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四個徒弟。
通天教主感慨不已 趙公明依然俊朗,只是多了些暮氣,少了些自信。
三宵依舊風姿綽約,絕艷三界,只是少了過去的輕靈,多了如今的沉重。
“苦了你們了!”通天教主由衷的說道。
此言一出,趙公明和三宵的情緒,就再難按捺,眼眶發紅,淚珠一顆顆的落下來。
“老師!”四人齊齊低頭,內心的愧疚與不安,在老師面前被放大到了極點。
錯非通天教主早已施展神通,將四人托住,不然此刻,這四位截教弟子,恐怕已經跪下來將頭都要磕破了!
但眼淚,卻仿佛不要錢一般的涌出來。
即使是趙公明,也是抽噎不止。
至于三宵,更是哪里還有什么大羅的樣子?
悲悲切切的聲音,好似凡間的小女孩一樣。
通天教主微微搖頭:“吾并非是在為你等開脫!”
“更非是在安慰你等!”
四人聽著,止住哭聲,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老師。
通天教主看著這四個弟子,嘆了口氣,道:“這千年來,為師自守道場,回溯往日,步步復盤……”
“然而每一次,結局都差不多!”
他看向趙公明,也看著三宵。
“哪怕,你等當年謹遵吾之法旨,寸步不出,也是一般!”
趙公明瞪大了眼睛,三宵美眸中的淚花,也閃耀出詫異。
千年來,他們一直自責著自己。
自責著自身的盲動、幼稚、無知。
自責著自己拖累了同門師兄弟、師姐妹。
然而,如今,老師卻親口告訴他們——即使你們遵從原本的計劃,結果也是一樣!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結局已經注定!
“這怎么可能?”趙公明忍不住驚道,旋即就又低下頭謝罪:“弟子愚鈍,還請老師開解!”
三宵也齊齊拜道:“懇請老師教誨!”
通天教主輕輕笑了一聲:“爾等如今當是知道的……”
“昔年吾教大劫之中,面對的對手,乃是四位圣人!”
“甚至,就連妖教圣人,也偏袒了吾教之敵!”
“靈珠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妖教,本是截教在封神劫前,極力爭取的盟友。
然而,最終,太素天的女媧圣人,卻并未參與大劫。
只是讓其座下靈珠子轉世人族,成為哪咤,拜入闡教太乙門下,隱晦的站邊。
而這些事情,如今已是人所共知的。
封神大劫,截教以一敵四。
除了妖教圣人外,其他各教圣人全部參與。
“三教共伐,妖教表面中立,暗地里偏袒……”通天教主繼續說道:“即使你等遵守法旨,自守道場,甚至退入碧游宮中……又能如何?”
“躲能躲過去?”
趙公明與三宵聽著面面相窺,內心震怖,難以自抑!
只覺老師之言,猶如春雷一般,炸響于道心。
便聽著老師說道:“何況,那因果牽引,孽障糾纏,豈是能躲過的?越躲越容易被牽連!”
這是事實。
大劫之中,個體或許可以靠秘法躲過。
但群體卻是避無可避!
譬如巫妖大劫,妖族與巫族幾乎同歸于盡。
也如人皇劫,人皇座下數百重臣,幾乎盡數隕滅!
因果,從來如此!
殺劫就是殺劫!
躲不過的!
歷來,殺劫只能以殺止殺!
必是要肅清一批仙人,定是要清凈天地因果。
“況且……”圣人的聲音,猶如雷霆一樣:“東勝神州、南瞻部洲的仙山、神山、靈脈,可沒有長腿!”
此語一出,趙公明與三宵的道心再難平靜。
“老師,您的意思是?”趙公明問道。
“嘿!”通天教主微微一彈青萍劍:“在三教共簽封神榜后,那西方接引、準提兩位道友,曾暗中來到禹余天,與吾密會!”
“密會內容就是……”
“截教與西方聯手,圍剿闡教與人教!”
“但吾拒絕了!”通天教主輕描淡寫的說著。
當年的他,是驕傲的。
比現在還要驕傲一萬倍!
兄弟鬩于墻,而求外援干涉?
這是背叛,更是褻瀆!
對自身大道的背叛,對同門的褻瀆!
即使是今天的通天教主,也不會同意西方的條件。
因為他知道,西方二圣的目的是什么?
南瞻部洲、東勝神州的仙山、靈脈、神山。
西方貧瘠,正欲借大劫化緣!
同意的話,大劫之后,便是洗劫。
無數闡教、人教在人間的洞天、道場、靈脈,都將被帶去西方。
那些散修、地仙的寶物、功法也是如此!
就如封神大劫,西方洗劫截教門下一般。
西方教,就是禿鷲。
但這也是西方二圣的大道。
化緣于有緣,請善男善女布施、供奉。
而,通天教主絕不會同意。
無論是截教的還是闡教的、人教的……這些都是道祖留下的底蘊。
哪能給外人奪去?
看著震撼不已的趙公明和三宵,通天教主低下頭去:“所以為師才要說,是為師對不住你們!也是為師害了你們!”
三教聯手,以一敵四。
截教如何不敗?豈能不敗?
面對這樣的兇險局面,躲避、逃避是沒有辦法的!
定是要入劫,定是要做過一場!
天羅地網,早已布下。
截教已是甕中之鱉,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敗亡的下場,在三教共簽封神榜那一刻便已決定。
其他的,都是雜音,都是余波罷了。
哪怕聞仲不下山,也是如此!
碧游宮中復盤千年,通天教主早已經心如明鏡。
“老師何出此言?”趙公明恭身拜道。
“老師何出此言!?”三宵也跟著拜道。
“弟子等心甘情愿!”
“為大義而死,為三界而戰……”四人抬起頭:“吾輩義不容辭!”
“可恨卻是未能多拖幾個闡教門人上榜!”
“可恨未能對西方狠下殺手!”
四人說著,眼中殺機閃現。
封神劫中,他們還是留手了。
不然,趙公明早就祭出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砸向闡教門人。
不然,九曲黃河陣中,三宵又豈會只是削掉闡教十二金仙的頂上三花,胸中五氣?
如今想來,卻是他們錯了。
既入了大劫,既到了殺劫。
哪里能留手?
如何能念舊情?
通天教主聽著,卻是搖搖頭:“你等以為,昔日大劫之中的種種,是你等可以操控的?”
“實話與你等說……”
“昔年吾教布置,在一開始,就已經為三教圣人所知!”
“故而,才有了云中子入朝歌……”
“故而才有了廣成子三謁碧游宮!”
“你等想做的事情,便是他人讓爾等做的!”
“若那三教道友未曾默許……你等以為,那大劫之中的聯系可以這般順暢?”
通天教主玩味的看向了趙公明。
“昔日,十絕陣后,你在峨眉山清修,聞仲為何可以第一時間找到你?”
他又扭頭看著三宵:“趙公明敗亡,你等姐妹又是如何可以在第一時間知曉?”
通天教主嘴角微微翹起:“大劫之中,因果糾纏,天機晦澀……”
“即使圣人,也未必能知全貌!”
“為何,偏偏吾教門下敗亡之事,卻總是能第一時間傳到該知道的人耳中?”
“為何你等初初布陣,那闡教便已明了一切?”
四人聽得道心亂顫,心慌不已。
通天教主則是持著青萍劍,悠悠說道:“所以,封神劫中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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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壓恰到好處的出現!”
“孔宣恰到好處的到來!”
“西方兩位道友,恰到好處的出手!”
“闡教十二金仙,又恰到好處的落入九曲黃河陣,恰到好處的被混元金斗,削去頂上三花,胸中五氣!”
“一切都是早被算計的結果!‘
趙公明與三宵聽得,道心沸騰。
“所以……”通天教主驀然看著自己的弟子:“吾才說是吾對不住你們!”
“也是吾害了你們!”
“一切皆是因為我這個老師算計不利,致使你等落入劫數,為他人所暗算!”
“一切皆是我這個掌教,謀劃不周,戰略失當,致使你等陷入囹圄!”
“一切也都是因我這個圣人,蔭庇不及,而致你等身死道亡,幾乎淪為他人棋子!”
“只能靠著萬仙陣,博那么一下!”
“好在道祖慈悲,終究還是憐愛于我!”
“才讓你等有了一線生機!”
“所以!”通天教主看著自己面前的四個弟子,看著他們的臉和那被封神榜所塑造的神軀:“你們不要再內疚,也不必再自責了!”
“倘若你們再這般自責、內疚……”
“我這個老師,這個掌教,又該如何?”
自守碧游宮一千年,通天教主早已經將一切都想明白了。
責任,大半在他。
敗亡的因果,也都源于他一人。
與弟子無關,更和門人無關!
畢竟,怎么可以要求這些小輩,這些不過大羅,不過金仙修為的小輩,去與圣人對抗?
何況還是四位圣人?
小孩子怎么能和大人比力氣?
螞蟻怎能對抗大象?
趙公明和三宵,卻是感動不已,紛紛稽首嗚咽著:“老師……”
“請勿要再如此!”
“弟子等……嗚嗚……”
通天教主卻是搖頭:“你等還以為我是在替你等開脫?”
他看著眼前的四張面孔,忽地說道:“記得長耳定光仙嗎?”
“他早就已經暗中投了西方!”
“還有毗盧仙……”通天教主低下頭去:“若我推算不錯,那他與陸壓之間的關系,恐怕絕非一般,甚至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類似應身、報身……”
“猶如魚餌和魚……”
“還有多寶……”通天教主閉著眼睛:“你們的大師兄……恐怕在十絕陣后,就已經和你們的大師伯,達成了什么約定!”
“我身邊隨侍七人,便有三人是他人暗子、應身、棋子……我卻一無所知……”通天教主笑了起來:“如此情形,哪能不敗?”
“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
趙公明和三宵,卻是聽得怒目圓睜。
三宵更是銀牙緊要,玉手緊握。
截教上下,最重情義。
對這等欺師滅祖的小人,自然最是痛恨!
只恨不得,立刻殺去西方,與那些小人,拼一個你死我活!
“老師……您為何……要留那些小人?”趙公明喘著粗氣問道。
“不急……”通天教主說道:“如今大劫未知,時機未到……”
“恐怕陸壓,巴不得我這個老師對他出手呢!”
“好借此斬斷因果,掙脫束縛……”
“甚至跳出棋盤,回歸自由!”
通天教主輕輕一彈手中青萍劍:“我又豈會讓其如愿?”
“正是要留著毗盧,牽制于他!”
“待時機一致,因果清算……”
“定是要將這妖帝子,打落塵埃!”
徐吉,已經筑基。
待得金丹,便可初具金烏之威。
屆時,就可以去準備找昔年后裔大巫射日所用的落日弓。
當年,十日并出,后羿彎弓射日,連發十箭,射落九只金烏。
只有那只最小的金烏,靠著截教大道蔭庇,遁出生機,從此隱匿三界。
這一縷生機,既是截教所給。
自然,截教也能收回!
只帶徐吉金丹凝聚,就是陸壓死期!
三界只需要一只金烏!
陸壓一死,自然,妖帝氣運就會加速向徐吉匯聚。
說不定,還可以借此機會,知曉那方天地與洪荒之間的干系!
而,欲要讓陸壓真正死去。
關鍵就在于后羿的落日弓和那一支在巫妖大劫射向陸壓的射日箭!
只要找到這兩樣東西,徐吉出手。
那么,陸壓將不可能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他的一切生機都將被抹殺!
沒有任何人可以挽救!
哪怕西方二圣也不行!
“至于多寶……”通天教主手中的青萍劍輕輕跳動著。
“其實,我并不怪他!”
趙公明和三宵都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恩師。
欺師滅祖,人人皆可得而誅之!
多寶身為截教大師兄,又是掌教老師親手撫養、教育長大的。
已是罪上加罪,罪無可赦!
這等小人,留著做甚?
“十絕陣后,多寶應該就知道了,封神劫的結局……”
“螻蟻尚且偷生!”
“何況多寶?”
“老師!”趙公明和三宵齊齊出聲。
通天教主笑了:“你等莫要再說!”
“多寶的選擇,我確實不怪!”
“但是……”
“他既做了選擇,自然再非我之弟子!”
“來日大劫之中,你等若與之相見,也不必留情!”
“況且……”通天教主微笑起來:“你們大師伯可不像我……”
“上善若水,道法自然,自是要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西方兩位道友,又是以宏愿證道的!”
“如今,宏愿已經發下三個會元!”
“天道,恐怕也追索的緊了!”
“所以……”通天教主道:“如今多寶,恐怕也已經有所悔恨!”
“說不定!”通天教主目光灼灼。
當年多寶既然能為了生而背叛。
如今,自也可以再次跳反!
但,無論他如何選擇,命運都已不可改變。
這就是棋子的下場。
從自愿成為棋子的那一天開始,便已不得自由!
落網的魚,只會越掙扎越痛苦。
陷阱里的獵物,只會越痛苦越掙扎。
但終究,魚免不了上粘板,獵物難免剝皮抽筋的命運。
“多寶還可能尋求再入門庭!”
趙公明和三宵都抬起頭:“他有那個臉?”
通天教主微笑起來:“一切皆有可能!”
千年前,截教大廈將傾,多寶果斷背叛。
如今,截教、人教、妖教聯手。
一旦情形不對,多寶再次背刺,也不是不可能。
況且,他本身就是人教圣人的棋子。
以人教老君的性子,對棋子素來物盡其用,不會浪費一絲一毫!
趙公明和三宵面面相覷。
正要再說點什么便聽老師道:“這些事情且不提了!”
“此番,我還有正事要與你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