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純陽日。
這是道門定下的,每年陽氣最盛,最適宜祭祀的良辰吉日。雖然對佛門水陸法會這樣的頂級大型祭祀,時間并不重要,但既然趕上了,佛門還是硬生生把原本大半個月就可以的水陸法會拖到了月余,拖到了九月九這一天,才舉行最關鍵的祭祀大典。
一般人只會以為佛門圖個吉利,這么大的事,自然要找個好日子。觀禮的江湖人也沒意見,他們甚至還覺得時間有限,畢竟這么多勢力要分配利益,都是繁瑣的往來拉鋸,最是耗費時間。但是還不能心急,現在費點口舌說清楚,將來就不用刀劍相向。相比而言,性價比很高了。
但李悠清楚,佛門之所以拖延時間,怕是要準備萬全。李悠把金婉玲的靈魂分身交給佛祖,本身就是甩鍋。這塊燙手的山芋,對李悠來說,是個大麻煩。他現在家大業大,身邊一攤子人,卻又實力不足以應對不起接踵而至的反噬。這次的戰斗就給李悠提了個醒,他自身已經基本不懼這方世界任何挑戰了。但他不是沒有弱點,有了牽掛,自然也就有了被人攻擊的薄弱環節。
圣門攤子更大,但他們的勢力是成熟的,根本不懼任何風吹雨打。這才是老牌大勢力的底蘊。所以李悠明知道東西到了佛門手里,他們必然借機發揮,把好處占到最大。但也只能妥協,本就是兩利的選擇,不能你得了好處,人不讓對方獲利吧。
李悠不知道這段時間,佛門經歷了什么,他也不需要知道。他現在待在這里,無論影,還是風間的情報都基本斷絕了。李悠對外界的事基本失去了了解的渠道。但是李悠知道佛門也不好受,這點從時常來找他的謹言那里,隱隱能夠看出。
謹言倒也無愧于他的法號,謹言慎行。雖然時常找李悠促膝長談,談見聞,談文學,談風土人情,談個人之道。但分寸感極佳,不該說的話,無論李悠怎么話術去套,也不會松口。
但是有些事,就算不說,也是瞞不住的。例如情緒,例如來訪的頻率,例如偏向的話題。
當謹言和李悠聊起如何面對親近之人戰死的話題時,李悠就知道了,反噬很激烈,佛門吃了不小的虧。
所以祭祀大典才會這么拖后。圣門最重要的就是面皮,佛門是絕不能容忍祭祀大典這樣的重要法事出現一丁點的意外。留出足夠的時間,暗地里先把麻煩清理了,這才是圣門一貫的做法。
不管怎么拖,九月九這一天還是到了。
一大早,李悠就被小沙彌催促著沐浴更衣,要求正裝出席。
李悠的正裝是一套低級法寶級別的儒袍,廣袖寬袍,雖是法寶,但防御力可憐。所有的功能都被集中在了好看上,只需要一點點的真氣輸入,袖袍就能無風自動,看起來飄飄欲仙。這一套還是當初李悠拜師孟師時,大師兄暗中派人送來的禮物,墨門的手藝自然是頂級的。據說款式也是現在齊地最流行的。可惜對李悠來說,實在累贅,所以從未穿過。
按理說,以李悠的適應能力,連妖族變身都能很快習慣,區區一件衣服有什么的。但李悠就是穿不慣,平時要么是利落的練功服,要么就是他的那套法寶盔甲。前者舒適,后者安全,至于那些潮流服飾,離他挺遠的。但今天,必須穿正裝了。李悠硬著頭皮,沐浴更衣,身上甚至還要熏上香料,才隨著小沙彌,前往大雄寶殿前的廣場,那里已經搭好了一座高臺。
又是座位,這次李悠也不等別人坑他了,干脆利落的坐上了左手上位。
同樣的座位,同樣的人群,一個月的時間,似乎已經沒人對李悠坐在那里有什么異議了。一切都順理成章。
李悠坐下后,眼神第一時間飄向了一旁,和一對盯著自己的目光撞在一起。
說起來,李悠也一個多月沒見劍六了。佛祖以親自教導為由,把劍六留在了身邊,兩人從拜師結束后就再沒見過。
只是一眼,李悠眼神縮了縮,眼底泛起了一股怒意。
劍六變化不算大,但還是有些變化的。最明顯的就是被掩藏的極深,但精純鋒銳的殺氣。一般人察覺不到,被劍六高深的佛法掩蓋了。但李悠自己雖然不嗜殺,不過身邊卻不乏頂尖殺手,無論是六師兄,還是錢初九,都是那種殺氣精純,但掩藏的極好的頂級殺手,李悠還是很熟悉的。更別說李悠是領悟了殺道刀意的人,還沒少接觸薛韋和他的弟子們,對殺氣的敏感遠超一般人。
這段時間,劍六沒少殺人!
為什么?殺的誰?
疑問在腦子里晃了一圈,李悠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浮屠血海宗的反噬。
形勢這么危機么?連劍六這個新拜師,既缺乏信任,又缺乏默契的弟子,都需要上戰場了。
還是說佛祖故意的。這也有可能,李悠是見過劍六和浮屠血海宗弟子交手的,她的生死劍意相當程度的克制那些殺道修行不精,或者用血神子分身的血海弟子。
為了減少傷亡,亦或是,佛祖強化劍六的殺氣,另有安排?
原本只是想讓劍六在佛門混一個合適的出身,將來兩個人的事,能少點波折。并且李悠想來,佛門大門大宗的,佛祖還不至于不要面皮,去坑害劍六。
而現在,李悠后悔了。實在是佛祖坑他,給他坑出了心理陰影。他現在再也不敢輕易的把別人想的那么好了。
好在劍六目光清澈,看向李悠的目光,充滿了愛意。倒沒再被人造佛陀附身,佛祖還沒這么沒品。
不過現在的環境,不適合細問。李悠打了個眼色,和劍六眉來眼去了一會兒,就趕緊正襟危坐,面色嚴肅。佛祖到了,祭祀大典要開始了。
一開始,就是阿難走上高臺,高聲誦讀了一片辭藻華麗的祭文。阿難不愧是儒門出身,轉投佛門,妙筆文章,把儒門的喝與佛門的誦完美結合,激昂文字中,竟然蘊含了大量靈魂力。單單憑聲音,就把在場之人的情緒煽動了起來,就連李悠這樣的靈魂行家,都隱隱有些熱血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