頭。
常遇春乃是一員悍將,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并不是守城的最好人選。
相反,讓他攻城才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朱元璋毫不猶豫的便搖了搖頭。
隨即,朱元璋看向了一旁正在跟弟兄們喝酒的徐達。
可想了想還是否則了這個決定。
至于身邊的湯和,更不適合。
而且,與陳友諒的戰斗也不僅僅只是光守城。
還有接下來的戰斗。
如果只是守城,再厲害的人也有破城之日。
而想要真正解決這一次的禍患,還要看接下來與陳友諒麾下軍隊之間的戰斗。
而不管是徐達還是湯和,都是接下來他進攻陳友諒時率軍的將帥。
如果將他們放在洪都,根本發揮不出他們的效用,也不見得就比其他人在守城方面要強。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到洪都城中鎮守。
不由的,便看向了身邊的齊衡,說道:“軍濤,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齊衡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院子角落中的一桌上。
朱元璋瞧著齊衡的表情,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當他看到自己的侄兒朱文正時,頓時眼前一亮。
此洪都之戰,乃是死戰。
是沒有任何退路的。
面對敵軍的六十八萬大軍,明知不敵,卻還要堅守。
并且,此戰對于他們而言是極為關鍵的一戰。
此戰若敗,境內疆域門戶大開。
所以,只能勝,不能敗。
而這名洪都守將的人選,首先就必須是一個不會投降,哪怕城中的人死干凈了,也不能投降的人。
光是這個條件,便排除了在場大部分的人。
尤其是那些之前主降主和的將領。
更加不可能。
僅僅陳友諒到來得消息一出,便主降主和,更何況是兵臨城下時。
到那個時候,整個洪都城外都將被敵軍的六十八萬大軍所占據,烏壓壓的一片。
光是那場景就能嚇壞一些人。
而在場那些主戰的人,數量本就不多,又沒有一個能擔此重任。
相反,這個朱文正是自己的親侄兒,又年輕氣盛。
不僅主戰,還主攻!
此人若放在洪都城內,必然沒有投降的可能。
況且,他自己既然敢主攻,自然也對此戰是有信心的。
想到這里,朱元璋的心中便漸漸有了決斷。
只不過,他心中還是有個擔憂,不由的對著身邊的齊衡說道:“文正倒是一個好的人選,只是,他畢竟年輕,洪都之事又極為關鍵,我怕他做不好。”
聽著這話,齊衡再次一笑,說道:“洪都主將,更多的是代表城中軍兵意志,若由朱文正為主將,在合適不過。至于這戰陣經驗,大哥,我軍中可不缺這樣的人。”
說著,便看向了朱文正身邊的鄧愈,說道:“大哥你們,朱文正和鄧愈關系不錯,又都是年輕將領,況且,鄧愈之經驗也是不俗,若由朱文正為主帥,鄧愈為副將,配合起來當天衣無縫。”
隨著齊衡的話出口,朱元璋頓時叫好道:“對啊!我竟然把這小子給忘了,這洪都由他們二人互相配合,倒是正是!”
見朱元璋發愁的事情有了解決的方案,一旁的湯和立馬拱手說道:“大哥,如今你這心頭大患解決了,也該多喝幾杯了。”
聞言,朱元璋立馬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來,咱不醉不歸!”
深夜。
漸漸從大帥府中散去的眾人,一個個回到了各自的屋里。
只有那喝的臉色通紅的朱文正以及鄧愈,被請到了朱元璋的書房當中。
朱文正因為今日被眾人調侃嬉笑,心中憋悶,不由的多喝了兩杯。
而他身邊的鄧愈,則要稍好一些。
書房中,朱文正和鄧愈紛紛走了過來,對著前面的朱元璋恭敬的拱手道:“大帥!”
朱元璋看著朱文正此刻略顯醉態的模樣,卻沒有絲毫的生氣,反而看著他說道:“今兒怎么喝了這么多酒?可是因為今日在那堂上被人調侃嬉笑?”
朱文正軍職很低,本想著沒有他說話的份,可在聽到朱元璋的話直接說穿了他的心思時,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大帥明鑒。”
朱元璋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說道:“年輕人,心氣高點是好事,誰不是從少年過來的。”
說完,便命人給他們二人端了兩把椅子過來。
看著對他們如此厚待的朱元璋,朱文正還有些不太適應。
畢竟,往日在他人面前,哪有他朱文正坐的份。
當然,他和朱元璋之間的關系自然不是別人可以比擬的,但朱元璋在軍中向來是不在乎親疏的。
越是與他有親戚關系,他反而還要求的嚴格一些。
瞧著朱文正的模樣,此時的朱元璋是越看越喜歡。
說道“坐吧,站著做什么。”
聞言,朱文正拱手坐在了椅子上。
看著朱元璋滿臉笑意的模樣,一旁的鄧愈忍不住的說道:“大帥,看你這么高興,一定是有什么喜事吧?”
朱元璋一愣,隨即笑了笑,說道:“要說喜事,還真有幾件。”
“今日啊,咱的大將軍回來了,一回來,就給咱解決了眼前的大患。”說著,朱元璋也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坐下。
繼續說道:“你們也都知道,如今那陳友諒率先著境內所有的兵馬朝著咱們這兒來了,這一次,那陳友諒是抱了逼死咱的心思。所以咱不得不接招啊。”
“原本咱還有些擔心,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陳友諒,如今好了,大計已定,跟那陳友諒打!”
說到這里,朱元璋看向了面前的朱文正說道:“不僅要打,我們還要將那陳友諒徹底的留在這里!而大將軍這次回來不僅給咱想到了如何對付陳友諒的辦法,還給咱推薦了一位悍將,讓咱驚喜不已啊。”
鄧愈一愣:“哦?何人?可是安豐路內的韓欽將軍?”
聞言,朱元璋卻搖了搖頭,看著面前的朱文正說道:“這不,這位悍將就在我們眼前。”
聽到這話,鄧愈和朱文正才反應過來,朱元璋說的是他朱文正。
朱文正連忙起身,道:“末將何德何能。”
朱元璋隨意的擺擺手,說道:“咱說你配,你就配,你慌什么,坐、”
見朱文正重新坐下,朱元璋便說道:“今日文正你在堂上的表現最為英勇,當時咱就在想啊,往日倒是沒有發現你小子的骨頭還挺硬,不愧是咱老朱家的孩子。”
聽著朱元璋對自己的夸贊,朱文正的醉意都清醒了些。
滿臉都是激動之色。
見此,朱元璋繼續說道:“陳友諒此次進攻,他順江而下,第一關肯定是洪都,在饒州那兒咱屯積了有三萬的精兵,都是咱們最精銳的將士。”
“這一次,咱全都交給你,你星夜帶領他們,趕往洪都,堅守洪都一百天!可能做到?”
朱文正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說道:“遵命!定不負大帥所托。”
朱元璋點點頭:“咱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但是這時間,就要靠你們守城流血喪命給咱爭回來!”
“咱要你堅守洪都一百天,一百天內,哪怕是守了九十九天,咱都要斬了你,可你要是堅守了哪怕一百零一天,你也是此戰的功臣,第一大功臣!”
面對朱元璋對自己的囑托,朱文正拱手道:“明白!”
隨后朱元璋又看向了朱文正身邊的鄧愈,說道:“文正到底年輕,帶兵經驗沒有多少,還需要鄧兄弟你在身邊多多指點。如何?”
鄧愈同樣沒有任何猶豫,說道:“大帥放心!”
隨即,朱元璋看向了一旁桌子上的兩套鎧甲和旗幟,對著朱文正和鄧愈說道:“此戰,文正你為主將,鄧愈你為副將,這一仗打完,咱讓全城的百姓給你們慶功!”
“是!”
隨著朱元璋將那兩套鎧甲佩刀以及旗幟交給他們二人后,二人沒有任何遲疑,起身便要連夜趕往饒州領兵。
可朱元璋卻又再次囑咐道:“記住,一百天!”
“是!”
看著面前的這兩個年輕將領離開的背影,朱元璋的臉上滿是笑意。
不過轉瞬間后,便又消失不見,他連忙對著門外的大虎說道:“大虎!”
“在!”
“去,將李善長給咱請過來!”
“是!”
金陵城,大將軍府。
在朱元璋為他修建的大將軍府中,齊衡坐在椅子上,看著暗衛傳來的情報。
長長松了口氣。
最終,朱文正和鄧愈還是按照他的設想前往了洪都城。
歷史上這場流傳許久的經典守城之戰,正是出自他們二人之手。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劉伯溫極力推薦他們二人的原因。
可是,當他命人將消息傳給劉伯溫后。
齊衡便想到了劉伯溫這個人的不可控因素。
此人心高氣傲,絕不是一個能隨意操控的人。
所以在仔細的思慮過后,齊衡還是親自來到了金陵城,生怕在這個關鍵點上出什么問題。
要知道,那陳友諒的麾下可是整整六十八萬的大軍。
一旦真的被他給攻破了洪都,那么這六十八萬的大軍便再無可以抵擋他們的東西。
一個不好,如今義軍麾下的整個疆域就要被陳友諒給吞并。
到那個時候,陳友諒便大勢已成。
想要撼動他的地位,可謂難之有難。
所以,為此齊衡不惜再次回到了金陵城中,親自將這次的守城之人給確定下來。
可事情是確定下來了,這一次的洪都之戰卻又跟他有了關系。
就在齊衡無奈之時,身后的君雅緩緩走了過來,給他按起了肩膀。
第二天一早。
金陵城外。
從元朝大都遠道而來的呂昶帶領著手下的人終于到了這金陵城外。
此時的他們一個個身上穿著奔喪的衣物,推著喪和棺材,看起來真的和普通的老百姓沒有任何的區別。
呂昶走在前面,對著身后的人喊道:“快走快走,趕在晌午之前進城。”
可此時的馬秀英,正好在城外帶領著城中的女人們勞作著。
朱元璋自從同意了女人勞作的事情后,漸漸的便體會到了女人參加勞動后所帶來的好處。
不管是糧食還是其它產量效率,都大大的提升。
如今更是主動要求馬秀英發動城中的女人們勞作。
此時正在勞作的馬秀英,在聽到那呂昶對身后之人喊的話時,不由好奇的抬起了頭。
瞧著他們的模樣,出口詢問道:“怎么,這是要進城埋棺材嗎?”
見他們的意圖被識破,那呂昶也就索性說道:“既然已經到了金陵,那就沒有必要再隱藏了。”
“我等是朝廷的欽差,專程前來金陵。”
說著,對面前的馬秀英道:“給你二兩銀子,煩請你給我們帶下路。”
馬秀英一愣,還真沒有想到眼前這幾個看著像逃荒難民的人,竟然是朝廷的欽差。
疑惑的說道:“欽差?你想要見誰啊?”
呂昶道:“自然是金陵大元帥,朱元璋。算了,跟你說又有什么用,快快帶路吧。”
馬秀英道:“他是我丈夫。”
呂昶聞言一笑,可腦子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驚訝的看向馬秀英說道:“馬夫人?”
馬秀英點點頭。、
見此,呂昶收起剛剛的神態,對著馬秀英拱手道:“在下內閣戶部尚書,欽命招撫大臣,呂昶。”
馬秀英卻笑著說道:“瞧你們穿的跟要飯的似的,皮肉倒還白凈,打聽一下,朝廷里的大臣都這樣兒嗎?”
聽著馬秀英的話,身后的玉兒頓時憋起了笑,含蓄的低下了頭。
呂昶也不在意,說道:“夫人見笑了,這一路上不太平,到處都有賊寇、山賊、強盜。為了平安到達金陵城,不得不如此啊。既然已經到了金陵,便容我們更衣入城。”
馬秀英道:“請便吧。”
隨著馬秀英他們離開這里,呂昶立馬帶著手下開始在原地換衣服。
很快,當馬秀英再次看到呂昶時,這些人已經一個個換下了布衣,穿上了新衣官服。
并且,還再次用真面目重新對著馬秀英喊道:“戶部尚書呂昶,拜見夫人!”
瞧著他們這些人跟變戲法似的大變樣,馬秀英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
金陵城,大帥府,朱元璋的書房內。
朱元璋一臉笑意的說道:“你說他硬是裝成下葬的來了,這點太絕了,實在太絕了。”
就當朱元璋看著身邊的齊衡、劉伯溫大笑之時,馬秀英也從屋里換好干凈衣服走了出來。
一邊走,還一邊說道:“他們將朝廷的圣旨、金冊、還有賞你的御酒、八角官帽,統統藏在了棺材里,最后啊,還來了個更衣。”
說這話時,馬秀英也是忍不住的想笑。
聽著這話的朱元璋,也是笑著說道:“太絕了,聰明啊,這個人實在太聰明了。而且,人家可是一品大臣,卻甘愿受此委屈,可見此人心胸不俗啊。”
見朱元璋一臉的笑意,一旁的齊衡卻說道:“大哥,賞給你的東西,人家可是給你用棺材送來的.......”
朱元璋一愣。
“對啊,這老小子,不是擺明了給咱送葬嗎!”
這話一出口,在場眾人皆大笑起來。
唯獨那劉伯溫,坐在椅子上沉思著。
看到劉伯溫臉色的朱元璋,忙問道:“伯溫,怎么著?”
聞言,劉伯溫便連忙看向了一旁的馬秀英問道:“夫人,此人確實叫呂昶?”
馬秀英道:“他是這么說的。”
“雙口呂,永日昶?”
馬秀英不解道:“大概是這倆字吧。”
聞言,劉伯溫忙對著面前的朱元璋說道:“大帥,如果確實是此人的話,那可太難得了,呂昶,兩次主刑部,三次主戶部,在朝為官三十八年,是內閣漢臣中的第一能人啊。”
可聽著劉伯溫如此夸張的話,朱元璋卻說道:“不是,我怎么聽說每個部都有好幾位尚書啊?而且漢尚書基本都是陪襯呢?”
但劉伯溫卻堅定的說道:“大帥,呂昶斷然不同,他是學有真章,名副其實。這么說吧,朝廷在內的大多的典章制度,他是了如指掌。大元各省的物產、稅賦、鹽鐵、漕運,也都裝在他的肚子里。”
“此人尤善理財,他的本事,勝我十倍。只怕,也不次于李善長。”
聽著這話,朱元璋那張黑臉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哎喲,這.....”
可還不等他話說完,便直接對著門外喊道:“來呀!”
門外的大虎忙走了進來:“在!”
朱元璋問道:“人呢?”
大虎道:“在啊。”
可隨即一想,想到不是問自己,急忙說道:“在簽押房待著呢。”
朱元璋一皺眉:“嗨!怎么能在簽押房呢,快,快請到大堂去。”
可話一出口,立馬又說道:“別,等等!”
自顧自的思量著:“要不請到這兒來吧。”
“哎?請到這兒來,這兒是不是顯得比較親切。”
瞧著此刻朱元璋這副模樣,對于朱元璋極為熟悉的齊衡和馬秀英都是憋著笑。
齊衡道:“對,是比較親切,親切。”
齊衡憋著笑點頭道。
朱元璋似乎也知道自己表現的過于激動了,忙大笑起來。
“親切!”
可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一身睡衣,又覺得不妥,忙對著馬秀英身后的玉兒說道:“對了,更衣,玉兒?”
玉兒乖巧的說道:“在!”
朱元璋道:“去,把咱的那件長褂兒拿來,要綢的,那件綢的。啊?”
說著,便跟著玉兒要走。
可立馬又回過頭來,對著馬秀英齊衡等人說道:“啊,對不住,三位,讓讓,啊。”
瞧著急匆匆離開的朱元璋,齊衡和馬秀英都是一臉的憋笑。
馬秀英還端著茶杯指著離開的朱元璋說道:“他也來個更衣。還綢的呢。”
說完,不由的搖搖頭。
而齊衡則再也憋不住,大笑了起來。
一旁的劉伯溫卻顯得比較拘謹,只是含著笑。
而齊衡在笑過之后,也起身說道:“得了,咱給大哥讓讓吧。”
說完,對著馬秀英說道:“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馬秀英點點頭,囑咐他晚上來府里吃飯。
答應一聲后,齊衡便朝著屋外走去。
而身邊的劉伯溫,也在朝馬秀英拱手辭別后,走了出來。
自從當初在安豐路待過一段時間后,齊衡與劉伯溫還是第一次單獨的走在一起。
劉伯溫想到自己之前違背齊衡命令的事情,也是心中有些尷尬。
但臉上卻還是一如往常,與齊衡走在一起,見四下無人,便說道:“大將軍,上次的事情.......”
劉伯溫正要解釋時,齊衡卻笑著說道:“上次什么事?”
見此,劉伯溫也不好再提,點了點頭。
在拐角處,齊衡便徑直離開了。
大帥府的書房內。
朱元璋穿好那一身長衫綢緞,整個人看起來也像模像樣了。
要不是那臉實在黑,還真有點文人的意思。
并且還學著那李善長的模樣,不知在哪里找了羽扇裝腔作勢起來。
可怎么收拾準備,也都覺得別扭。
隨著那呂昶進入到書房中,瞧見朱元璋此刻那一身行頭時,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笑意。
忙躬身對著朱元璋喊道:“安撫欽差呂昶,拜見朱大帥。”
聞言,朱元璋緩緩回身,在看到呂昶時,立馬露出了一副笑容,文縐縐的說道:“久聞先生大名,請。”
加上他此刻那矯情的動作,實在是好笑。
在呂昶來到那椅子旁,立馬對著朱元璋道:“謝座。”
隨后這才穩穩坐了上去。
這時,玉兒也端著一個托盤走了上來。
上面放著一頂官帽和一個布裹著的印章。
見此,朱元璋便開口道:“哦,這咱知道,這是朝堂上一品官員上朝的時候戴的吧?”
呂昶道:“大帥明鑒。”
在放下手中的東西后,溫文爾雅的玉兒便帶著含蓄的笑容,朝著屋外走去。
而朱元璋則一把拿起了那官帽,左右瞧了瞧,還用鼻子給聞了聞,一下子身上那股子草莽氣便漏了陷。
還故意說道:“剛從棺材里拿出來的吧?”
呂昶聽到這話,立馬尷尬的低頭摸了摸胡子。
朱元璋則一臉輕松的大笑兩聲,說道:“老先生沒關系,咱告訴您吧,咱在當兵卒那會兒還真穿過死人衣服。”
見朱元璋沒個正型,呂昶也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的糾纏,便直接拱手說道:“皇上得知大帥真誠悔悟,傾誠回歸,感到十分欣慰。特別是中堂大人,脫脫帖木耳,非常看重大帥的至誠至真之心哪,為此特別奏請朝廷,敕封大帥為江南平章政事。”
可朱元璋卻依舊沒個正形,直接說道:“咱知道,這官兒已經是第二回封了。”
呂昶一愣:“不會吧,朝廷沒有封過你呀?”
朱元璋也是一愣,道:“哎喲,對,不是朝廷,是天下義軍的共主,明王。”
“明王封的。”
說這話時,朱元璋還一臉的認真。
呂昶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整個人弄的尷尬不已。
不由的尬笑幾聲。
再次不提這一茬,繼續說道:“此外,朝廷特賜御酒、銀冠、敕封等物。對各部統領,朝廷將視其官爵品級,依次封賞。”
聽著呂昶絮絮叨叨的話,朱元璋忍不住了,直接說道:“老先生,咱朱元璋是個直人,咱們就甭拐彎子了,啊!”
“兩件事,第一件事呢就是,咱朱元璋絕對不會投降朝廷的。”
說完,看著呂昶瞪起的眼珠子,連給他說話的機會都不給,直接說道:“那封降表是假的,是炸降,丑死了。”
聞言,呂昶立馬站了起來說道:“朱元璋!沒想到你也是個無誠無信之人!”
可朱元璋也有話了,頗為認真的解釋說道:“這個呀,就像您借口棺材避難一樣,咱朱元璋借著那份假的降表,是為了避開元軍攻擊的鋒芒。您做得,為何咱就做不得啊。”
這裝傻充愣的朱元璋,還真將呂昶逼的說不出話來。
只能冷哼一聲,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那第二件事呢?”
朱元璋道:“這第二件事啊,就是您走不了了,咱要留著您做咱的戶部尚書。當然了,現在沒有,將來肯定會有的。”
朱元璋拼命下著承諾。
呂昶卻直接說道:“休想!”
“在下,生是大元之臣,死是大元之鬼,元帥,自重些,放在下回去吧。”
聞言,朱元璋頓時暴脾氣上來了。
“坐下!”
可這話一說完,又立馬變了一副臉,陪著笑臉柔聲說道:“坐下坐下,咱坐下說。”
“您看啊,您也是個明白人,是吧,您肯定知道,元廷早晚會滅亡的,您要真待在那兒,以后就真要睡進那棺材里了。咱以后肯定會打進大都,肯定會建立六部,對吧,咱現在呢只是為了儲備人才,為將來的大業所用。”
“如果您一時想不開,咱,咱不著急,咱等著你,咱養著你,三年五年都沒問題,就是不能放您回去。您這一走了,家又不在青田,咱上哪找你去。”
有了第一次綁齊衡以及綁劉伯溫的經驗后,朱元璋這一套死皮賴臉的套路已經是玩的越來越嫻熟了。
根本不在意對方怎么看自己。
反正說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放你走,你愛說什么說什么。
倒是呂昶一愣:“青田?”
朱元璋解釋道:“這,這咱只是做個比方。”
聞言,呂昶道:“大帥啊,我都這一把年紀了,都快六十了,老妻弱女都在大都,您就忍心?”
朱元璋卻道:“是啊,咱不忍心哪,咱都說了,以后肯定讓您全家團聚的。”
見此情景,呂昶也知道自己這次是回不去了,只好說道:“大帥啊,那您看能不能給個恩典,將那些副使和護衛們放回去?”
朱元璋立馬說道:“這您放心,那些護衛啊,咱一定會放回去的。至于那副使嘛,已經叫咱給殺了。”
“不過可不是咱朱元璋非要殺他,而是咱手下的那二虎已經調查清楚了,那副使啊,就是那皇帝專門派來盯著您,監視您的。而且咱還跟那些護衛們說了,咱不光殺了那位副使,還將您和他一塊給殺了。”
“這樣一來,您在大都的家眷們就不會受到牽連連累了。”
朱元璋雖然表面看起來言語無序胡亂瞎扯,可卻是粗中有細,考慮周全。
見此,呂昶也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
朱元璋指著那桌子上的茶杯,說道:“先生,您請用茶。”
呂昶瞧了瞧茶杯,只好端了起來。
見此,朱元璋長舒一口氣。
既然這茶杯端起來了,這事也就成了。
剛剛裝出來的那一套,也沒用了,干脆將手中的羽扇一扔,來到自己的桌前,將那茶壺提起,在那茶碗里倒滿一碗,滿口飲下。
說了這么老半天,也是真渴了。
談完呂昶的事情后,朱元璋的心情大好。
又與呂昶面對面的說了許多話。
大約一刻多鐘后。
朱元璋哼著也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小調,高興的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隨著他走上二樓,瞧著屋里的馬秀英也在換衣服,便說道:“哎喲,妹子,你也在更衣呢。”
馬秀英瞧著朱元璋那高興的模樣,立馬說道:“怎么樣,談完了?”
朱元璋樂呵的說道:“啊,談完了,有意思,實在太有意思了,咱們呀,一開始是吵架,然后呢喝茶,然后他就哭哭咧咧,然后咱們再喝茶,嘿嘿,痛快!談得實在是太痛快了!”
“就說這妹子啊,這元廷實在是太笨了,就楞給咱送來一大賢哪!”
馬秀英笑道:“大賢?怎么個賢法兒呀?”
朱元璋道:“哦,是這樣,咱問他呀,說呂先生,你最怕什么呢?他說最怕死,因為咱是戶部尚書,天下百姓的性命是最重要的,所以咱怕死。咱又問他,說您最愛什么呀?他說最愛財,因為咱是戶部尚書,天下的錢糧都歸咱管,不愛財愛啥。”
說完,朱元璋便看向了馬秀英。
馬秀英也點點頭道:“說的好呀,怕死,愛財,句句都是大實話,這管錢糧的人啊必須誠實可靠,不能有一句虛言。”
朱元璋也是滿意的說道:“是啊,說白了吧,這方面啊,李善長都不如他啊。”
馬秀英道:“又來了又來了,我看你啊,就是喜新厭舊。”
聞言,朱元璋立馬皺著眉頭說道:“你看你,說啥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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