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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國老門下

  劍士庸老叔回到家中,剛剛端起碗筷扒拉了兩口米飯,就被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打斷了,回過頭來看時,卻是自家妻子正在廚下哭泣。

  老父和娘親都在桌上用飯,這是哭給誰看?

  庸老叔喝道:“哭什么?還讓人吃飯么?”

  一聲爆喝,將啼哭聲制止。哭聲斷了,桌上的老父卻沉下臉來,“啪”的一聲,將碗筷墩在桌上:“你兇什么?”

  庸老叔不明所以,撓了撓頭:“不是......爹,兒子剛從國老府上回來,多少大事,正鬧得頭疼,聽不得旁人哭,心煩......”

  老婦嘆了口氣:“別怨你女人,是為娘身子骨不爽利,去庸仁堂求取靈丹,沒求來,你女人陪著,受了委屈。”

  庸老叔霍然起身:“庸仁堂給娘氣受了?我去找他們!”

  老父喝道:“坐下!你去找他們作甚?斗劍?挑了庸仁堂?”

  庸老叔喘著粗氣,極不情愿的坐回來:“挑了他又待怎樣?”

  老婦道:“兒啊,說起來也不怪人家庸仁堂,人家也不是不給診治,是娘聽了些閑話,沒敢上門......”

  “閑話?”庸老叔再次跳腳了:“我家是庸國百年的士家,他一個外來戶,敢對娘親說什么閑話?我非挑了他們不可!”

  廚下的女人再也忍耐不住,沖了進來:“挑了?挑了以后呢?娘的病誰看?”

  庸老叔道:“上庸不是只有一個丹師......”

  女人叫道:“那三位?要能看,早就看好了!娘的腿疼剛剛緩解,申丹師旬前還說,要每旬去他那里看一次,這下可好,你說怎么辦......”

  庸老叔反手一巴掌,扇得女人一個趔趄,捂著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邊剛扇完一巴掌,那邊老父就給了庸老叔一巴掌:“混賬!”

  女人哭道:“你知道街坊怎么說?街坊都說,咱們家要把庸仁堂從城里轟走,要把申丹師送給楚人!這是不是你要做的事?”

  庸老叔嘆道:“咱家在國老門下為士,這都多少年了?國老要做的事,咱們能不遵從?”

  老父點頭道:“你做的沒錯,為士該當忠義,這是本分。但也不要怪你女人委屈,更不怪街坊們指著脊梁骨罵咱家,至于你娘,就更沒錯了,咱們要把人趕走,難道還能厚顏無恥的上門求醫問丹?天下沒這個道理!”

  庸老叔怔怔良久:“可娘的腿疾......”他可是知道,每逢陰雨,娘親都會疼得死去活來,本來這個月已經好轉得多了,如今求不來丹藥,今后不是還得如此?

  老婦道:“兒啊,娘的腿癥不打緊,咱不去看了,還是你的大事要緊。”

  女人大哭:“庸仁堂好端端的,國老為什么要把人趕走?他家不缺丹藥,不缺高人診治,可別人呢?今后咱家還怎么見街坊?”

  庸老叔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隨國老要做的,是扶保下一位庸國國君的大事,自己并沒有趕走庸仁堂的意思。可明白人都清楚,公子成雙一旦繼位,勢必要將申丹師解送楚國軍前,這與趕走庸仁堂有什么區別呢?

  一頓沒有滋味的飯在愁云慘淡中吃完,庸老叔繼續前往國老府,最近風聲十分緊張,除了每天晚飯時歸家看一看、吃頓飯外,他們這些門客都要在國老府坐守,隨時等候國老的命令。

  國老是掌管國人事務的大臣,位列中大夫,有門客十二人,庸老叔只是其中之一。事實上,國老挑選門客是非常嚴苛的,只有庸氏子弟才有資格入選,他們也被稱為國人中的國人。

  進入國老府后,庸老叔直入正堂,見眾門客已經到了大半,于是整了整衣襟,將長劍解于膝前,雙手摁于膝上,目不斜視,于自己席上就坐。能入國老府正堂就坐,這是庸老叔一直引以自傲之事,這個坐姿剛開始可能覺得枯燥,但習慣了以后,卻能調息養神,是個修行的好方法。

  正溫養真元時,忽聽一陣議論聲響起,卻是身邊的幾位門客在竊竊私語。他們討論的是對面庸直的席位,庸直是國老門客中的第一劍手,原本應當在此,可如今席位上卻空空如也。

  “直大郎已經兩天沒到了。”

  “弟今日聽家人說,直大郎帶著他閨女上庸仁堂了。”

  “他閨女怎么了?聽說修行上挺有天賦......”

  “修煉時岔了經脈。”

  “這不是走火入魔了?”

  “還不到那份地步,但氣海受損是無疑的。”

  “庸仁堂能治?氣海受損的話,需求到圣手丹師文摯吧?生元丹可補氣海......”

  “哪里有門路求到圣手丹師頭上?再說路途遙遠,遠水難救近火。”

  “直大郎也是沒辦法,申丹師得羨門子高真傳,羨門子高是和文摯、桑田無齊名的大丹師,興許他有辦法呢?”

  議論間,旁邊席上的庸義忽然開口怒斥:“直大郎受國老大恩多年,如今膽敢背叛國老,等見他之后,我必直斥其非!”

  庸老叔也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感同身受,忍不住反駁:“你庸義上無老、下無小,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你家老娘病痛難忍,若是你家兒孫修行將毀,我看你去還是不去!”

  庸義瞪眼道:“忠義當頭,大事為重,別說舍棄家人,就算讓義赴死,義也絕不皺眉!”

  庸老叔氣道:“我輩何不愿效死?我只告訴你,效死容易,舍棄家人卻難!”

  一番爭執,在座門客都卷了進來,分作兩邊,有的支持庸老叔,有的支持庸義,一時間爭論不休。

  正在爭吵時,一名門客闖了進來,叫道:“三郎被廷寺鎖去了!大家取劍,去廷寺救人!”

  庸義大怒:“安敢如此!”從懷中取出絲巾,系于額上。

  眾門客停止爭吵,紛紛效仿,準備仗劍前往廷寺救人。

  有人問道:“三郎因何被執?”

  報信的門客叫道:“某和三郎相約去坊市購買法器,路上見有人博戲,心下難忍,就投了一手,卻被他們黑了,三郎不服,與他們鬧市爭斗,卻被趕來的寺吏鎖拿,某一人力孤難支,只得回來報信。”

  正要沖出國老府時,國老現身了,擋在眾門客前:“不許去!”

  庸義問道:“為何不去?他們動手了!”

  國老搖頭:“不過是鬧市爭斗而已,他們尚未動手,我等也不須動手。”

  庸義叫道:“國老,不可坐失良機,公子爭位,來不得半分僥幸,事已至此,還等什么?”

  國老嘆了口氣,道:“君上未薨,談何爭位?一切自有上國做主,我等只需等待即可,萬不可莽撞操切。”

  庸義不甘:“國老......”

  國老以手止之:“一旦動手,上庸必將血流成河,我大庸已然衰微,不可再自傷元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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