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在隨后的兩個月中,如附骨之疽,死死的纏住了彌勒。
他無心修煉,甚至連禪心,也變得一片混亂。
因為,這個華國,對他來說,已經不是恐怖不恐怖的問題了。
而是變成了一個隨時都可能吞噬他的怪物!
這一點都不夸張!
因為事實就在眼前!
比大道教化圣樹更可怕的東西!
足以動搖整個西方教根本的東西,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的眼皮子下!
收獲過后的田野,數不清的鳥雀,密密麻麻的來回穿梭。
巨大的禽妖,展翅翱翔在天空。
他們在監督或者說指揮著一群又一群的鳥雀。
尋找蟲卵,尋找鼠洞。
發現既消滅!
毫不留情,毫不猶豫!
對那些深藏在洞穴之中的老鼠,鳥群們在發現后,立刻就尖叫起來。
它們在呼喚支援!
于是,那田埂上的巨蛇昂起頭,吐出蛇信。
在嘶嘶聲中,一條又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爬入田野。
在鳥群的引導中,找到那些鼠洞,鉆進去,趕盡殺絕!
而在村莊之中,一個個巨大的糧倉,高高聳立。
這些糧倉,都有著妖類駐守。
蛇妖、貓妖、狐妖甚至是成精的黃鼠狼!
這些妖族替凡人看守著糧倉,震懾和捕殺一切鼠患。
而在平原之外,那些叢林與深山的邊緣。
也有著虎妖、豹妖、狼妖、蛇妖在巡視。
他們有意識的控制著各自負責區域的平衡。
密密麻麻的蜂群,每天早上都會從叢林中飛出。
它們尋找花蜜,為凡人的果園授粉。
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就會帶著滿滿的收獲,回歸蜂巢。
那些蜂巢,通常筑在叢林或者懸崖上。
密密麻麻,數之不盡。
每一個蜂巢的聚集區,都有著一頭巨大的蜂后。
這些在其他人族道統轄區,除了夏后氏外,任何道統都會視為死敵,拼盡一切鎮殺的大妖。
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這個名曰華國土地上。
不僅僅光明正大出現。
而且,還和人族凡人,相安無事。
不僅相安無事,還相處的非常融洽,甚至可以說是——諂媚!
諂媚!
彌勒就親眼見過,一只至少有著金丹期修為的大妖,在一個人族凡人的村莊里,以無比諂媚的神態,顯化原形,讓那一個個人族的幼童,爬到他背上嬉戲,還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兩個月時間,足夠彌勒對華國的基本現狀有所了解了。
這個截教建立的道統,怪異非常。
祂根本沒有走人族過去的任何老路。
不止不要夏后氏的秩序,也不要殷商的秩序,更不要姬周的秩序!
而是重新開辟了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
并以此為核心,建立了全新的秩序和文明。
而這個秩序和文明,一旦傳到西牛賀洲,西方教數個會元經營的一切,都有立刻崩塌的危險。
一旦道統崩塌,秩序毀滅。
那么,建立在這個道統和秩序上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包括西方凈土的諸佛菩薩。
甚至,連圣人們也不可避免的要受到嚴重沖擊!
正如夏后氏的崩塌,讓昔年人皇座前的那一位位金仙、大羅、大圣、大巫,灰飛煙滅。
也如朝歌的大火,吞噬了一切。
受國之不祥,是為社稷主。
承天下之垢,方為天下王!
彌勒明白,佛陀也好,菩薩也罷。
那天庭諸神,那諸天仙人。
只要沒有證道成圣,都是芻狗。
都是活在名為‘道統’或者‘大道’的真實之上的芻狗。
這就好比,凡人腦中的想法和念頭。
若這個人死了,其腦中想法與念頭,自然灰飛煙滅。
這就是三界的真實!
真正的真相,只有少數人知道的秘密。
也是所謂長生的真實。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至于,為何一些遠古仙人、神明,明明沒有道統也沒有開辟大道,為何也能延續至今?
這就是另外一個秘密了。
而,華國,這個截教建立的道統。
一定會掘西方教道統,甚至是兩位圣人開辟的西方大道的根基!
為什么?
看看那些在田野中指揮鳥雀、毒蛇妖類。
看看那些在地下挖石炭,在工坊冶鐵的巫族。
看看那江河湖海之中的水族。
看看那些圍繞著工坊,日日夜夜吸食著毒霧,樂此不疲的阿修羅。
一切都已明了!
截教建立的這個名曰‘華國’的道統,一旦得勢,必將成為西方教的心腹大患!
其威脅度,遠在其他任何大教之上!
妖族、巫族、阿修羅族,都在華國和凡人平安無事。
這太了不得了。
因為,這是只有在西方凈土,才會出現的事情。
妖族、巫族、阿修羅、人族,皆念真經,一心向佛!
但,彌勒知道,那些誦經的大妖、巫族、阿修羅們,為何會變得那么慈眉善目?
因為佛陀、菩薩在鎮壓著。
也因為‘度化’這一西方神通的存在。
然而,即使是那些被度化的大妖、阿修羅們,一旦出了凈土,就有失控的危險。
西牛賀洲,每年都會出現,某位菩薩或者佛陀身邊的護法、沙彌,逃出凈土,來到人間,稱王稱霸,以吃人為樂的事情。
而在華國,無論是妖族也好,巫族也罷,甚至是最桀驁不馴的阿修羅一族。
都沒有吃人的習慣。
即使是那些,被公認為最難馴服的族群——阿修羅,也是如此。
這兩個月,彌勒走過上千個村莊。
他看到了秋收時,那些顯出原形,在田野中幫助凡人牽拉著巨大的木制器械,收割莊稼的妖族。
也見過,在地下挖石炭挖的不亦樂乎的巫族。
更見到了,那成千上萬的水族,一路游向海洋的盛況。
而最讓他恐懼的,莫過于,在那些村莊與城市的學校里見到的場景。
人族、妖族、水族孩子們,共同坐在一個課堂,學習著相同的知識,修煉著同樣的道法,也在一起玩耍、嬉戲。
西方教窮盡數個會元,也做不到的事情,在華國已經變成了現實。
這意味著,一旦這個截教道統,在南瞻部洲站穩腳跟,向外輻射。
西牛賀洲的西方教秩序,立刻就要迎來一個生死考驗。
一旦西牛賀洲變色。
西方凈土,立刻就將如無根之萍,陷入風雨飄搖,恐怕連一萬年都堅持不了,就會自動崩解。
這就是大道(道統)最致命的地方。
風光時,俯瞰三界,一覽眾生。
一旦跌落,爬的有多高,摔的就有多狠!
就如夏后氏,那么強大的道統。
末代人皇,更是練就了金烏真身,凝聚出了祖巫之軀,手持九鼎,口含天憲,言出法隨,號令天地,莫敢不從。
座前準聖數位、大羅百余,金仙不可計數!
然而,一朝跌落,迅速分崩離析,土崩瓦解。
只有寥寥數人幸免于難,余者,皆與夏后氏在鳴條同墜,萬劫不復!
所以,彌勒的恐懼,日盛一日。
偏生,他身處華國,大道圣樹覆蓋。
這南瞻部洲又是大劫在即,因果氤氳。
他就算想聯系圣人,也是辦不到。
只能是在恐懼之中,不安的前行。
又過了一個月,彌勒終于抵達了華國的核心——柳城的范圍。
這讓他的禪心,終于安定了一分。
因為,西方教不是只派他一個下凡。
而是精心挑選了數十人。
為了掩人耳目,更為了混淆視聽,所有人都是分散出發,以西方秘術,在圣人和靈寶的掩護下,借助那一個個早就布置好的棋子,悄無聲息的來到北俱蘆洲、東勝神州。
然后,分別出發。
但,早就定好了,在截教道統都城所在之地匯合的計策。
“只要可以與眾人匯合……”彌勒想著:“至少,吾等可以商議出一個應對之法!”
“有著諸位道友輔佐,至不濟,貧僧也可給這華國添堵!”
然而,很快,彌勒就知道,這只是他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