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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哦,親愛的,當然

  怎么,

  誰都知道我是邪神?

  卡倫覺得有些無語,

  霍芬先生說自己是邪神,家里的貓說自己是邪神,收音機妖精也說自己是邪神;

  可自己,

  真的不是啊。

  他不是什么“大能”轉世,

  也不是什么“真神”重生,

  他和秩序之神光明之神,沒一丁點關系;

  甚至連認知這個世界,也是從瑪麗嬸嬸與梅森叔叔的家長里短中開始的。

  他上輩子就是周勛,這輩子就是卡倫,這一點,毋庸置疑。

  不過,

  自己已經有些習慣了,就像是習慣了自己這張英俊的臉一樣。

  禮品盒被卡倫放到副駕駛位置上,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禮品盒收好,放進了汽車內部抽屜里,還用兩沓盧幣做好了固定不會顛簸。

  這一盒顏料,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用琳達骨灰做的。

  因為如果僅僅是一盒普通的顏料,以皮亞杰的身家再算上自己的家境,根本犯不著特意送自己,自己又不是對繪畫癡迷卻沒錢買顏料的窘迫小學徒。

  發動了車子,向前駛去。

  一邊勻速開著車卡倫一邊在心里思索著:

  這樣看來,琳達應該不是貝瑞教的信徒,而是壁神教的信徒了。

  因為一定程度上,貝瑞教信徒的風格與壁神教很類似;

  前者,是追求對大自然的感恩,講究解放天性,甚至一度道德滑坡到聽說哪里舉辦了無遮大會,后面人們都會跟一句:肯定是那幫貝瑞教信徒干的!

  后者,在如今普遍沒有奴隸階層的時代,他們基本就屬于繪畫藝術家。

  前者人數眾多,畢竟裝成藝術家很容易,或者誤以為自己是藝術家很容易,而后者則可以借用前者的數目龐大來隱藏自己。

  那么,

  琳達到底是人還是異魔呢?

  阿爾弗雷德曾說過,莫莉女士已經不能算人了,因為她作為人的部分早就少得可憐,就算現在用了死去女護士“娜絲”的身體重新以“人”的面目示人,但實質上,莫莉女士就是一頭異魔。

  所以,

  琳達這種連遺體都燒成灰的,肯定屬于異魔無疑了,人莫莉女士至少還剩下兩條腿加一張臉呢。

  書上說,

  壁神教為了能趕得上周期,怕來不及臨時制作,有時甚至會選擇“提前制作”壁畫。

  這里的“提前”,其實就帶著“預知”的意思。

  他們似乎能預知神的下一步動作。

  事實上,壁畫這一載體,撇開宗教層面上的“記錄”功能,它往往也承載著對未來的“想象”。

  就像是墓葬里的壁畫一樣,很多時候前半段記載的是墓室主人生前的功績功勛,后半段很可能就是墓室主人在“亡者之國”的生活狀態,更有甚者,會加上對日后盜墓人的詛咒。

  也難怪這個教會無法真的發展壯大起來,因為壁神教的這種屬性,注定會遭受大教會的打壓。

  預知未來,是“真神”的旨意,是“真神”的能力,是需要通過神降儀式獲得神的只言片語去猜去悟的,哪里能讓你這個小小教會搶了真神和大教會的“飯碗”?

  卡倫覺得,這應該才是琳達需要借用“貝瑞教”身份隱藏自己的真正原因所在。

  那么,琳達的實力,到底有多強呢?

  和阿爾弗雷德比起來?

  不知不覺間,阿爾弗雷德已經成為了卡倫分析衡量異魔實力的計量單位。

  亦或者,

  有些異魔的能力不能用單純的“強”與“弱”去區分?

  就像是普洱一樣,它能輕松用爪子抓破蠱惑異魔所制造的幻境,但面對被附身的傀儡,它只能被一腳踹飛。

  可惜了,

  書中對此記載得不是很詳細,具體的還需要等自己回去問狄斯,狄斯肯定知道得更多。

  “好的,邪神大人現在要開車回家了。”

  卡倫自嘲式地笑了笑。

  然后,

  面色一僵,

  猛地踩死了剎車!

  快速剎住的車,讓卡倫身子一晃,被安全帶狠狠勒了兩下。

  誰知道我是邪神?

  霍芬先生、普洱,他們是神降儀式的直接參與者,也認識上一個“卡倫”,所以他們知道自己是“邪神”,這很正常。

  阿爾弗雷德后來說過,是因為自己無意之間曾借助杰夫的遺體,意識降臨到他與莫莉女士的精神之橋,再加上自己的那首用中文唱的國際歌,也就是阿爾弗雷德口中的“圣歌”,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他又和狄斯交手過,狄斯的神秘讓他聯想到貝爾溫市前不久發生的違規超規格神降儀式;

  總之,阿爾弗雷德是因為和自己深度接觸過,再加上他自己的智慧分析,才得出了這個結論。

  一定程度上,狄斯還縱容了阿爾弗雷德的猜想,而且還同意了他和莫莉女士的應聘,給他們發了秩序神教在編異魔助手的身份。

  除開他們這兩個之外,

  還能有誰知道自己是邪神?

  看一眼就能知道自己是邪神么?

  琳達有這么強么?

  普洱和狄斯可是都告訴過自己,只要自己不正處于像之前在地下室將尸體喚醒的狀態,平日里,自己就是一個實打實的普通人;

  因為自己根本就沒入教,也沒經歷過凈化,除了那偶爾觸發的特殊能力,自己真就是一個普通人。

  所以,

  琳達是怎么看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

  看看霍芬先生以及普洱對自己“邪神”身份的反應吧;

  霍芬先生臨死還覺得讓狄斯殺了自己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普洱看似為了吃魚和自己關系很好,但心里一直很排斥自己去和她的家族后人產生關聯,怕自己邪神的身份給她家族帶來厄運。

  琳達呢?

  她感激我和她丈夫成為了朋友,感激我在她丈夫因失去她而消沉的這段日子里來陪伴她丈夫走出來。

  你對“邪神”的概念,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然而,

  如果不是有誤解的話,

  那是否就意味著,

  她其實很了解自己?

  所以,

  還有誰能了解自己呢?

  “過些日子,在貝爾溫市會再舉行一場超規格的神降儀式,一位強大的異魔,會嘗試召喚他那在上個紀元被秩序之神鎮壓的始祖。”

  “是的,我幫他實現夙愿,他幫我將上一次神降儀式的罪責與嫌疑全部摘除。”

  卡倫腦海中浮現出上次在接霍芬先生回家時,于靈車上爺爺所說的話。

  還有一個人,

  是還有一個異魔,也知道爺爺的超規格神降儀式,而且他準備復制這個儀式,他的這個舉動,會幫茵默萊斯家洗去所有嫌疑。

  卡倫重新發動了車子,然后打死方向盤調頭。

  車,再次在皮亞杰家門口停了下來,讓卡倫意外的是,自己先前出來時停在自己車旁邊的皮亞杰的那輛車,在此時已經不見了。

  卡倫下車,推開院門,皮亞杰家里屋的門也依舊沒有上鎖,甚至還是開著的。

  “皮亞杰?皮亞杰?”

  卡倫在客廳里喊著。

  餐桌上,還有早餐的餐盤沒收拾。

  卡倫上了樓,在臥室里找,在客房里找,在書房里,但都沒有看見皮亞杰的身影。

  最后,卡倫來到了那間畫室。

  推開門,

  里面只有畫作沒有人。

  然而,

  和自己上一次來不同的是,

  原本潔白的那一堵墻,像是昨晚的客房天花板一樣,被人畫上了壁畫。

  卡倫走到這幅壁畫前,往后退了幾步。

  壁畫中,

  一個女人飄浮在半空中,在她身下,是一片建筑群,最高的那座大廈天臺上,有一個男人的身影,他手里捧著一個盒子,正抬頭面帶微笑地看著上方空中的女人。

  而女人,

  則一邊流著淚,一邊將手,伸向空中。

  空中,有一片烏云,但在烏云深處,有一尊偉岸的身影若隱若現,是一個女巨人的身影。

  她的頭發很長,如同藤蔓,外繞著宛若星辰粉末一樣的光亮,她在烏云中伸出的雙手,一邊是池塘,一邊是巨大的鵝毛。

  壁神教!

  琳達要召喚的邪神……就是壁神教的真神,自己昨晚夢見的那個女巨人形象的神祇。

  這是她的始祖么?

  這位女巨人是她的祖先?

  亦或者,在狄斯的敘述與認知之中,對于真正的信徒而言,信仰中的真神,本就是比自己始祖更為親近和偉大的存在?

  畢竟,有多少人能夠直接說出自己爺爺父親的名字?

  但絕大部分人都能說出自己信仰中距離自己上千年甚至隔著一個紀元以上真神的尊稱。

  卡倫目光向下,

  在壁畫的最下方,

  一個本不該被畫出來,卻又用了藝術手法做了“夸張”與“擴大”的方式,描繪出了一個祭壇。

  卡倫深吸一口氣,

  所以,

  爺爺口中的那個比較強大的且準備幫自己家洗脫嫌疑的異魔,就是琳達!

  為什么琳達需要隱藏身份,假稱自己是貝瑞教信徒?

  因為壁神教是一個禁忌,

  而鎮壓壁神教真神的,就是秩序之神!

  爺爺為什么會和琳達認識?

  因為爺爺都能當著自己的面說出:妓女養的秩序之神;

  所以他認識一個和秩序神教有著深仇大恨的壁神教信徒,而且關系不錯,還能一起參與密謀,這很奇怪么?

  一點都不奇怪。

  卡倫坐在了地上,低下了頭;

  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抓緊時間找到皮亞杰,告訴他,你人格分裂出來,或者干脆就是你那還沒死透只是失去了肉身的妻子,正準備舉行一場有去無回的神降儀式;

  這是狄斯親口說的,她注定會失敗,注定會與祭壇一同消亡。

  神降儀式后,你將永遠地失去你的妻子。

  她將無法再陪伴在你的身邊,不能再為你準備早餐,不能再幫你洗澡,不能在你睡著的時候出來照顧你。

  你將接受和面臨,你摯愛的妻子,永遠離開你的殘酷事實。

  身為朋友,這是卡倫應該做的。

  他可以通過警察,或者登報或者干脆自己開車去貝爾溫市就找到畫面中的這棟大樓所在的地方等著皮亞杰。

  皮亞杰可能阻止不了,但他至少可以有機會去嘗試。

  可偏偏,

  卡倫又不能這么做。

  因為這是狄斯和琳達約定好的事,是狄斯完成超規格神降儀式后將茵默萊斯家拉出漩渦的閉環。

  卡倫真不是擔心自己的邪神身份暴露,至少現在他考慮的不是自己。

  而是如果他真的想盡一切辦法去嘗試提醒和幫助皮亞杰去阻止,

  那么以后來自秩序神教的搜查以及其他正統大教會的后續調查,會不會讓叔叔嬸嬸姑媽米娜他們,陷入到危險之中?

  一邊是家人,一邊是脾性相投且性格很好的朋友;

  他沒去糾結該怎么選,

  事實上,

  他現在就坐在這里,沒急著開車下去追趕,就已經是做出了選擇,他選擇了家人。

  “唉……”

  在畫室里坐了大概二十多分鐘,卡倫站起身,慢慢走出來,下了樓梯。

  在推開玄關門來到院子里時,卡倫看見住在皮亞杰家隔壁的西莫爾太太正站在門口向里面張望著。

  “卡倫。”

  “西莫爾太太。”

  “是這樣的。”西莫爾太太拿出一封信,“亞當斯先生剛剛給了我一封信,說我下次去你家找你做心理咨詢時可以幫他把這封信交給你,或者如果哪天你來家里找他時我看到了,也可以直接給你。

  距離下次去找你做心理咨詢的日子還早,所以我本來不急,但剛剛在陽臺又恰好看見你開車又回來了,我一開始還不確定,但好像開車的人是你,所以……”

  西莫爾太太將信遞給了卡倫,

  “反正是下次要交給你的,雖然早了點,但也算是吧?”

  “謝謝你,西莫爾太太。”

  卡倫伸手接過了信。

  西莫爾太太為自己辯解道:“我是覺得如果是有什么事的話,早點交給你應該更合適一些,是吧?”

  “是的,西莫爾太太。”

  “那么,你待會兒要來我家坐坐么?”西莫爾太太有些期盼地問道。

  “我想先一個人安靜地看完這封信。”

  “當然,當然應該先這樣,我不急,我不急,你先看信,我就先回去了,我就在院子里坐著,今天太陽不錯,我想曬曬太陽,呵呵。”

  卡倫拿著信,走回了皮亞杰家,坐在昨晚自己睡過的沙發上,拆開了信封。

  這封信,很簡短,甚至沒有琳達給自己的信長。

  寫得也很潦草,可以看出來是匆忙之下寫好的,這意味著,皮亞杰是臨時起意。

  既然把信交給西莫爾太太的是皮亞杰而不是琳達,就說明不是琳達控制了皮亞杰的身體,而是皮亞杰自己的選擇,是皮亞杰本人開著車去貝爾溫市了。

  信展開:

  “親愛的卡倫:

  琳達昨晚在夢里告訴我,她想要去完成一幅她這輩子都夢想著去完成的作品,但代價是她將永遠地離開我,問我是否同意。

  我說:

  哦,親愛的,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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