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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落網

  朝廷的事情從來都是這樣,不上秤沒有二兩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擋不住。

  孫炎也看出來了,他被擺了一道。

  準確說,還不止一道。

  他也知道自己根基淺薄,沒敢貿然動手,所以地方上重新均田,核定稅收,全都放權,交了出去。

  結果胡惟庸就弄了那么一手,光拿好處不干活,拖延時間,無所作為。出了事情,反而推到自己頭上,是自己這個首輔辦事不力。

  用心險惡,簡直該殺!

  而且這一次千戶上吊,想要死無對證嗎?

  休想!

  孫炎跟著張希孟許久,論起手段,也相當不弱。

  因此他還沒有離京,就下了一道命令,要求將隨同千戶抓人的士兵船只,悉數扣下!

  他這一招,著實是出乎意料。

  所謂法不責眾,那天足有三艘船,二百名士兵,一下子抓這么多人,萬一出了事情,后果不堪設想,等閑扛不起罪責。

  但是孫炎不在乎,好歹我也是首輔,我就不信,調動這么多人,只是一個千戶能做到的?

  不查出背后的人,我就不姓孫!

  他這一下子,還真起到了作用。

  二百兵丁,三艘船的水手,全都被關在了一處臨時的倉庫,大牢已經不夠關押了……

  到底是誰給你們的命令?

  別給我裝糊涂,咱大明是有王法的地方,想調動幾百兵丁,沒有上面的命令,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現在我這個首輔來詢問了,難道幕后之人,還能比我官職更大?

  莫非還能是太師下令干的?

  很顯然,張希孟不會摻和這種爛事。

  孫炎并沒有什么好畏懼的。

  連日審問,士兵和水手到底扛不住了。

  終于陸續有人開口,領他們攔截鳳陽百姓的千戶姓蔣,當日他們也詢問過,百姓捉拿貪官,去應天面君,沿途官吏不得阻撓加害。

  更何況人家還是陛下的老鄉,冒然去阻撓他們,不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嗎!

  誰也沒有活膩歪了。

  你一個千戶,不拿出上面的命令,沒有白紙黑字,他們可不敢跟著你去送死。

  結果蔣千戶還真拿出了一道命令,這命令是淮西省布政使司發的,說是鳳陽亂民以下犯上,捉拿朝廷稅官,罪大惡極,立刻捉拿,解送原籍,等候處理。

  有了白紙黑字,大家伙這才遵照命令,前去江邊拿人。

  很湊巧,楊基帶著人趕到,人家是朝廷尚書,拿著中書省的命令,蔣千戶自然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人被帶走。

  隨即蔣千戶在家中思過,然后人就死了!

  孫炎問過之后,讓所有士兵,悉數在供狀上面畫押。

  有了這份證據,他現在已經松了口氣。

  下一步就是布政使衙門,到底是誰,給蔣千戶下令,這人必須揪出來!

  孫炎沒有客氣,完全拿出了首輔的威嚴,他調動御史臺的人,直接把淮西布政使司給封了。

  自左右布政使以下,近百位官吏,一個沒跑。

  挨個過關!

  孫炎這一下子,可是引來了不少非議。

  因為按照道理,士兵既然說是蔣千戶領了布政使衙門的命令,那就應該去找這份命令在哪!

  蔣千戶死了,可以從他的家人,親朋故舊下手,挨個詢問。

  只有找到了命令,有了白紙黑字,才能去審問朝廷命官,尤其是查封布政使衙門這種事情,哪怕你是首輔,也不能肆意妄為。

  可孫炎偏偏就這么干了。

  他也有自己一番道理,如果布政使衙門是清白的,那就是有人私自調兵。

  而私自調兵,則是等同謀反,那個罪更大。

  接下來他就要查都指揮使司,查五軍都督府。

  開什么玩笑,這是滁州,離著應天,就一江之隔。

  居然有人能調動兵馬,想干什么?

  謀朝篡位嗎?

  “我告訴你們,這事情查不出一個結果,整個淮西省,三司官吏,全都要死!一個也活不了!”

  孫炎不客氣道:“我這個首輔,要是連這么個案子都查不清楚,我也沒法跟陛下交代。反正都是一死,我就把你們都帶走,一個不留,全都到下面陪著我去!”

  這幫官吏簡直想罵娘,你這是耍流氓,不守規矩,我們要去找陛下鳴冤!

  很顯然,這幫人是癡心妄想。

  孫炎也明白這個,想要對付老油條,就只能比他們更混蛋,更瘋癲。

  講道理,對不起,不是那時候了!

  他這一招,真的有了效果。

  終于有一個書吏扛不住,站了出來,向孫炎舉發,下令的人,正是右布政使劉朝宗。

  是他下令蔣千戶,調動兵馬,另外從都司借調三艘船只,一起抓人。

  右布政使,劉朝宗!

  孫炎終于松了口氣,順藤摸瓜,終于抓到了一個。

  “來人,把劉朝宗帶來!”

  不多時,就有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官吏,被帶了過來。

  孫炎看了看他,笑呵呵道:“劉朝宗,蔣千戶死了,你是不是也打算懸梁自盡,來個死無對證?”

  劉朝宗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冷汗直流。

  “罪,罪員不敢!”

  “你最好不敢!”孫炎不客氣道:“事到如今,我這個首輔,仕途命運,都系于這個案子上面,如果沒有個結果,我就是丟官罷職,卷鋪蓋回家!你要是死了,你的家人,一個也跑不了!”

  劉朝宗嚇得都站不穩了。

  “孫相,罪員,罪員不敢隱瞞,此事罪員也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行什么事?”孫炎繼續追問。

  “是,是京里的命令……說是不能讓百姓進京,擾了陛下的清凈!”

  孫炎眉頭微皺,上身微微前傾,“是誰,誰不想擾陛下清凈?”

  劉朝宗臉色一變再變,終于緩緩吐出一個名字,“汪相!”

  孫炎一怔,竟然是他?

  “你再說一遍!”

  “就,就是次輔,次輔汪廣洋!”

  “你有證據嗎?”孫炎厲聲喝道,他一直以為是胡惟庸在搗鬼,阻攔鳳陽百姓,逼死蔣千戶……孫炎覺得這都符合胡惟庸的狂妄大膽。

  可他怎么也沒有料到,居然最后問出的結果是老實巴交的汪廣洋,不會是胡說八道嗎?

  劉朝宗不敢隱瞞,“回,回孫相的話,罪員手上有一封汪相的信,雖然沒有署名,但是確系他親筆所寫。”

  “在哪里?”

  “就在罪員的書房暗格收藏著。”

  孫炎又道:“是只有這一封,還是另有別的信件?”

  他問這句話,是擔心汪廣洋推脫,畢竟假冒筆跡,偽造信件,難度不算太大。

  劉朝宗神色變得惶恐,吞吞吐吐,不愿意多說。

  孫炎呵呵冷笑,“劉朝宗,你可知道,誣陷朝廷次輔,是什么罪責?而且你別忘了,還有私自調兵,憑著這兩條,我能滅了你的九族!”

  劉朝宗嚇得渾身哆嗦,再也不敢隱瞞。

  “孫相,罪員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全賴汪相提攜,我,我和他是同鄉之誼。每年過節,都有一份孝敬,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斷過。罪員還有一份禮單,也收藏在書房里。”

  聽到了這話,孫炎終于松了口氣,看起來汪廣洋是跑不了了。

  “去,把他家抄了!”

  馬蹄踏在青石的路面,急促清脆,數以百計的騎兵,撲向了汪廣洋的府邸。

  雖然新的官制改革,合并了門下省,汪廣洋失去了不小的權力,但他依舊是次輔,在排位上面,僅次于孫炎,甚至還在胡惟庸之上。

  這樣以為頂尖兒的重臣,突然被包圍,抄家。

  帶來的震動可想而知。

  從他的府邸很快搜出了大批的財物,數額之多,已經到了驚人駭目的地步。很顯然,他能收劉朝宗的禮物,也會收其他人的。

  汪廣洋被從府里揪出來,押解著,前往奉天殿。

  此時在京文武,已經得到了旨意,悉數前往奉天殿,見證這一幕。

  大家伙心驚肉跳,慌忙前來,絲毫不敢怠慢。

  等人員到齊,汪廣洋被帶了上來。

  短短時間里,一個人從高位跌落,老態頓顯,背部彎曲,鬢角盡是零散的白發,宛如被抽光了精氣神一般。

  看到了這一幕,在場的官吏,無不暗暗心驚膽寒。

  一旦落到天網,也實在是太恐怖了。

  老朱居高臨下,默默看著汪廣洋,突然長嘆一聲,“何必呢!”

  汪廣洋渾身一震,他突然猛地跪倒地上,砰砰磕頭。

  “上位饒命,上位饒命啊!”汪廣洋泣不成聲,“上位,求上位念在這么多年,君臣的情分上面,饒了罪臣一命吧!哪怕把罪臣發配海外也行啊!”

  “不行!”朱元璋突然怒喝道:“汪廣洋你的罪行已經昭然若揭,咱不會徇私枉法!”

  聽到這句話,汪廣洋幾乎是萬念俱灰,完了,徹底完了!

  他之所以會出手,也是由于被孫炎弄到了右相位置,隨后朝廷又改革官制,門下省被取消。汪廣洋幾乎丟失了所有權柄,只剩下一個次輔空名。

  他不甘心。

  恰巧鳳陽遭災,他就想以此攻擊孫炎和胡惟庸,但是后來他聽說有鳳陽百姓抓了稅官,要進京告狀,汪廣洋就打算一石二鳥,他把人扣下來,引起孫炎和胡惟庸的爭斗,他好坐收漁利。

  只是汪廣洋怎么也沒有想到,倒霉的居然會是他!

  “來人,把汪廣洋打入天牢,等候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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