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已經重新回到了碧游宮。
鳴條的大劫余波,哪怕是在碧游宮中,也能清晰的感知到。
圣人回想著,在那魯地的見聞。
秩序,已經走向了崩潰。
連齊國這樣的秩序支柱,現在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這意味著,大劫正在加速。
或許會提前到來!
“本座卻是不大好直接插手!”通天教主想著齊國聯軍,也想著柳郡的力量,完全不成對比。
但他不好插手,甚至不能插手!
這一次,劃出一條線,其實也是無奈之下的威懾。
要不是如今三界因果紊亂,天機隱遁,他根本連這樣的事情都不會做。
圣人插手人間的爭斗。
這都不是以大欺小了。
這是恃強凌弱!
赤裸裸的!
要是被人知道了,還不得被人笑死?
臉皮完全掛不住!
不過,徐吉卻是無妨!
他出手就不算以大欺小,更算不得恃強凌弱。
就是……
徐吉不在的時候,柳郡地方,得有人看著才行。
起碼,得有人能壓得住陣。
這樣想著,通天教主便走進了上清仙山。
他走到截教碑前,猶豫片刻。
眼睛在這截教的鎮教仙碑之上來回掃視。
截教門下,如今只有兩位金仙,還有著自由身。
金箍仙馬遂。
無當圣母。
馬遂如今,隱遁于西方教凈土之內。
他已謀劃了一千年,卻是不好調開。
但……
無當圣母,卻也不好聯絡。
從前,圣人可以假裝不知道,自己門下有著金母三尸。
現在,卻是不能再做糊涂了。
準圣雖然不如圣人。
但對因果也是極為靈敏的。
在這種涉及自身跟腳的事情上,哪怕是圣人,也無法輕易的蒙騙另一位準圣。
因果算計,譬如對弈。
棋子拿在手里的時候,是可以隨心所欲。
但一旦落子,就有痕跡。
再怎么遮掩,也會被人發現。
猶豫再三之后,通天教主還是下了決心。
“卻是只能委屈馬遂了!”
在西方經營千年,肯定是費了無數心血和心思的。
如今叫他放棄。
通天教主也知道,馬遂會很為難。
但沒辦法!
截教如今無人可用!
只能是舍棄次要,換取主動。
便緩緩將手按在了馬遂的名諱上,顯化神通。
西方凈土。
一座佛山之下,凈土的佛土,緩緩搖動。
一團流光,悄然的落下去。
這里是被西方教從南瞻部洲搬來的舊日仙土——五龍山。
只不過如今,已經被喚作‘五臺佛山’。
山上住的是,昔年的闡教金仙,如今的西方大菩薩:文殊。
這流光落到地底的一處洞穴。
那橫臥在其中的巨大青獅,緩緩垂首,讓出了一條道路,讓這流光通過菩薩設下的禁制,落入那佛陀寶庫內。
那無數的佛銀和佛金之中。
“金吒不在!”青獅的爪子,在地上輕輕劃拉出幾個字符。
菩薩的弟子金吒奉了菩薩法旨,去了那萬壽山五莊觀。
自然是要勸那鎮元子識時務。
當然,也可能打著這個旗號,在暗中謀劃些什么?
總之,在西方千年,青獅看的分明。
這西方教,也和闡教一樣,內部山頭林立。
燃燈等人的到來,加劇了西方教內部的紛爭。
于是,西方圣人無奈之下,只能讓自己座下童子白蓮出世,當了西方的未來佛祖。
那流光見了青獅的字。
慢慢顯化出身形來。
卻是一個頭戴金箍的頭陀。
“師兄!”頭陀在寶庫中對著青獅稽首道:“掌教老師法旨,命我前往南瞻部洲!”
“此地之事,卻是只能暫且擱下了!”
那青獅不說話,只能低著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若無當來,請師兄轉告一聲……”頭陀說道。
青獅只是抬了抬眼皮。
西方教有佛法,是為他心通。
在凈土之中,神威廣大。
也就是如今因果紊亂,青獅才敢用眼睛看自己的這個師弟。
不然,他連看也不敢看的。
因為看了,就可能被那菩薩知道。
頭陀知道青獅的難處,鄭重的稽首一拜,然后化作流光,趁著凈土的諸佛菩薩們禮贊之時,混入佛光之中,遁出了凈土。
燃燈端坐在蓮臺上。
他座前,那金雕的羽毛,一根根立起來。
神目之中,映著一道流光。
“善哉!善哉!”古佛稽首:“施主慢走!”
這千年來,馬遂在這凈土隱藏。
錯非是他,馬遂能藏到現在?
早被人發現了好不好!
身在闡教,燃燈心在西方,如今身在西方,燃燈卻不知自己心在何方了。
但把水攪渾,總是沒錯的。
天地圣位是有定數的。
如今,六圣俱在,意味著就剩下一個位置。
這水不渾,他如何證道?
他低眉看向自己身旁的金翅大鵬鳥。
這神鳥的瞳孔,緩緩綻放出一盞古老無比的宮燈。
宮燈之中,一只孔雀緩緩開屏。
有佛光灑出。
五色神光,當空落下,刷向一座仙山。
萬壽山!
燃燈見著,知道這是那位孔宣道友,在借自己的坐騎之眼,將那萬壽山的事情告知于他。
古佛低眉:“鎮元子這次要吃大虧了!”
數日前,鎮元子故技重施,在那五莊觀中聲明‘遙尊截教圣人’。
本來,這沒什么。
畢竟,鎮元子曾經做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
挾寇自重,借此討要好處。
一般來說,他是能成功的。
因為圣人之間,互相牽制,未必抽的出手來對付一個大羅。
所以,一般面對這樣的事情,圣人都會選擇息事寧人。
給點好處,給點東西,讓這位大羅自動調整位置。
然而……
鳴條大劫余波,忽然溢出。
這下子,諸圣都失去了對三界的監控。
曾經互相牽制,互相忌憚的局勢,一下子就被打破。
西方二圣,就不需要再忌憚來自各方的牽制了。
訛詐是吧?
碰瓷是吧!?
麻煩想想,西方教是怎么起家的!
敲竹杠敲到竹杠祖師爺頭上了啊!
夠膽!
萬壽山上,鎮元子面露難色,看向那一層層當空刷下來的五色神光!
孔宣出手了!
他知道,這就是圣人的敲打了。
他要是再犟下去,那么,或許就會有一株七寶妙樹當空刷來,把他和整個萬壽山,一起刷去凈土。
到時候,那他和他的地書、人參果樹,就統統與西方有緣了。
沒辦法!
鎮元子知道,必須立刻認慫。
當即便將護山大陣的威能一收,苦笑一聲,主動走到五色神光之中。
“菩薩,鎮元子服了!”
對這等積年大羅來說,打不過就要認慫。
現在,可不會有援軍。
因果紊亂,天機隱遁,即使其他圣人肯幫他,也來不及。
當然,這也是他身負著數個會元的梳理地脈的功德。
而且,還有著人道的一部分眷顧,才敢如此。
不然,換一個人,西方教哪里還會和他客氣?
直接打殺了,將寶貝、仙山、果樹,統統搬回去。
果然,那在天穹之上,緩緩顯化的孔雀見此便悄然的收起神通。
化作一只渾身都染著佛光,顯化無窮智慧的吉祥孔雀。
西方準提圣人的坐騎,緩緩落下來。
落到鎮元子面前,道:“此番,與你一個教訓!”
“你要記住!”
“但有下次,不聽悔改,圣人便要掀了你的仙山,砍了你的果樹,斷了你的道途!”
“明白?”
“鎮元子明白!”地仙之祖,也不得不低頭。
但心中卻有了計較。
知道,這西牛賀洲是待不下去了。
必須趁早搬家了!
嗯……
等鳴條大劫余波清凈了,我就馬上搬家!
將這仙山搬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總之,不能再留在西牛賀洲了。
不然的話,一旦截教圣人與西方教沖突起來。
說不定,他還是會被西方教當成敵人清理。
內心是這樣想著,但鎮元子卻已經悄悄的將幾顆人參果,送到了這孔雀身前。
對西方教,鎮元子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賄賂或者說‘供奉’,是最好的辦法!
果然,這孔雀見了這些人參果,連語氣都變了:“那我便不叨擾道友了!”
“我還需去圣人座前復命!”
千年前,封神劫中,孔宣為準提所擒,便成為了圣人坐騎,還被封為孔雀大明王。
但,在很久以前,孔宣不是這個樣子的。
鎮元子與孔宣,相識很早。
所以他知道,這也只是孔宣表現出來的偽裝。
就是不知道,這偽裝是圣人授意,還是他故意如此?
送走孔宣,鎮元子還沒得及喘口氣。
便有兩個踩著祥云的道人,出現在了他面前。
鎮元子一看,立刻稽首:“貧道見過大太子、二太子!”
正是那金吒、木吒兄弟。
這兩兄弟,分別拜在了文殊廣法天尊與普賢天尊門下。
當然,如今都是西方教人。
只不過,這兩人一直都是道人打扮。
這兄弟見了鎮元子,也都是稽首拜道:“我等兄弟,本欲出門去找我家弟弟,不意見了孔雀大明王菩薩在尊駕仙山之前……”
“卻是不知,尊駕哪里得罪了菩薩?”
“若是可以,我們兄弟愿意替您說和說和……”
鎮元子一聽,哪里還不懂。
這是這兩個兄弟在要好處?
便嘆了一聲,道:“卻是有些小小誤會,如今已經解開!”
“勞煩兩位太子牽掛了!”
便只好又取出兩個人參果,遞與這兩位太子。
二位太子見了人參果,也都笑了起來,不客氣的收起來:“往后尊駕若是有事,可以來找我們兄弟!”
“吾等師尊,也是久仰尊駕的大名,愿與尊駕以禮往來!”
這就是要拉攏鎮元子了。
鎮元子能有什么辦法?
只能是答應下來。
內心中,想要逃離西牛賀洲的念頭,是越來越強烈了。
這里,已經不適合繼續清修了。
可北俱蘆洲寒苦,南瞻部洲又因果太重。
恐怕只能躲回東勝神州了。
一路從天地之間流動。
馬遂飛快的遁出了西牛賀洲。
如今,三界因果紊亂,無人知曉他的行蹤。
于是,便顯化神通,架起祥云。
須臾便是十萬里!
短短幾個起落,他便望到了南瞻部洲的輪廓。
便沿著海岸線,一路疾馳。
終于,見到了掌教圣人所指之地。
正是那昔年周公社稷所在——魯國。
遵照圣人法旨,馬遂落入魯國,變化成一個逃難的難民,混入一支難民隊伍里。
很快便跟著難民們,到了柳郡境內。
不久,就有著自稱是‘眾生委員會’的人找到他。
因為馬遂在登記的時候說了,自己會一點粗淺的煉器之術。
在他展示了自己的技術后,立刻就被聘為了平原縣的‘農稷修理員’,專門給那些風車,做些維護保養。
主要是抽水用的沖缸的保養。
于是,平原縣多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凡人技師。
沒幾天,馬遂就在這里熟悉了起來。
因為他技術不錯,而且為人沉默,不愛說話。
所以慢慢的,周圍人都開始叫他‘馬叔’、‘馬伯’。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