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霍芬先生對他自己所在的原理神教的評價,他說:
這個世界對于原理信徒而言,只是一場追尋規律與探索本質的游戲,這并非意味著他們單純和天真,而是一種對這個世界的絕對冷漠。
之前海膽里還曾傳出過聲音,說“反正今天是失敗了······”
再結合那則莫名其妙的通告以及原理神教和某個神教之間的特殊關系,事情一下就清晰了。
今晚約克城的事情,是秩序和原理兩大正統神教所策劃的一場實驗。
實驗的切入口,就在隊長手里的那個陶罐上,他們叫什么來著……哦,蜜罐。
從那個罐子里,應該能挖掘出實驗的真正目的。
這時,卡倫感知到自己身邊不遠處,一下子出現了三股傳送法陣的能量波動。
呵,還真是家大業大啊。
卡倫手中升騰起一團光明火焰,這枚黃色的海膽直接被融化成汁水。
千魅從卡倫體內鉆出,極為貼心地舔干凈了卡倫的手掌。
卡倫甩了甩手,自己已經幫隊長完成了阻擊任務,也就沒必要再去和隊長在照相館匯合了,眼下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自己退出,這樣隊長反而不會有任何負擔可以直接選擇逃走。
下一刻,卡倫背上的翅膀再度出現,身形自原地消失。
等到沒入下方的某個街區后,卡倫直接閃身進入了一家民居臥室,臥室里有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正在熟睡,卡倫的進入并未吵醒到她們。
指尖觸摸銀戒,爺爺留下的銀色面具戴在了卡倫的臉上。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標記,保險起見,他還是選擇戴上它來確保自己的“隔絕”。
站在窗簾后面,卡倫微微掀開一角,下方街面上,出現了三名身穿白色盔甲的男女,他們似乎很茫然,也很疑惑。
顯然,他們跟丟了目標。
徘徊一會兒后,他們又分別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卡倫轉身走出了臥室,來到廚房里給自己倒了杯水,打開冰箱,沒在里面看見冰塊,略微有些失望。
喝了半杯水,將余下的倒入水槽,清洗了一下杯子放回原處,卡倫走進旁邊一間臥室,只有床板沒有床墊,而且屋子里也沒看見男人的用品。
卡倫從口袋里取出500雷爾放在了床下,這是怕明早自己離開時會忘記給住宿費。
躺到床上,閉上眼,卡倫開始休息。
而卡倫剛躺下休息時,先前離開的三名盔甲人的身形又相繼出現在了這條街上,顯然他們還未放棄搜尋 “轟!”
尼奧左手抓著盜甲人的脖頸將其狠狠地拖拽掙擊到了前方墻壁上,身后馬路被拖出長長的一道溝壑。“如果你愿意現在投降,我們可以保證對你的優待,哪怕你是一名光明余孽。”
‘是的,我們很信守承諾的,你應該相信我們的誠意。”
尼奧根本就沒有做回應,壓制住身下的盔甲人后,光明火焰直接灌入盔甲,將盔甲內部直接焚滅。隨即,他站起身,有些肉疼地看著地上的這副盔甲,不用直覺眼睛就能告訴他,這套盔甲絕對非常貴重,可惜,在這種情形下他不可能再帶著東西離開。
尼奧抱著陶罐走入照相館側門,樓梯口展開后,露出下方的密室。
伴隨著他力量的灌輸,傳送法陣正在啟動。
外面傳來了聲響,像是有人正在強行進入,但尼奧沒有任何的驚慌,他相信外面的禁制足以拖延住對方,等到法陣啟動成功后,尼奧走入其中。
他還特意等了一會兒,等到兩名盔甲人出現時,給他們留下了一個微笑。
好吧,雖然尼奧并不清楚自己沒有五官的臉能不能讓對方讀懂微笑的表達,但這只是屬于一種對自我的取悅。
“嗡!”
白光消散,傳送成功。
不知道為什么,哪怕只是睡床板,哪怕空氣里還彌漫著些許發潮甚至有點發毒的味道,哪怕入睡時自己還在被搜捕狀態,可卡倫這一覺還是睡得非常的好。
無論是從睡眠時間上還是睡眠質量上,都是近期難得的高質量好覺,或許,這是因為睡在別人家吧。
小女孩正坐在椅子上用著早餐,她一邊看著面前的連環畫一邊興奮地晃動著自己的腿。
女孩的母親正在旁邊打著電話,語氣有些激烈,正在和一個男人爭吵離婚后的贍養問題。
“聽著,我們婚姻的破裂是因為你的出軌,是你背叛了我們的婚姻背叛了我們的愛情也背叛了我們的女兒,我不想聽你的任何解釋,我只要為我自己以及為我的女兒爭取到應得的東西。
如果你不能滿足我的合理要求,我會去法院對你發起起訴!
你說我瘋了?
呵呵,
到底是誰瘋了,我再怎么瘋也不會像你一樣,當我早晨回家時,看見一個陌生的異性在我家,而且是一副剛起床的樣子!”
這時,因為女孩晃動幅度過大,女孩所坐的椅子開始向后傾倒,連帶著女孩也一起向后摔去。
卡倫的身形出現在女孩后面,接住了女孩,將她安穩地放在地上,女孩一臉好奇地問道:
“大哥哥,你是誰啊?”
打電話的女人怔怔地看著出現在自己家里,看起來像是剛睡醒的陌生男人,然后,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房費我留在床下了,不好意思,昨晚太困了,就借宿了一晚,很抱歉。”
卡倫走到水池前,打開水龍頭,給自己沖了一把臉。
女人看著卡倫,她覺得自己應該尖叫,但卻叫不出聲,她覺得自己應該害怕,卻沒能搜尋到害怕的情緒,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卡倫從餐桌紙巾盒里抽出了幾張紙,擦了擦手,道:“再次為我的魯莽表達歉意,再見。”
說完,卡倫打開門,直接走了出去。
女人深吸一口氣,又長舒一口氣,跑到洗臉池前,開始洗臉。
街面上已經熱鬧起來,上班的人群散步的人群以及嘴里叼著煙斗坐在長椅上看報紙的老人,有軌電車的“叮鈴鈴”聲響從遠處傳來,好像,一切如常。
事實也的確如此,紫發人聚居點本就是偌大城市的小角落小縫隙,昨晚發生的事情雖然釀出了極為濃郁的血腥氣,但并不足以讓這個城市的所有人都聞到。
或許這會兒有吃早餐的孩童看著報紙會問一下自己的父親昨晚哪里好像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他的父親會一把搶過孩子手中的報紙,罵一聲:紫發佬的事情,和我們沒關系。
卡倫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告訴他位置。
司機忽然笑道:“哦,先生,那您這幾天豈不是要賺翻了!”
卡倫聽懂了司機指的是什么,論起對這個城市的了解,絕大部分的出租車司機都超過市長辦公室發言人 不過卡倫沒興趣接這個話,只是側過臉看向窗外。
當車距離藍橋社區越來越近時,街面上逐漸可以看出一些不同了,有些地方濕漉漉的,顯然剛剛清洗過,但還能看見被焚燒的痕跡。
明明發生了不正常的事,可今天看起來卻依舊很是正常,這不禁讓人懷疑,昨晚的不正常是否也是這座城市正常的一種。
就比如秩序神教通告里說的那樣……社會正常運轉。
卡倫忽然感到有些悶,他搖下了車窗,讓外面的風吹進來,但這并未給他帶來情緒上的好轉。
從口袋摸出了煙,這個時代,出租車里拍煙并不算沒有公德,甚至還有不少人相信煙草可以去除疾病。
但卡倫還是習慣性問道:“抽煙么?”
“抽的,先生。”
卡倫遞過去一根煙,司機半側過身接了:“謝謝您先生。”
“休嚓。”
卡倫自己點了一根煙,混合著特殊材料的煙草吸入一口,給靈魂帶來了一種輕微麻痹感,卡倫抿了抿嘴唇。
他不知道尼奧現在怎么樣了,是否安全逃脫,但他心里卻一點都不擔心,隊長那樣的人,想這樣理所應當地被捕和死去,還真有些難。
卡倫開始思索,自己心里壓抑的來源是哪里,且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他能單純地站在《秩序之光》角度上來理解,神教不干涉社會正常運轉的立場。
這個紀元以來,正因秩序神教的崛起,才使得近千年來,神教至少在明面上放松了對普通人的影響和管制,讓人類社會步入了新的發展階段。
昨晚應該管事的是警察和政治家,雖然警察昨晚似乎“放假”了,雖然政治家好像還是這件事的幕后推手,但如果由秩序神教來插手的話,和直接建立一個宗教國家又有什么區別?
然而,這是不插手么?
明面上的不插手,事實上卻早就參與了,這不是所謂的尊重,而是一種真正的蔑視。
不該是這樣的,因為這樣是不對的。
本質上,昨晚原理神教和秩序神教所做的事,和當初的齊赫述法官有什么區別?
“砰!”
出租車一個加速,撞擊到了前方電線桿,卡倫身體一晃,出租車司機則額頭被磕到,青了一片。盡管如此,出租車司機依舊舉起雙臂,像是在跳舞,指尖依舊夾著卡倫給他的那根煙。
卡倫忽略了這特殊香煙對普通人的作用,只能先下車打開駕駛室的門,在旁邊圍觀的人還沒聚攏前,先給司機施放了一個簡單的治療術,然后又拿出500雷爾放在了司機的口袋里。
等到圍觀人聚攏時,卡倫已經不在這里了。
余下的路不多,卡倫準備走回去。
好吧,本來就不是很好的心情,現在變得更差了。
如果說早上的借宿費加上精神損失費500雷爾不算貴話,那剛剛又給出去500雷爾就純粹是自找。“破財免災,破財免災。”
只有默念這句話,才能讓自己心里舒坦一些,仿佛你丟出去的錢財,已經在冥冥之中為自己買下了什么 前方出現了一個人群,全都是紫發人,他們肩系白布,正在進行著走訪和救治工作,為首的正是路德先生。
卡倫忽然記起來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之前在《秩序周報》上就好幾次看見過關于這位平權領袖人物的報道。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一個當今第一大教會的報紙,竟然會持續關注一個普通人,哪怕他是某個派系勢力的領袖,可是這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是維恩的皇室,在教會眼里也是沒什么地位的。
路德先生眼哐泛紅,正在擁抱安慰著一個紫發母親,那個母親說她的孩子死在了昨晚。
卡倫避開了這一群人,他不想深入接觸,也不想去進行溝通了解,他想回到家里,吃一碗餛飩面,然后洗個澡。
下午時,還能繼續坐在院子里一邊曬曬太陽一邊看看報紙。
“本質上,我和這座城市都是一只鴕鳥。”
然而,就在卡倫主動躲開時,他忽然留章到路德先生身后跟隨的兩個人,他們像是助手又像是保鏢,最重要是,在他們身上卡倫感知到了一種熟悉感。尋常的保鏢習慣性用身體來保護雇主或者隨時做好抽槍還擊的準備,他們的選位是很講究的,而那兩位也是在選位和保護,但他們的起手勢分明是給使用術法或者卷軸類的東西找尋空問。
路德先生的保鏢,是教會的人?
卡倫拿出了煙,指尖在煙盒上輕輕敲擊著。
這種點券商店里才能買到的高檔煙,大部分底層神官都抽不起,但他們絕對認識,就如同不抽煙不喝酒的普通人也能知道幾個名貴煙酒品牌一樣。
果然,當那兩個人目光掃到卡倫身上,尤其是掃過卡倫手中的煙盒時,神情微微一變。
一個去卡路德先生的行進方向,一個則主動面向卡倫,手放在了袖子里。
但很快,這個面向卡倫的人疑惑道:“席爾瓦先生?”
卡倫忽然意識到,現在在特定一個子里,自己的知名度比煙盒要高一些。
雖然這個時代的傳媒并不如后世發達,但不發達也有不發達的好處,大家的信息獲取渠道很單一的情況下反而提升了單一訊息的普及率。
就比如約克城大區的神官看《秩序周報》時,會本能地留意本地區屬性的字眼,這是人之常情,自家大區選拔上去的年輕人成為試練者小隊隊長,帶隊完成了試煉任務,這是一件極為光彩的事。
卡倫問道:“你們是?”
“我們也是秩序之鞭成員,不過我們這樣的小隊會單獨編隊來執行一些特定的任務,卡倫先生,我叫西亞森,他是那提克。”
“你們好,你們是在執行保護任務么?”卡倫問道。
“是的,我們小隊的任務是保護路德先生,不過這件事還希望席爾瓦先生您可以幫我們保密,這個也算是保密條款里的。”
“好的,你可以直接叫我卡倫。”
“我們隊長很想見你,我們隊長身材很火辣,她就在旁邊樓頂上,我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棟了,他們會根據路德先生的行進換位置。”
“昨晚你們也在保護路德先生的安全么?”卡倫問道。
“是的,當然,那個,卡倫先生,可以留一下您的聯系方式么,我待會兒可以交給我的隊長。”
“好的,當然。”卡倫從口袋里取出喪儀社的名片遞了過去。
都是秩序神教的神官,見到喪儀社的名片不僅不會覺得詫異和晦氣,反而會有種家的味道。分開后,卡倫回頭看向路德先生那群人的背影:秩序神教的人,一直都在保護他?
丁格大區、教廷,辦公大殿。
每條路徑上依舊人來人往,諾頓大祭祀還是坐在那張辦公桌后面處理著事務。
旁邊一個單獨的結界內,諾頓大祭祀將手中的雪茄放在身前,彈了彈,煙灰落下在地上鋪撒出一道法陣。
一道能量波動傳來,法陣中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她身穿鑲著金邊的神袍,散發著威嚴氣息。“西蒂長老,我需要一個解釋。”
“大祭祀,神殿要做什么事,似乎并不需要向教廷請示,有些規矩,或許你可以去請教請教你的前任拉斯瑪。”
“好的,那我就不管了,我會下達一項命令,下次再有所謂神殿護衛和神殿使者出現,敢不經過教廷程序就對下方大區下達命令的,一律視為叛教者進行處理。”
“大祭祀,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么?”
諾頓嘬了一口雪茄,吐出煙霧,微笑道:“西蒂長老,您知道您在和誰說話么?”
沉默,
沉默,
沉默……
最終,西蒂長老先打破了沉默:“神殿會給予教廷尊重的。”
諾頓大祭祀繼續道:“我剛剛查閱了匯報,神殿,不,是您,這次到底在約克城大區做什么?”“一場實驗而已,神教的實驗項目非常多,我想大祭祀應該是知道的。”
“但您進行的不是一場簡單的實驗,您聯合了原理神教·……呵呵,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我能看清楚你們的目的。
所以,您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是在褻瀆神?”
西蒂長老開口道:“在我的心中,只有唯一的至高——偉大的秩序之神。”
“但當您開始褻瀆‘神祇’時,其實也是在褻瀆秩序之神。”
諾頓大祭祀站起身,走到西蒂長老面前,沉聲道:
“我甚至有理由懷疑,身為尊貴的神殿長老的您,
是不是被污染了?”
“第三個條件是,你們三位,以自己的神性起誓,不會將先前我說的關于秩序之神的話,從記憶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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