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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

  “小敏怎么了”

  鄭雨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神色微怔。

  久久無法言語,像是被一種不可見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覃敏的嵴背輕輕顫抖著,她別過臉,嘴唇嗡動著想說些什么,一個人朝著校外跑去。

  一邊跑,一邊低聲幽咽。

  “小敏!”

  鄭雨婷追了上去。

  她現在的心情跟她一樣,胸口堵得慌。

  天還沒有晴,灰蒙蒙的色彩讓人生厭。

  從食堂里走出的學生結伴而行,嬉笑和歡笑聲傳出很遠。

  校園廣播室里,播音員主持的電臺節目里正念著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字正腔圓。

  “或許我活在你的心里,是最干凈的地方。在那里沒有人能看到我,也沒有誰會鄙視我們的愛情。”

  隨著播音員的聲音漸漸微弱,音樂的聲音慢慢加大,是劉若英的《很愛很愛你》。

  一首聽來讓她覺得很老土的歌。

“我想她的確是,更適合你的女子  我太不夠溫柔優雅成熟懂事。

如果我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你也就不再需要為難成這樣子  很愛很愛你,所以愿意,舍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

  這首以往讓她聽來總是會露出一副不屑表情的歌,今天竟然讓她流淚了。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在風里翻飛,怎么也止不住。

  她一邊跑,一邊抹著眼淚,用一雙淚眼看著沿途來去匆匆的過客,迎著他們或錯愕,或不解的眼神。

  好難過啊,真的好難過。

  喜歡一個人為什么會這么難過啊?

  鄭雨婷跟在她的背后,沒有出聲去喊她。

  蘇松屹和閔玉嬋擁吻的那一幕,還在她的腦海中不斷縈回。

  出了校門,覃敏沿著去清茗山的路上奔跑起來。

  比她在賽跑上還要努力。

  彷佛她的腳步只要慢下來一拍,就會被身后洶涌奔來的情緒浪潮吞沒。

  鄭雨婷在她身后追逐,險些追不上她的腳步。

  道路兩旁的桃花開得正茂盛,初春里的芳菲將山路染成粉紅。

  累了,她就一個人停下腳步,慢慢地走,不時因低聲啜泣而發出沉重的抽噎聲。

  “小敏,別哭了。”

  鄭雨婷趕過來,將手扶在膝蓋上,累得氣喘吁吁。

  “我也不想的。”

  覃敏蹲下身,把臉埋進膝蓋,孤零零的樣子,像是被遺棄在紙箱子里,縮成一團的小貓。

  “我知道他喜歡閔玉嬋,我本以為我可以不在乎的。”

  “可是剛剛看到他和閔玉嬋接吻的時候,我才發現并不能。”

  “我不可能不在乎。”

  鄭雨婷聞言,走到了她身旁,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也喜歡蘇松屹,是吧?”

  覃敏揉了揉眼眶,苦澀地笑了笑。

  “嗯。”

  鄭雨婷這次沒有否認。

  “喜歡是喜歡了,但喜歡又沒什么用。”

  她在說這話時,眼底掠過一抹黯然。

  要說自己沒有奢望過,那當然是假的。

  “為什么你要這么說”

  覃敏有些不解。

  “我知道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

  鄭雨婷抿了抿嘴唇。

  安慰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訴她,你的痛苦不是唯一。

  鄭雨婷深刻地懂得這一點。

  “我不懂打扮,不夠浪漫,穿搭又土,也沒什么特長。”

  “長相,不如玉嬋那么漂亮,成績也沒知嬅好。”

  “家里窮,爸媽沒什么文化,沒有資源,沒有人脈。”

  “你說像我這樣普通的人,哪里敢對愛情有期待呢?”

  鄭雨婷托著腮,看著天空里飄過的浮云,眼睫微顫。

  “我真的,很羨慕你們。”

  “羨慕你們,在喜歡的男孩面前,有足夠的底氣和自信。喜歡一個人,可以勇敢大膽地去追求。”

  “不像我,因為貧窮,就連喜歡的人站在我面前,我都抬不起頭來。”

  “哪怕他對我說“我喜歡你”,我都不敢答應。”

  “我理解你對蘇松屹的喜歡,但是你無法理解我在蘇松屹面前的自卑。”

  覃敏把頭從膝蓋上抬起,看向她平靜的側臉。

  這時候她們聊的話題不再是哪個老師的作品好看。

  因為失戀這件事,她們有了共同的話題。

  “喜歡一個人會自卑是很正常的事啊。”

  覃敏不以為然地道。

  “就像一只小倉鼠,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喜歡,看到喜歡的人就悄悄探出頭,一聽到點動靜就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卑微得很。”

  覃敏眨了眨泛起淚光的眼睛,說話的語氣軟軟的,很是可愛。

  “怎么覺得你說話,莫名地可愛啊”

  鄭雨婷聞言,掩著嘴輕輕笑了笑。

  兩個女孩子蹲在道路的一旁,漫無邊際地聊著。

  看著來去匆匆的車流,她們聊了很多。

  “你是什么時候喜歡他的”

  覃敏拍了拍她的胳膊。

  “不記得了。”

  鄭雨婷搖了搖頭。

  “反正,我之前以為他好高冷的,一直不說話,臉上也沒什么表情。”

  “我就想,這樣的人肯定很難相處。”

  “后來有一天,他在班級群里主動加了我的QQ號。”

  “然后我就試探著回了一個你好。”

  “他回了我的消息,然后我們就聊了一整天。”

  “就這樣,我們在網上聊天的次數越來越多。”

  “但是很奇怪,在班上,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就像陌生人。”

  “有時候甚至我會懷疑,那個和我聊天的人到底是不是蘇松屹。”

  “因為我們偶爾走在路上碰面了,就連招呼也不打,他都是冷著臉,沒什么表情。看到了當沒看到。”

  鄭雨婷很是認真地回憶著。

  一旁的覃敏聽著,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是他裝高冷!蘇松屹這人,特能裝!”

  “你和他熟悉了一點就知道,他其實是個沙凋。”

  鄭雨婷聞言,眉梢彎彎地,忍不住笑出了聲。

  “是有一點吧,有些人在網上特別多的話,但是在現實中反而沒什么話講。”

  “蘇松屹說,不愛說話的人,都有一大段內心獨白。”

  “后來呢?”

  覃敏繼續問道。

  “后來有一天,放學后,他問王斌,學校的自習室在哪。”

  “當時我在旁邊,我就告訴他了。”

  “然后我們一起走,一起下樓去了自習室。”

  “一邊走一邊聊,說了好多好多話。”

  “這時候我才確定面前的那個話嘮,是蘇松屹本人。”

  鄭雨婷一邊說,一邊笑。

  “我問他,你平時看到我,怎么都不打招呼而且面無表情,感覺好難相處。”

  “他是怎么說的”

  覃敏湊過來,也有些好奇。

  “他說班長你看起來太兇了,在班上經常吼人,在路上看到了,你臉上也沒有表情,我怕你脾氣不好,一直沒敢跟你搭話。”

  鄭雨婷笑著道。

  兩個外冷內熱的人,都帶著警惕與保護色。

  看到了同類也要相互提防,靠近彼此都要小心翼翼。

  你以為我刀槍不入,我以為你百毒不侵,就是這樣奇妙的誤解。

  當誤會解除后,自然相見恨晚。

  “那天我們在自習室小聲聊了好久的天,我問了他很多不會做的題,他都很耐心很友善地回答我了。”

  “再后來,我們就慢慢熟悉了。他買了零食,去自習室會分給我。”

  “我回學校買了水果,也會分給他。”

  鄭雨婷越說越開心,臉上的笑容格外美麗。

  “再后來,他把自己的獎學金讓給了我。我爺爺剛做完手術出院不就,家里還真的挺需要用錢的。”

  “班費被偷的時候,也是他幫我擺脫困境的。”

  “就是這樣,慢慢喜歡他的吧。”

  覃敏聞言,幽幽地道:“可是他現在,和閔玉嬋在一起了。”

  鄭雨婷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僵硬,像是一把刀突然插進胸口,扎得透心涼。

  是啊,蘇松屹再好,也不是她的。

  “你醬紫,是會沒有朋友的。”

  她看向覃敏,一臉幽怨。

  “哈哈哈哈!”

  看著鄭雨婷跟著自己一起傷心難過,覃敏的心情突然開朗了許多。

  “走,咱們去吃飯。”

  覃敏站起身,拉著鄭雨婷的胳膊,去了以前和她吃過的一家烤肉店。

  “今天我請客。”

  上了餐桌,覃敏拿起菜單開始點菜。

  “我想喝酒,你喝嗎?”

  “不了。”

  鄭雨婷連連搖頭。

  爸爸經常告誡她的一句話就是,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酒。

  “我今天想喝點。”

  覃敏點了一打啤酒,幾份烤肉,然后將菜單給了鄭雨婷。

  看著她點了兩份烤河粉,烤土豆片和韭菜,覃敏頗有些感慨。

  “還是老樣子啊。”

  點完菜,鄭雨婷就拿出隨身帶著的英語小冊子開始背記單詞。

  “fallinlove,戀愛。”

  背到這里后,她下意識地跳過,翻了一夜。

  “belove,失戀。”

  她一下子就沒心情了。

  合上小冊子,不背了。

  覃敏看著她郁悶的樣子,咯咯直笑。

  烤完的羊排和肥牛,還有新鮮的果啤依次上桌。

  她拿起啤酒,一口氣喝下大半杯。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大口喝酒的樣子,倒也稱得上豪氣干云。

  接著,鄭雨婷就看著她一邊喝酒,一邊念著《惜樽空》。

  “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叁百杯。”

  連續兩杯酒下肚,覃敏口舌也有些乏味,便拿起兩串烤肉解饞。

  鄭雨婷只是默默吃著她點的秋刀魚,接著她朗誦。

  “岑夫子,丹丘生,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

  “鐘鼓玉帛豈足貴,但愿長醉不用醒。”

  覃敏立刻接上,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古來圣賢皆死盡,唯有飲者留其名。”

  她一邊喝,一邊打嗝。

  嗝里帶著的酒香撲面而來,讓不愛喝酒的鄭雨婷有些不適,但她這時候沒有嫌棄這個姐妹。

  覃敏早就是她的好朋友了。

  “嗚嗚嗚姑奶奶我這么漂亮,這么多才多藝,還有錢。都沒有談過一次戀愛。”

  “好不容易心動一次,他竟然有了女朋友。”

  酒意上來之后,覃敏突然撲倒在桌上,哭得淚雨梨花。

  “蘇松屹,你個溷蛋!”

  她一邊罵罵咧咧,反復說著蘇松屹的名字,一邊忍著胃里的不適喝酒。

  “好了,別喝了。你喝再多,再難受,又有什么用呢?蘇松屹都和閔玉嬋親嘴了。”

  鄭雨婷澹澹地道。

  噗嗤!

  覃敏好像聽到了一把刀子捅進心口的聲音。

  她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班上,眼里泛起淚花,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

  “嗚哇我都這么難過了,你還要在我傷口上撒鹽”

  “我說的不是事實嗎?蘇松屹已經和閔玉嬋親嘴了。”

  鄭雨婷又重復了一遍。

  “啊!你還說”

  覃敏更傷心了,又端起酒杯咕嚕咕嚕地喝下。

  鄭雨婷不說話了,只是一個人默默吃著烤肉。

  “蘇松屹有了女朋友,我們是不是要和他保持距離”

  覃敏有了些醉意,臉頰微醺,用一副帶著絲絲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鄭雨婷看得出來,她不甘心,還懷揣著某種期待。

  但她不想說謊去給她安慰,盡管她也需要一個謊言來安慰自己。

  所以她很認真地道:“是的,我們和他需要保持距離。”

  說完,她突然感覺心里像是缺了一角。

  像是被某只兇狠的小狼,將心臟血淋淋地咬掉了一塊。

  很痛,難以言喻地痛。

  她鼻尖一酸,也端起一杯啤酒,仰起頭,噸噸噸一飲而盡。

  覃敏看著她也開始喝酒,突然笑了起來。

  她們就這樣,一邊喝酒,一邊給彼此慰藉。

  偶爾再說上一句“蘇松屹喜歡別人,不喜歡你”這樣的話,給對方來一次暴擊。

  幾瓶酒下肚,覃敏有些頭疼,杵在桌上揉著額頭。

  她酒量相當不錯,花了很長時間練出來的。

  鄭雨婷也有些醉醺醺地,拿起手機給方知嬅打了電話。

  借著酒勁,大著舌頭說道:“知嬅,我好傷心啊。”

  “怎么你喝酒了”

  “嗯!”

  “你在哪”

  “西街的易食居烤肉店。”

  “等著,我去找你。”

  方知嬅掛了電話,心里有些納悶。

  鄭雨婷從來不喝酒的,今天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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