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的身體,沒有什么問題,很健康。”
麗薩夫人在幫卡倫檢查完身體后微笑說道。
“謝謝你,夫人。”
“少爺,您客氣了。”
卡倫看向坐在輪椅上的陪著妻子一起過來給自己檢查身體的麥克,說道:
“麥克先生可以先留一下,我有事想和你說。”
麥克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頭道:“好的,少爺。”
麗薩夫人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向卡倫告退,關上了書房的門。
卡倫看向坐在旁邊秘書桌上的阿爾弗雷德以及趴在桌上的那只黑貓和趴在桌腳的金毛,
笑道:
“我就說了,沒什么問題的。”
自那日修習了術法,尤其是在使用出“懲戒之槍”后,卡倫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會抽一整個上午去莊園空地上繼續練習。
其他的都是“附加”,唯有“懲戒之槍”,他每天都要丟出去一次。
雖然每次使用了這個術法后,腦袋都會疼一下,而且還會流鼻血,但卡倫依舊堅持著,終于,在昨天,腦袋照樣疼,但鼻血不流了,這算是巨大的進步!
卡倫對自己的感知是,他的蓄水池很大,里面儲存的水也很多,但當他需要對外使用時,卻只能用一根很細的管子去慢慢往外抽水,所以一旦水量所需過快,這根細管子就會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自己很疼,卻沒昏厥,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的,自己的地基太扎實了,但境界又太低了,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幸福的煩惱。
普洱和阿爾弗雷德勸自己不要太著急,但卡倫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
實在是上次朱迪雅的出現,給他帶來了太大的心理陰影。
一想到自己那一刻,連一丁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心里就會有一種很失措很憤怒的情緒。
用對待精神病人的方式去嘗試和她對等交流,在和她的每一次互動中都如同是踩著鋼絲一樣,這種滋味,不但沒有絲毫的成就感,反而真的是很讓人煎熬。
如果那時候自己會“懲戒之槍”,那該多好,就算炸不死朱迪雅至少能把自己炸沒。
不過,為了解除大家的顧慮,卡倫還是在今天請來了麗薩夫人來給自己檢查一下身體,她是學醫的,但因為家族信仰體系的緣故,她能感知到一些特殊的問題,由她來進行檢查,可信度很高。
阿爾弗雷德長舒一口氣,臉上也露出笑意。
臉上貓爪痕跡還沒完全褪去的金毛歡快地搖了搖尾巴,那次因為自己狗爬體沒有寫上“初級”兩個字,普洱直接和它打了一架。
普洱則有些無奈地把腦袋趴在桌上,貓爪玩弄著面前的鋼筆帽。
邪神改造的身體,
茵默萊斯家血脈唯一繼承人,
秩序之神完成的凈化儀式,
狄斯的孫子;
種種條件加起來,能在神仆時激發出攻擊屬性這么大的術法,好像就能說得通了?
但普洱對待卡倫的態度是,你完全可以好好地穩步且穩妥地發展,因為你的上限注定會很高,它是不想看到卡倫去冒險出什么意外。
這也算是……屬于長輩的心態吧。
“麥克先生。”卡倫走出書桌,來到麥克面前。
“是,少爺。”
“我打算現在幫你解決身體的問題。”
“真的么,少爺?”麥克很是激動地問道。
其實,這件事卡倫之前就和他說過,這是狄斯大人給的辦法,麥克早就在等待著了。
眼看著卡倫完成了凈化,他其實一直在克制著自己內心想要去提醒卡倫的沖動,不過,這一周每天上午幾乎準時的爆炸聲,次次都讓他心里跟貓抓一樣。
他知道那是卡倫在修習,他還和自己的父親以及弟弟一起去觀摩過。
父親是看得淚流滿面,一個神仆都能激發出這種強度的攻擊屬性術法,那等到他真的成長起來后,艾倫家族就真的不用再害怕什么拉斐爾家族了。
麥克比自己父親多了一層竊喜,因為卡倫少爺越是顯示出不凡,那么他對自己身體的治療把握肯定就越大!
人,總是對超出自己既定認知的事物帶有更強的信心。
“嗯,不過需要你的一點配合。”
“沒問題的,少爺,請您隨意,不用顧及我的感受。”
麥克清楚,這種治療肯定不是開藥,自己體內現在混亂的兩種元素每天都在膠著著,想理順必然會帶來巨大的痛苦,但他愿意承受,因為他真的不想再繼續當一個家族的廢物了。
“阿爾弗雷德。”
“是,少爺。”
阿爾弗雷德起身,走到麥克面前,伸出雙手:
“先生,我要把您抱到書桌上去。”
“好的,麻煩你了。”
卡倫這時端起水杯,走到了窗戶前,看著窗外。
窗戶的視野沒以前好了,因為在卡倫的命令下,艾倫家族的人在書房對外窗戶以及臥室對外窗戶處,都架設了堅固的防盜窗。
雖然老安德森向卡倫解釋了書房和臥室這兩處地方有先祖建造城堡時就留下的陣法保護,但卡倫依舊堅持自己的命令。
所以,下次朱迪雅要想再翻墻上來,那就請她先表演水切鋼板吧。
同時,卡倫書桌下面的兩個抽屜里,分別放著兩把手槍。
身后,
傳來阿爾弗雷德的聲音:
“先生,我要幫你脫去衣服。”
“好的,麻煩你了。”
“先生,這是一次性的內褲,我幫你穿上。”
“額……好的,真的是太麻煩你了。”
“先生,您胸前的體毛太豐盛了,我來先幫您備皮,您不會介意吧?”
“額……好的,當然不會。”
“少爺,都準備好了。”
“好。”
卡倫轉過身,看著躺在書桌上的麥克,胸膛很干凈。
其實剃不剃毛,并不影響治療,主要是卡倫的手指會在他胸口處進行牽引。
卡倫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清理剃刀的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只是繼續認真地收拾著東西,裝作沒看見少爺的贊許目光。
麥克抬起頭:“卡倫少爺,還需要準備什么么?”
卡倫走到書桌邊,伸手按了一下桌鈴。
站在外面的博格打開書房門,走了進來,來到了書桌前。
“麥克先生,有一件遺憾的事需要告訴你,水與火并行的局面,你是沒辦法再繼續了,我需要把你的一種屬性力量從你體內抽出來,我建議選擇抽出火,這樣把握更大一些。”
“好的,火,就抽出火吧。”麥克說道,“大哥是火,那我就堅定走水,謝謝你,卡倫少爺。”
“嗯。”
卡倫對著博格打了個響指,等卡倫將火屬性能量抽出后,這一部分能量不能浪費,得過度到博格體內去。
博格馬上脫去了自己的衣服,脫下后才發現,他居然早早地就把一次性內褲穿好了。
阿爾弗雷德掃了他一眼,博格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準備,要開始了。”
卡倫將自己的左手的五根手指,放在了麥克先生的胸口處,沒有胸毛的觸感,確實踏實多了。
閉上眼;
下一刻,
卡倫的左手開始在麥克胸口處來回移動,一直保持著勻速。
“麥克,運轉你的信仰體系。”
“是。”
漸漸的,麥克身上呈現出紅色與藍色的光澤,二者雜亂交織在一起,而麥克的臉上也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阿爾弗雷德拿過來一根鋼筆,示意他可以咬著。
麥克咬著牙,搖了搖頭。
卡倫則繼續按照記憶中背誦的普洱給自己的運行圖,繼續在麥克的胸膛處畫著圈。
其實,整個過程中,卡倫根本就沒有施加任何特殊的能力,他只是在用指尖觸感來告訴麥克按照他的指尖軌跡來運轉自己體內的力量;
換言之,就算是來一個普通人照著他的這個動作來,也能完成,只不過沒完成凈化的卡倫無法曉得什么時候該進行下一步而已。
這就像是針灸,把一根針插進去,難度不大,難度是……你得知道往哪里插以及插多深。
普洱已經幫自己解決了最大的難題,卡倫這邊所需要做的事自然就輕松很多。
終于,
在麥克先生胸口處,紅色與藍色逐漸被各自分為一團,雖然依舊是水火不容的態勢,但至少在眼下,它們是彼此分開了的。
而另一邊,博格因為早就看了屬于他的運行圖,所以已經運轉好了,只不過他胸口上的紅色沒有麥克先生那么深,這就是境界的差距,而且,博格只運轉了紅色。
這也是為什么卡倫先前會建議麥克選擇放棄火屬性力量的原因,因為在家族信仰體系名單記錄上,博格記錄的是一級,火屬性。
其實,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大難點就是,你需要根據每個人不同的家族信仰體系情況以及身體情況設計這個運行軌跡。
所以現階段,還真只有曾達到過家族信仰體系九級的普洱才能做這個,其他人,就算他很強,不是艾倫家的也無法做到。
“博格,手放上去。”
“是,少爺。”
博格走上前,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麥克先生的胸膛上。
兩股運行軌跡,像是兩種相互吸引的陣法,在接觸的瞬間,就產生了反應。
麥克身上的紅色開始快速地轉移到了博格身上,而博格,則在快速地吸收著麥克身上積攢的火屬性力量。
卡倫在此時松開手,后退了兩步。
因為這是火屬性力量的傳導,所以在下一刻,兩個人身上都“燃”起了火。
麥克先生的頭發被點燃,博格的頭發也被點燃;
緊接著,雙方各自的一次性內褲也隨之燃燒。
一次性內褲的作用一是遮羞,二則是它能很快就燒完,不至于留下什么燙傷。
麥克臉上逐漸從痛苦轉為平和,
而博格臉上則逐漸從平和轉為痛苦,但他卻一直咬著牙,只憑著鼻子用力噴吸強忍著。
卡倫看著博格,說句心里話,這個少年出身自妓院,卻又自己抓住機會回歸了艾倫家擺脫了原本的宿命,眼力見又好,關鍵時刻又很會決斷與抓住機會……
這樣的少年,在戲劇舞臺上,妥妥拿的是主角劇本。
昨晚自己躺在床上睡前與睡在床尾的普洱還特意聊過這個話題,因為把麥克身上準備放棄的火屬性力量過渡給博格本就是普洱自己提出來的。
它是覺得這個“少年”自帶白眼狼屬性,但它又一邊很看重這個家族的未來希望。
只不過,當卡倫調侃博格是“主角劇本”后,
普洱只是笑了一聲,
反問道:
“那您呢,少爺?”
“啊!”
“啊!”
伴隨著麥克與博格兩個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傳導儀式結束。
麥克雙眸之中被清澈的藍色完全覆蓋,隨即他的身體上也出現了一層水霧,逐漸凝實后,宛若套上了一具鎧甲。
下一刻,
麥克站下了書桌,鎧甲下方,像是為他支起了兩條腿一樣,完全不影響他行動,但這種狀態自然不可能持久。
“噗通!”
麥克重重地向卡倫跪下,
誠聲道:
“感謝您,少爺,是您,給了我新生!”
而另一邊,博格的身體皮膚開始轉為深紅,但很快,他雙臂舉起,深紅色開始褪去,膚色開始逐漸化為正常的顏色。
他的右眼中,赤色的火焰一閃即逝,這種顏色,意味著家族信仰體系二級!
他靠著麥克體內抽出的火屬性力量,晉級了。
隨即,博格也向著卡倫跪了下來:
“少爺!”
博格沒有說其他話語,只是用拳頭猛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卡倫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位,
微笑道:
“你們可以先把衣服穿上。”
“卡倫少爺,無比感激您治療好了麥克,真的。”老安德森跟在卡倫身后一邊說著話一邊抹著眼淚。
卡倫相信,這位擅長演戲的老人,這一刻是發自內心的感動。
“這是我應該做的。”卡倫很平淡地說道。
“不,這是您對艾倫家族的恩德,艾倫家族以后就是您的馬蹄,就是您的訓鷹,您的意志,就是艾倫家族的方向!”
“您言重了。”
如果自己現在撒手離開,再過陣子,艾倫莊園估計都要沒了。
不過,普洱有句話說得很對,在收集材料和跑腿方面,真的是需要一個家族的供養。
卡倫真的沒料到,在自己開始研究陣法時,哪怕一個初級小陣法,也需要準備那么繁復的材料。
這時候,卡倫已經和安德森來到了古堡門口,遠處的演藝廳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哀悼館,而亨利親王的葬禮,則定在三天后。
亨利親王的尸體剩余部分,是真的找不到,所以特意用銀子,為他重新打造了身軀,到時候穿上衣服,只把頭露在外面即可。
如果瑪麗嬸嬸在這里,肯定會很喜歡這個極為省事的活兒。
這時,卡倫看見演藝廳那里有一群身穿著王族宮廷服飾的人正和艾倫家族的工人爭吵著;
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正與貝德先生大聲說著什么。
“怎么回事?”卡倫問道。
老安德森回答道:“少爺,是這樣的,我們是按照少爺您的設計要求與流程做的準備,但王宮內的事務官卻覺得有些地方違背了王族的禮制,一直要求我們整改。”
“那就告訴他們,要在我們這里辦,就必須遵照我們的規矩,否則,請他們把親王的腦袋帶回王宮去辦。
放心,王宮那里最后肯定會認慫的。”
因為那位女王老太太,還想著葬禮那天下榻這里呢。
老安德森愣了一下,但還是馬上點頭道:“是,我這就去親自說。”
卡倫干脆在臺階上坐了下來,看著老安德森去訓斥那位王宮來的事務官,連帶著把他帶來的王宮里的那群禮官全部命人轟了出去。
阿爾弗雷德與博格站在卡倫身后;
外頭的風,有點大,尤其是門口這個位置,有些穿堂風,卡倫默默地把衣領子往上提了提;
他的目光,看向重新恢復準備階段的演藝廳,看著一群群女仆拿著各種所需的用品去擺設,看著男仆們去對莊園入口到演藝廳的這段路進行整修;
耳朵里,聽到了身后莊園內正在進行大掃除的聲音。
其實,自己的很多設計,并不符合維恩真正貴族的禮制,自然就更別提維恩王族的禮制了。
因為茵默萊斯喪儀社,在羅佳市,只是中等檔位的喪儀社,強行硬套的話,肯定會有很多地方不搭。
但卡倫就是想這么地任性一下,
一方面是因為他清楚女王無論如何都會答應,另一方面,卡倫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家了。
嬸嬸在地下室,哼著歌,慶幸這個錢多事兒少的活;
叔叔在前面忙前忙后,安排布置;
羅恩在偷懶,打盹兒;
溫妮姑媽比對著茫茫多要出席的達官顯貴名單;
米娜倫特克麗絲他們充當著服務生準備著酒水;
樓上三樓書房里……卡倫下意識地抬起頭,隨即,又緩緩地再次低下頭,爺爺還睡著。
“咳咳……”
卡倫開始咳嗽起來,他下意識地用手捂著自己的嘴,阿爾弗雷德上前,幫卡倫披上了一件外套。
這時,
詹妮夫人與尤妮絲從演藝廳那邊走了過來,看見坐在門口臺階上的卡倫,詹妮夫人笑著對卡倫道:
“少爺,這次葬禮的布置,可真是好符合我們瑞藍的風俗啊。”
詹妮夫人本就是羅佳市人,自然能夠看得出這次葬禮的細節到底從哪里來,
“那位王宮的事務官也是看出來了,一直說這不符合傳統,但被父親大人呵斥走了。”
說到這里,詹妮夫人忍不住帶著快意地加了點私貨:
“維恩人,可是一直都瞧不上我們瑞藍人的風俗和習慣呢,總覺得我們瑞藍人是鄉巴佬。”
顯然,詹妮夫人自從嫁進艾倫家后,在社交場合可沒少遭受來自維恩貴人的那種“地域歧視”。
卡倫笑道:
“既然葬禮是由我這個瑞藍人來設計,那肯定得遵從我們自己的規矩……”
說到這里時,
卡倫忽然愣住了,
因為他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句低沉且陌生的話語;
仿佛很遙遠,
又好像非常非常地近,
像是在山林那一頭對你呼喊,又如同就湊在你耳旁對著你西語;
這是,
來自神的呢喃:
秩序就是:我定的,而你們必須遵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