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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如你所愿

  石門緩緩點頭,向魚奉行拱手道:“驚擾奉行大駕,我之過也。”

  羅行走道:“駘仲老弟,你我同為天下行走,早聞君之大名,惜乎未能一睹真顏,今日見著了,卻是如此局面,羅某甚為嘆息。”

  石門淡淡道:“諸位苦心積慮,不就是為此么?”

  常行走在旁道:“石駘仲,身為行走,是學宮慢怠了你?為何入盜徐國館驛,劫走國禮?常某甚為不解。”

  石門回道:“有些事,你不懂。”

  鄭行走門客愛將昨日戰死,心中甚是惱怒,當下出言譏諷:“學宮行走充任盜賊,當真開天下之先河,石行走莫非看上了哪家絕色,囊中羞澀,故此盜劫國禮,打算以財貨求之?”

  石門掃了他一眼,道:“說到好色,石某哪里及得上鄭行走?聽說鄭行走納妾十八人,上至四十,下至十四,其中不乏公侯之女……對了,還有嫂嫂,誠可謂天下一絕。此所謂以己度人者也!”

  鄭行走怒道:“真當我等不知,你和姜……”

  魚奉行喝道:“住口!”聲如驚雷,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響。

  鄭行走臉色數變,不敢作聲,悻悻而退。常行走和羅行走均毫無表情,就好似沒聽見。

  魚奉行盯著石門道:“你是束手就擒,還是打算垂死掙扎?”

  石門問:“魚奉行,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抓到鋤荷丈人的?他雖說在姑蘇買了個莊子,但姑蘇遠離彭城,無論如何不至于那么快就暴露吧?學宮是八月中接手此案,魚奉行你是八月底到的彭城,兩天之后便直奔姑蘇,第五日便拿到鋤荷丈人……”

  常行走道:“魚奉行斷案如神,學宮之中無人不知,這又有何可奇之處?”

  石門搖頭:“不對。魚奉行到了彭城,僅僅兩天是不可能查清實情的,連案宗都看不完,他怎么就能直奔姑蘇?就算到了姑蘇,查訪地方也需要時日,又怎么可能三天便將鋤荷丈人抓捕了?絕無可能!魚奉行沒有王天師的本事,就算王天師占卜,也斷無可能如此精準!”

  魚奉行微笑:“事已至此,何必窮究?乖乖束手就縛,此中詳情,其后便知。”

  石門拒絕:“若不說清楚,恕我難以從命。”

  鄭行走忍不住道:“石駘仲,這不是你從不從命的事,奉行這是給你留分體面,莫要沒有自知之明,須知一聲令下,便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石門伸手相邀:“鄭簡子,多說無益,你可上前試試。”

  鄭行走嘿然應喏,腦后飛出一桿旌幡,乃是他的本命法器三陽御寇幡,正待上前時,卻被羅行走喝止:“鄭行走且慢,不可妄動!”

  鄭行走愛將被殺,想要羞辱石門,又被魚行走給了個“好臉色”,此刻自告奮勇上前拿人,羅行走又要制止,當真是憋悶之極,怒道:“羅凌甫,你也要阻我?”

  羅行走無奈道:“他手上有六反符。”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又克木,此所謂六反之道。五行相克并不稀奇,將此道煉于符中也不稀奇,六反符最厲害之處在于最后的“金又克木”,將五行相克之道完全串聯起來,達成相克上的循環不息之勢,不論誰來,不論修的是何功法,來者皆滅。

  此符出自稷下學宮合道天師——雨天師之手,被評為上品一流。之所以沒入天品,因其既傷人又傷己之故,相克起來,發符之人都要跟著完蛋!因是之故,雨天師一共只煉了三張,便沒有再煉制下去,她始終無法將“相生”之義留存符中,做不到保全自己,在雨天師看來,這是件失敗的法符。

  煉制好的三張六反符,被雨天師送入稷下學宮器符閣中珍藏,作為一種煉符方式保存,供其他符師參詳,沒想到石門居然會帶著這么一張符出來,也不知他是怎么帶出來的。

  鄭行走不由一陣氣沮。羅行走既然這么說,想必確有其事,他不敢再行造次,只是驚疑的盯著石門。

  石門卻皺緊了眉頭:“羅凌甫,你如何得知我有六反符?”

  羅行走笑了笑,沒說話,看向魚奉行,魚奉行也笑了,道:“束手吧。”

  石門側頭想了片刻,臉色大變:“姜奉行……她怎樣了?”

  魚奉行道:“姜奉行說,她決定閉關三年。”

  簡簡單單一句話,石門卻好似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噩耗,整個人都呆住了,頭頂旋轉的門閂落了下來,任憑雨水沖刷著發髻和臉旁。

  良久,石門忽道:“我不信。”

  魚奉行偏了偏頭,向身后示意,一直為他撐傘的侍者上前半步,閃出身形。

  石門透過雨簾凝目望去,猛然一震:“慶書……”

  慶書微微頷首,沒有說話,依舊為魚奉行撐著傘。

  僵持片刻,石門指著慶書問:“你何時叛了姜奉行?”

  慶書輕聲回答:“書從未背離過姜奉行,書來此地,乃受姜奉行之命,向魚奉行傳話。”

  石門問:“傳的什么話?”聲音顫抖。

  慶書道:“姜奉行說了,長壽丹的事,是為人所蔽,她將閉關三年,今后也不打算再理會這樁事了。”

  大雨中的石門一動不動,就這么呆呆看向慶書,不過片刻光景,整個人都似乎蒼老了許多,看著看著,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低沉著嗓子問:“那我呢?”

  慶書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繼續傳話:“姜奉行說了,石行走正在臨淄閉關參修,不理外事,不曾參與彭城盜案,龍興山中,更無什么石駘仲。”

  說罷,慶書退回魚奉行身后,不再看石門一眼。

  石門聽罷,仰天長笑:“哈哈,便如你所愿!”

  抖手之間,摸出一個絲帛絹軸,向自己頭頂一拋,那絹軸抖落開來,在大雨燒起一團火焰,火焰之中依稀綻放金、黃、青、紅、白五色毫光,石門于五色光華中巍然不動,漸漸化為灰燼。

  崖頂上的三人盡皆默然,在大雨的澆淋下,呆呆看著下方山坡上被學宮圍住的石門,看著他和馬車上下來的學宮大人物不知說了些什么,直到自盡……

  桃花娘的淚水蜿蜒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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