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無垠浩瀚的腥臭黑色海水,仿佛可以遮蔽一切,帶來世間最為恐怖的消融。
可是,在這座巍峨肅穆的雕塑面前,卻被襯托得如同是一塊低淺可笑的臟水洼。
這,就是神和神的差距。
一尊是人造的神祇,短暫的存在后即刻隕落,像是一個還未睜眼看過世界的死胎。
另一尊則是鎮壓上一個紀元末期的神界霸主,留下了數不勝數的輝煌戰績,祂所留下的傳承如今是當世第一神教,其它所有神教的神話敘述中都有一個階段記錄的就是關于祂的事跡,回眸過去,祂是紀元中無法遮擋的偉岸身影。
這其實不是神和神的對決,也不是卡倫和路德先生的對決,而是秩序的餓癮和神性污染的對決,是屬于神的陰暗面交鋒。
卡倫一直都忍得很辛苦,這處污染之地,本就是餓癮容易松動爆發的場所,再加上前期還刻意引爆了一次餓癮救下了尼奧。
可以說,當卡倫走到路德先生面前時,他所表現出來的所有平靜,有半數以上,是餓癮發作所呈現出來的淡漠。
而當路德先生裹挾著那濃郁的污染進來時,卡倫的一切手段和壓制,都變得極為蒼白,瞬間失去了意義。
此刻的結果,并不能算是卡倫贏了,只能說……是秩序的餓癮贏了。
神性污染很可怕,然而,一杯水,可以輕易溺死一只螞蟻,卻無法對一個成年人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脅。
當然,當這位成年人站起來時,往往會意味著一個人的徹底躺下。
這是卡倫一直抗拒和斗爭的結果,但同時,這也似乎是無法抗拒的宿命。
路德先生面露悵然的神色,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以前無法想通的事,同時,又對以前理解的很多事又一次充滿了疑惑。
他低下頭,看向匍伏在地瑟瑟發抖中的紅脖子男孩。
原來,就算是沒有狗鏈子,也是能讓一條狗卑微蟄伏下來的啊。
路德先生想笑,他不害怕了,因為他解脫了,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來旅游的游客,瞻仰著古老的歷史遺跡。
他的身體,已經消散到只剩下腦袋的地步,其余部分都已幾乎透明。
在這個世界上,是有這么一些極個別的人,是不適合用功利性的成敗標準來評價他們的;
正因為有他們的存在,才給予了文明以溫度。
「叫你不聽我的話,叫你不聽我的話,現在,好了吧」
算是最后的嘲笑,也是最后的安撫。
路德先生轉過身,低下頭,他的手里沒有演講稿,確切的說,他現在也沒有了手;但此時的他,卻像是又一次站在了演講臺上,用他那富有激情的嗓音說道:「諸位,我有一個夢想……」
夢想,消散了。
留下了匍匐在地不停顫抖的紫發男孩,以及那座讓人不敢直視的巍峨肅穆。
「咔嚓……咔嚓……」
本該是細微的摩擦聲,在眼下卻如同驚雷轟鳴,手掌慢慢閉合,又緩緩舉起。
終于,手掌舉到了頭頂,開始向下傾斜。
你無法直視下面這張臉,但你可以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逐漸張開的嘴;身體正在逐漸傾斜,坡度已經出現,余下的,就是滑落,滑落,滑落……滑落到一個最終的歸宿。
甚至可以提前感知到,你的身體會在下落過程中,主動地出現裂紋,不斷地擴散,最終四分五裂。
而你的終結,很有可能會喚醒祂的睜眼,流露出最為真實的……秩序之光。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紅脖子男孩開始抽泣,但它的身體,已經先一步開始 滑落,當它懸浮于半空中時,四周黑色的海水席卷而出,匯聚到了它身上,又向下流淌。
因為,它和下方的海水,是一體的,對它進行吞噬,也是對這四周一切神性污染的吞噬。
而卡倫,則依舊穩穩地雙手著地,跪伏在手掌上。
「呼.…..呼……….呼.…......」
卡倫本人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能做到的,僅僅是聆聽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可是,很可能連這所謂的「聲音」
都只是自己殘留的那一丁點自我意識的特殊慰藉。
你的人生,已經與你無關了;你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了:你是莊嚴的,你是肅穆的,你也是偉大的存在;但莊嚴的并不是你,肅穆的也不是你,偉大的存在….….更不是你。
卡倫之所以一次次駁回別人對自己是秩序之神的懷疑,有一個原因是無法跳過去的,在別人眼里的秩序之神,在他眼里,則是對自我的完全否定。
其他人都可以跪伏在秩序之神的腳下,吟唱著古老的戰歌。
但對卡倫來說,堅守并不是因為堅強,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下跪的選擇。
當所謂真正的秩序崛起之時,就是卡倫自我存在被徹底抹除的時刻。
「呼……呼……呼……」
呼吸聲,依舊在繼續。
忽然間,卡倫仿佛感知到在自己頭頂前方,有一面黑色的鏡子,而在鏡子的另一端,也有一個人和自己做著一樣的動作。
彼此之間,像是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你是誰你.….…是誰 就像是看一本書,寫這本書的作者在寫下這段文字時,腦海中已經浮現一些讀者讀到這里時的感受,他笑了;
而讀者,可能在一天后,一年后,一百年甚至上千年后,讀到了這段文字,雖然那位作者早已成灰,卻依舊可以達成一種共鳴,他也笑了。
有些時候,特殊情感上的共鳴,是能夠穿破時間和空間的阻隔,讓彼此的靈魂互相進行印證。
卡倫很想說話,但他說不出來。
原本他是駕馭烈馬的騎士,雖然一次次差點摔落下馬,但總歸是控制住了,可現在,他的身軀已經被踩爛成了肉泥和草料混合在了一起。
他很想抬頭看,看一看鏡子對面的那位,他是否也是和自己一樣,一樣的可憐,一樣的狼狽。
但卡倫做不到。
不過做不到也有做不到的好處,萬一鏡子里的那個人是站著的呢,他的臉上掛著輕松閑適的笑容呢 至少這樣,自己不會看見他投過來的鄙夷目光了。
然而,卡倫不知道的是,這場原本只是屬于他個人在靈魂意識空間里殘留那丁點意識的共鳴,在外界,到底掀起了多大的風浪!
這個世界,神的蹤跡消失已經太久了,而祂,是上個紀元結束前,屬于神界的最后絕唱!
「唬!!!!!!!!」
這里,原本是一片絕對靜謐的世界,它與外界基本隔絕。
一條兩側插滿古老戰旗的馳道,從地上,一路綿延直到天邊,連接著天上的那座白骨巨門。
那里,是這個世界與外界溝通的唯一渠道。
白骨巨門,由12具巨大骸骨組成,無盡歲月的侵蝕依舊讓它們保持著最初始的光滑色澤,在骨骼深處,更是看見特殊的色彩正在流動。
那里面蘊藏著世間,最為可怕的污染,隨便向外面丟出一具,不,是丟出一塊骨頭,都能引起可怕的浩劫。
可是在這里,這些污染完全被壓制,它們成了白骨巨門上的燈彩,不敢外溢 一絲。
因為,在這下方,有一座巨大的黑色的金字塔建筑。
它的高聳和寬廣,讓一切度量衡在這里都失去了意義。
因為它無限高,它也無限寬廣。
它分層次,但每一層,都會向外界不斷地延伸,你根本就走不到盡頭,因為伴隨著外面歲月的流逝,不停地會有人躺進來;拾級而上,你永遠都上不到最頂層,因為總有更頂層的人,會在未來歲月中,進入這里長眠。
一座座黑色莊嚴的棺木,安靜地躺在這里,被歲月鋪蓋。
這里,是秩序第1騎士團。
歷史上,秩序其它騎士團都擁有卓越的戰績,無論是上個紀元里圍獵邪神,還是在這個紀元里推行《秩序條例》,唯有秩序第1騎士團,從未真的成建制出動過,但它是公認的,是12秩序騎士團,是整個秩序神教,不.…..…甚至是整個教會圈,最為神秘強大的一股力量。
因為時間,是它最好的養料,它不會像其他強大一樣,在歲月里消亡褪色,而是會一點一點、一層一層地不斷沉淀。
老去的,永遠不會退役;新來的,每年都會加入。
可能,就算是秩序神教內部的高層人士,也不清楚,這里,到底積攢了多少底蘊,高層只清楚一件事,他們死后,也會成為底蘊之一。
在千年前,秩序神教和光明神教對抗的最激。烈階段,光明神教都從未想過依靠武力去強行與秩序開戰,哪怕看著自己實力滑落,看著秩序實力增長,看著大廈倒塌,依舊不敢吹響教會戰爭的號角,因為連他們都無法估量出,第1騎士團的實力到底有多深。
現在,黑色金字塔最上方掛著的神器收割號角,發出了響動,打破了自這個紀元以來一直保持的寧靜。
四周廣袤的凍土里,一座座冰錐刺破浮出,顯露出來的,其實只是冰層的最上端極小的一部分,在這里,有不知道多少座這樣巨大的冰藏,里面冰封著古老的戰爭器具、術法材料、陣法卷軸等等.....
外界,很少有人知道,秩序第1騎士團的駐地,其實也是秩序神教最大的一座武器庫。
很多現代無法鍛造出來的兵器,在這里,都封存著原始版本。
因為秩序神教的先賢很清楚,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不會成建制地喚醒第1騎士團,而如果真到了要喚醒他們的時候,那他們必須在蘇醒后,馬上得到最完整的裝備。
因為他們「蘇醒」起來為秩序而戰的時間,普遍只有三天,從棺材里坐起來的那一刻,他們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捍衛秩序的戰場,去燃盡自己最后的生命花火。
一群群秩序神官從白骨巨門中走出,他們身上的神袍主色調是黑色,但胸前圖案上,摻雜著一些暗紅。
第1騎士團駐地,有特屬于它的一個大系統,這些神官,都是「喚醒者」,他們察覺到了這里的異動,馬上聚集過來進行查看。
這時,一顆巨大的星辰從白骨巨門里飛出,星辰上的神殿廣場上,站著五名身穿金絲神袍的神殿長老。
在五名神殿長老身旁,還有數位老者,他們是第1騎士團的管理處的負責人。
秩序神教和其他神教的最大區別是,長久以來,教廷對神殿一直保持著相對應的距離,很多特殊系統里,高層那一批人中,神殿長老會掛名負責,而不具體掌握名義上的實權;
雖然在拉斯瑪時代以及往上數的很長一段年代里,神殿對教廷的影響力一直很大,但無法否認的是,相對于其他神教神殿長老們的權力,秩序神殿的長老們,吃相真的是最好的了。
所以,在現任大祭司上臺后大力斬斷神殿對教廷的影響力時,教會內部也不乏為神殿叫 屈的聲音。
「收割號角響了,是什么意思」德西奧斯長老問道。
旁邊,管理處負責人鐘塔森翻出了一本厚度在兩米的巨書。
這本書下方封面有懸浮陣法,所以不用擔心拿不動。
此時鐘塔森正拿著放大鏡在上面翻找查閱著資料,這本書上是第1騎士團的管理日志。
德西奧斯微微皺眉,不滿道:「你就是這么做事的」
鐘塔森訕訕一笑,回答道:「大人,我只是負責打掃衛生的,我又不是團長副團長。」
第1騎士團的團長、副團長,甚至每個作戰序。列的一級二級指揮官,都不是活人,也躺在里面。
相傳,第1騎士團的團長本身,就是某位追隨秩序之神的12秩序騎士之一,副團長中,更是有好幾位初代騎士團的團長。
所以,只要秩序神教真的要成建制的發動這里,那么第1騎士團立刻可以變成一個全副武裝同時指揮體系井然的可怕戰爭兇獸....…他們甚至都不用吃飯。
「找到了。」鐘塔森長舒一口氣,舔了舔嘴唇,「我主偉大的秩序之神判定山嶺之神為邪神,第七第八騎士團奉神旨征討受挫,我主降下斥責:難道需要我喚醒第1騎士團出戰么 感應到我主的號召,收割號角吹響,這是亡者信徒渴望為我主出戰捍衛秩序。
這是上次收割號角吹響的記錄,不過后來第七第八騎士團發動了第二輪攻勢,獵殺了山嶺之神,所以那次第1騎士團并未出動。」
德西奧斯看向鐘塔森,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收割號角,不,是第1騎士團,感應到了神旨」
這話說完,在場所有人,包括德西奧斯本人、都愣住了。
感應到了神旨……配合諸神歸來的預言,豈不是說,第1騎士團感應到了秩序之神的回歸 就在這時,
黑色金字塔頂層的棺木,發出了輕微的顫音。
緊接著,從頂層向下,一層層的棺木,都發出了同樣節奏的顫音。
很快,整座黑色金字塔,都開始顫抖起來。
這聲浪,帶來令人絕望的威壓,即使是神殿長老站在星辰上直面它時,都感受到了一股隨時都會被碾碎的恐懼。
要知道…第1騎士團里,也有很多過去的和他們同級別的存在。
「嗡!」
「嗡!」
「嗡!」
如同一支規模龐大的軍團,正踏著整齊的步伐正在行進,他們的軍陣無人可擋,他們的馬蹄將碾碎一切敢于違抗秩序的存在。
即使他們已經死去,但他們依舊愿意繼續追隨偉大的秩序之神,為秩序而戰!
秩序第1騎士團,響應秩序之神的回歸!
秩序神殿內部;上方,一座座星辰原本的運行軌跡開始出現偏差,巨人們和神官們開始奮力拉扯星辰,以防止星辰之間的碰撞。
連神殿長老的巨大法身,在此時都成了勞力,去推擋著事故的爆發。
下方,封印在秩序神殿內的無數小空間里,發出了很多的異亂,有妖獸殘魂在此時發出呼嘯,也有埋骨地里傳來了陣陣畏懼的嗚咽。
可以說,原本莊嚴神圣的秩序神殿,一下子變得「鬼哭狼嚎」。
這時,最高的那顆星辰上,出現了數名中年男女,他們身上的神袍和其他神殿長老不同,他們不是鑲著金邊,而是幾乎全是金色,只留有黑色的鑲邊。
「為什么忽然之間,一切都錯亂了」
「不,你說錯了,是忽然之間,一切都在被糾正。」
莫比滕左手持盾,右手持短刀,站在辦公大殿前的臺階上,他手下的護衛們,已經將這座大殿團團圍住,禁止所有人進入。
這是來自大祭祀的命令。
然而,伴隨著來的人越來越多,層級也越來越高,莫比滕額頭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多。
他會恪守自己的職責,但現在他的壓力,已經越來越大了,因為不僅是各個系統的最高負責人親自來了,還有很多已經退下去的資歷比絕大部分人都要高的老大人出現在了這里。
不僅在第1騎士團和秩序神殿,很多其他的秩序下屬系統里,也發生了異動。
這種動靜,不僅是瞞不住他們,也瞞不住整個教會圈。
上一次類似的情況,還是不到一年前發生的秩序神殿轟鳴。
但這一次,比上一次,影響要更大無數倍。
神殿的特使來到,莫比滕抬頭看去,發現駕駛獨角獸的,竟然是兩位神殿長老!
「大祭祀有令,所有人,不得擅入!」
莫比滕再次發出了低吼,手下護衛們全部將盾牌舉起組成了防御陣列。
「大祭祀為什么不見我們」
「是啊,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大祭祀難道就沒有察覺到么」
「諸位......」
這時,馬車內傳來了聲音,所有人當即噤聲,
其實,絕大部分在場的教廷巨頭們都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誰,但要知道駕駛馬車的是兩位神殿長老,坐在馬車里的人,身份又該是何等的尊貴 「我們就等等吧,我們的大祭祀,感應得只會比我們所有人都更深刻。」
在場所有巨頭們此時都變得如同家教良好的孩童般乖巧,竟然自發地排起了隊,然后一齊將雙臂置于胸前:「謹遵法旨。」
「謹遵法旨。」
辦公大殿內部,黑黢黢的一片中,只有那座辦公桌的位置,稍微有一點灰蒙蒙的光色。
沾血的鵝毛筆躺在辦公桌上,斷裂的半截開始緩緩蠕動,正在慢慢愈合。
可是鮮血,卻不斷地從大祭祀諾頓的眉心處一滴一滴地落下,逐漸在辦公桌上形成一灘,然后順延滴落下去。
諾頓張著嘴,正在大口大口地呼吸。
雖然沒有接收來自外界種種異變的稟報,但確實如大殿外那位地位絕對尊崇的存在所說的一樣,他諾頓,只會比其他人感受更深。
這也是為什么他諾頓提早坐上大祭祀的位置后,可以對神殿無情呵斥不擔心遭受來自神殿反撲的原因所在。
秩序神殿是教義最高的詮釋者,擁有凌駕于教廷世俗權力之上的神權,可當教廷的大祭祀,
是親自締造秩序神教的提拉努斯大人傳承者時,一切就都變了。
可以說,當今的秩序神教大祭祀,是世俗權力和神權的最高話事人。
來自提拉努斯的躁動,已經被諾頓給鎮壓下去了。
但他并沒有絲毫對再次成功壓制體內的那位而感到高興,因為他清晰感受到了那位傳遞出的喜悅情緒。
那位,并不是想要借機反撲,控制這具身體。
他只是想要向自己……分享快樂。
「呵呵....….」
諾頓發出了笑聲,他的手掌拍在了桌面上的鮮血聚集處,緩緩地攥緊。
他已經在為諸神歸來提前做好準備了,最壞的情況下,就算是其他神教的神祇紛紛歸來,他也會率領秩序神教繼續屹立在這里。
他知道,外面很多人為什么會急匆匆趕來,他也知道他們為什么如此的興奮異常;諸神歸來,是教會圈,
不,是這個世界權力的重新一次洗牌;但只要偉大的秩序之神同樣歸來,那么這個世界,依舊必須遵守秩序的法則!
「你歸來了么」
諾頓發出了輕聲質詢。
「你現在在哪里」
諾頓抬起頭,茫然地看向四周。
「這個紀元,不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不受神干預的正常運轉世界么可是你,為什么還要歸來 親造出這個紀元的,是你!
而現在的你,是要重新毀掉你所打造的一切么 我秩序神教,不承認其他分支神,是一神教。
可是我每一次閱讀《秩序之光》,只在這本書里,讀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秩序之上,本就不該存在神!」
苦頓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眼簾緩緩下垂,他笑了:「你為什么不直接降教廷,你為什么不直接降臨神殿還是說,你現在雖然歸來了,但還是很弱小」
諾頓的胸膛一陣起伏,身為秩序神教大祭祀,他雙眸充斥著血絲沉聲道:「我會找到你的,我偉大的神,我會將你弒殺,我要扼殺掉你,以……秩序的名義!」
原理神教、暗夜神教、月神教、輪回神教、翡翠神教、深淵神教、嘉利達神教….…可怕驚駭的消息,正在一座座正統神教中傳播,很快,下面的大型神教以及中型神教,也會在稍后得知這一消息。
一個個正統神教的掌教、持節、教皇、祭祀。在得知這一消息后,陷入了驚愕和沉默;一座座神殿里的各教神殿長老們,在得知這一消息后,要么露出了絕望無奈的神情,要么發出了極為憤怒狂躁的怒吼。
秩序神教正在發生的一連串異動,根本就瞞不住,各大神教之間的互相滲透,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一聲聲吶喊,一聲聲質問,一聲聲歇斯底里的咆哮,從各大正統神教高層圈里發出。
憑什么,為什么,怎么可以這樣!本就是霸主一般存在的秩序神教,又將第一個迎回真正的神界霸主。
這個紀元,已經逐步發展成秩序神教的紀元了。
如果秩序的秩序之神再率先回歸降臨,那這個世界接下來,又將進入下一個獨屬于秩序的新紀元!
「蠢狗,你再不說話,我就把你身上的毛全部燒掉,讓你成為一只賴皮狗!」
普洱很生氣地對凱文下達了最后通牒。
凱文看向普洱,它的共生契約消失了,它很慌亂,它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擁有可以抹除共生契約的力量但凱文很清楚,因為這個世界上,誰又有資格,和神簽訂共生契約呢 小康娜坐在那里,不說話,按理說,主仆契約消失了,她應該和卡倫更平等了,但她心里卻有一種失落感。
她隱約感覺到,自己身上這件衣服的主人,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了。
「唉...…」
凱文發出了一聲嘆息。
「蠢狗………」
普洱拉長了聲音,同時,貓爪搓出了一個圓滾滾的熾熱大火球。
凱文張開嘴,它原本想說話,它覺得這個時候它應該說話,但看著普洱,它心軟了。
因為它知道普洱會很傷心,它不想普洱失去了卡倫后,也失去了自己。
雖然這樣想,可能會顯得自己有些自戀,但它在很多時候,都會把自己擺在那個被需要的位置。
「汪汪汪....
普洱聽著凱文的講述,貓眼逐步瞪大,等到聽完后,它貓爪里的火球消散,轉而撲到了金毛身上對著它一陣瘋狂的抓撓,撓出了一串串爪痕。
「你為什么要瞞著他,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你為什么不告訴他,你是故意的對不對,蠢狗,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你故意不告訴卡倫,就是為了等待你的秩序之神回來,你這條壞狗、死狗!」
凱文沒有抵抗,也沒有躲避,它只是用平靜的目光看著普洱,任由普洱在自己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汪。」
終于,普洱停了下來,喃喃道:「是的,你說得沒錯,就算你沒說,但卡倫他本身就知道,他知道自己不能去那個地方,但他還是去了。」
普洱蜷縮了起來,像是一個精致的絨球,只不過現在正在一聳一聳。
「狄斯,我對不起你,我沒照顧好卡倫。
尤妮絲,我對不起你,我沒能照顧好你的未婚夫。
啊,嗚嗚嗚……我的卡倫,我的卡倫,貓貓的卡倫!!!」
小康娜上前,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將普洱抱起。
她不懂如何安慰人,但她覺得自己還是需要開口說點什么,讓這只貓心里盡可能好受一些,所以她開口問道:「卡倫,死了啊」
正在抽泣的貓貓忽然止住了身形。
凱文:「汪汪。」(當神的意念降臨時,卡倫也就不存在了。)
「為什么呢」小康娜問道。
「汪。」(因為神,無法對抗。)
小康娜伸手指了指凱文。
凱文:「.….…」
小康娜搖了搖頭,說道:「從第一次聽到神祇這個詞語時,我就感到惡心,所以,我不知道這個惡心的東西,有什么不敢對抗的。」
隨即,小康娜又補了一句:「我連洗澡都能堅持下去。」
凱文搖了搖頭,目光再次看向窗外,記憶中那段畫面再次浮現。
秩序之神踏平了神葬之地,出來時,戰無不勝的神,身負重傷。
自己奉命前去對神葬之地進行放逐。
這中間,還有一段小插曲。
神說:「吃飽了。」
腥臭的海水,已經逐漸見底。
紅脖子男孩已經面露絕望,終于,當它的身體上不再有海水可以中轉時,它的身體垂落了下來,在進入雕塑嘴巴里時,開始了分裂,最終,化作了無數晶瑩,被吸入其中。
卡倫依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跪伏在掌心上,而這時,手掌開始更大幅度地傾斜,卡倫的身軀,也開始逐漸地滑落。
要結束了啊。
這是一種身上壓著一座山的絕望。
沒有什么過多回憶的勁頭,沒有那種想起誰,對不起誰,辜負誰的畫面流轉。
那些東西,在眼下,實在是過于奢侈了,卡倫的意識,大概只局限于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以及那冥冥之中所察覺到的鏡子對面的那個和自己一樣姿勢的人。
我要結束了啊……要徹底結束了。
我很不想這樣結束,但我無能為力了。
對面的你……也是一樣吧 我們都反抗過,我們都掙扎過,我們都努力過,但我們……都遇到了一樣的結局。
我們輸了。
在它面前,我們都沒有贏的機會,哪怕是一點點。
身體,正在進一步滑落,卡倫已經到了手掌邊緣,只要離開手掌,就會墮入它的口中。
平日里,偶爾面對餐點時,它都會發狂難馴,這一次,吞噬了神性污染的它,已經徹底失去了掌控。
它才是主要的,而自己,一直是一個附屬品,不,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累贅。
是自己的盲目自 信,給了自己一種虛假的幻想,讓自己誤以為真的可以抵御這一切,可實際上自己所謂的站立,無非是建立在它還躺著沉睡的基礎上。
自己就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小丑啊,到頭來,只是娛樂了一下自己。
呵呵。
「呼……呼……呼……」
卡倫已經可以倒數自己的呼吸聲了,他甚至在猜測,在下一個或者在下下一個呼吸中,自己就會徹底滑落,然后徹底湮滅。
這具身體,這個靈魂,將蘇醒出一個真正的存在,秩序規則上的神,將再次復蘇!
它不是上一任秩序之神,它是最純粹的秩序神祇。
可能是因為傾斜角度的原因,所以,跪伏在地上的卡倫,看見自己身下出現了一道影子,是從鏡子另一面倒映出來的。
確實,鏡子對面的那一位,也是跪著的。
卡倫心底最后一點郁結,也完全消散了,因為他證實了:原來,你和我最終還是一樣的。
終于,巨大的手掌面完全豎直起來,要將最后一塊最好吃也是最精美的食物,送進嘴里。
卡倫的雙腳已經離開了手掌,懸空了;卡倫的雙腿、身軀,也離開了手掌。
可是,就在此時,卡倫忽然看見自己身下的那道影子,他動了。
他原本像是躺在地上休息打盹一樣,他開始翻身,他開始爬起,他坐了起來,他站了起來,他甚至,很是輕松地轉身離開。
「呼呼呼呼!」
卡倫的呼吸當即加重,他的眼睛立刻瞪大,原本微弱到幾乎不可查的那點意識,此時充斥著沸騰的怒火。
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鏡子對面的那個他,曾經的那個他,并沒有跪伏下來,他站起來了!
你都能做到的事,我憑什么做不到!!!
還有,你剛剛陪著我一起跪在那里這么久,到底是什么意思!
「嗡!」
卡倫的雙手死死地抓住了手掌下端最后一點邊緣,他竟然沒有掉下去。
此時的他,對那位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和恨意,他發瘋一樣地罵道:「養大的秩序之神,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