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比簫逸預想的來的要早一些。
在他夢中正躲避著提刀女人的追殺時,冷冽的寒風已經開始無情的拍打著宿舍的窗戶。
縮了縮腳丫子,鄧海洋哆嗦道。
“老王,你說今年蘇州該不會真下雪吧?”
“不知道,不過看網上說的煞有其事,估計還真有可能。”
頓了頓,王明又道:“不過老王,你家不是東北的么?我記得你那旮瘩常年下雪啊,你這么關注蘇州下不下雪干嘛?”
“嘿,這不是入鄉隨俗嘛?”
“既然我來蘇州讀大學了,也算是半個蘇州人了。”
“大家都期待,我若是不期待一下,豈不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話音剛落,一旁的被褥里傳來陸尚文一聲不屑的冷哼。
“你說你算半個蘇州人,蘇州同意了么?”
打鬧了兩句,鄧海洋突然疑惑道。
“老三呢,你干嘛呢?怎么不說話?”
回應他的是沉默。
王明側過身子看向簫逸的方向,見那被褥一動不動,道。
“估計睡著了吧?”
“害,你說老三這一天天也真夠累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鄧海洋唏噓不已。
“怎么說?”
“你想想啊,老三白天上課,下午送姜學姐上班,晚上回來又要面臨著蘇學姐的查崗,你說他還有自己的時間么?”
“年輕人,哪能局限于情情愛愛,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哪能被女人束縛了手腳。”
“我輩自當奮勇向前,除了眼前的女人之外,還有詩和遠方,還有星辰大海。”
鄧海洋一番激昂的話語把王明和陸尚文說傻了眼。
這些話真的是鄧海洋這個糙漢子能說出來的?
少頃,王明幽幽道。
“羨慕就直說!”
鄧海洋瞬間一秒破功,他訕笑道。
“嘿,你這話說的,我這不是擔心老三么?”
“擔心他啥?他的快樂你想象不到。”
王明揶揄不止。
以前他也很羨慕簫逸。
蘇允卿和姜清漪能得其一便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更別說老三竟然周旋在兩個學姐之間,看那樣子好像游刃有余。
不過現在他不羨慕了,因為他很容易滿足,他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胃口吃多少的飯,吃多了容易撐,姚素的出現他已經很知足了。
雖然她沒有老三的兩個學姐好看,不過情人眼里出西施,在王明看來,姚素也不會比蘇允卿她們差到哪里去了。
“話雖如此,可是老王你想過沒有,老三這樣下去,該如何收場?”
鄧海洋罕見的語調鄭重了許多。
“雖然我不知道老三是如何讓兩個學姐和平相處的,可是現在畢竟不是古時候可以一夫多妻,隨著年齡增長,畢業之后,總要涉及談婚論嫁,到時候他怎么辦?”
“難不成兩個一起娶了?這現實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蘇學姐和姜學姐都默認了對方的存在,也不追求名分,可是他們的家人呢?”
“老王你也見過這兩個學姐的,一看就知道家庭優渥,作為長輩他們怎么可能同意這么荒唐的事情發生?”
聞言,王明和陸尚文沉默了下去。
老鄧這番話說的確實在理,他們羨慕老三的桃花運是一回事,可同樣作為好哥們他們也擔心。
若是處理不當,當時候很有可能會有一道難關擺在他的面前,面臨抉擇。
“三哥應該會處理的好吧?畢竟他的段位很高。”
好一會,陸尚文才小聲道,只不過話說出口多錢有些沒有底氣。
“害,但愿吧。”
“我可不想看到老三到時候覺得稀里嘩啦的樣子。”
悠悠一嘆,鄧海洋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寢室內陷入了寂靜。
朦朧的月色之中,窗外的樹影被寒風吹得搖晃顫抖。
翌日。
簫逸醒來之際,鄧海洋幾人已經洗漱完畢坐在椅子上開始了直播。
墻壁上的空調呼呼的吹著熱風。
看著結霜的窗戶,簫逸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天氣預報。
屏幕中顯示,氣溫又下降了好幾度,中午時分甚至標注著有小雪。
對此簫逸也沒當真,信天氣預報還不如信他喜歡男人。
“哥幾個,這么早啊?”
揉了揉酸脹的腦袋,簫逸翻身下床。
“都八點了,還早啊。”
鄧海洋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接著又專注著自己的對線。
“待會不是有課么?你們這么早直播?”
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這兩個家伙認真的模樣,簫逸很是好奇。
“反正睡醒了沒事做就直播了,反正今天是周學民的課,也不重要,可以睡覺。”
“你別說,這幾天嗶啦嗶啦感覺人流量增多了啊,平時觀看的用戶也多了不少。”
當我沒說。
出了門。
經由冷冽的寒風一吹,那涼意直往脖子里灌去,簫逸不由縮了縮脖子,把圍巾圍的更緊了一些。
心里則在思襯著。
還是清漪考慮的周到啊,提前準備了御寒的圍巾。
這冷空氣說來就來,完全也不給人一絲準備的空擋。
南區食堂相較以往清冷了許多。
估摸著這么冷的天氣,一個個學生都抱起了被窩。
操場上只有三三兩兩鍛煉的學生。
這種寒冷的天氣還能堅持晨練,即便是簫逸也得夸贊一句有大毅力之人。
吃完飯,簫逸順便給老王幾人各自帶了一份。
等到上課時分,這幾個家伙這才忙咕嚕的收拾了一下課本直奔教室而去。
古詩詞鑒賞。
周學民一如既往的儒雅打扮,灰色長袍,考究的金絲眼鏡,講臺手邊放著一個保溫杯,不過顏色倒是騷氣的粉紅色。
師娘簫逸只見過一次,還是開學的時候偶爾在老周的辦公室碰到過,用通俗一點的話說,師娘是那種標準的賢妻良母典范。
聽說她和老周是知青下鄉的時候認識的,師娘年輕時候很好看,卻不知怎么就一眼相中了當時的悶葫蘆周學民,可老周呢,揣著明白當糊涂,明明都是一見鐘情卻又不敢坦露心跡,最終還是師娘主動追的他。
不過兩人倒也是恩愛了一輩子,相濡以沫了一輩子,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聽說如今在燕京讀博。
“那個,后面睡覺的同學記得把衣服裹緊一點,今天降溫,別一覺睡醒著涼了。”
環顧了一圈教室,周學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道。
話音剛落,教室里頓時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迷迷糊糊的鄧海洋幾人也不好意思繼續再睡覺了,一個個強打起精神。
只不過聽了沒幾分鐘,那枯燥晦澀的詩句入耳,腦袋又止不住的頻頻點了起來。
周學民看在眼里,搖了搖頭也就沒有再說什么。
“清眉淡薄酒,玉面映羅裳。”
“瀲滟春方歇,胭脂百味嘗。”
用醇厚的腔調念了一遍,周學民看向楚青說道。
“楚青同學,這是古代詞人馬紫霽流傳為數不多的詩句摘錄,請結合當時的背景,說一下這首詩創作的初衷以及感想。”
聞言,楚青站起身來,稍稍想了一會回道。
“眾所周知,馬紫霽流傳現世的詩句并不多,而每一首基本都是與她的心上人有關,這首詩創作伊始正是周朝風雨飄搖之際,當時邊關告急,而馬紫霽的心上人又是邊關將領,如此危難關頭,因為掛念心上人的安危,馬紫霽這才寫下這首流傳至今的詩句,相對這兩句,我更喜歡后面的那句,繡榻吹紅雨,并肩立斜陽………”
楚青娓娓道來,文學功底可見一斑。
周學民欣慰的點了點頭。
“楚青同學說的不錯,請坐。”隨后又轉身在黑板上用飄逸的正楷寫下這首詩。
一節課很快接近尾聲。
忽然。
有同學驚呼道。
“下雪了!”
眾人尋聲猛的看向窗外。
果不其然,只見窗外已經慢慢的飄起了小雪,雪花似柳絮,飄落在窗臺,樹枝,草地上。
“哇,真的下雪了啊。”
“記得上一次蘇州下雪還是在十年前了欸。”
簫逸瞪大瞳孔。
不是吧。
天氣預報竟然真的準了一次?
雪花越來越大,逐漸,窗外的草地上已經積起了一層淺淺的銀霜。
學生們一個個像是好奇寶寶一樣伸長脖子看著。
敲了敲講臺,周學民笑道。
“距離下課還有十來分鐘,估計現在你們也沒有心思上課了,那就自習吧。”
頓了頓又道。
“有對象的可以告訴對象,暗戀的也可以給她發個信息了。”
眾人不由發出善意的笑聲。
是啊。
蘇州十來年的第一次落雪。
許多人自然是忍不住的想要和心中的那個他分享這份喜悅。
收拾了一下課本,周學民拿上水杯準備離開教室。
有同學出聲道:“老師,你是準備和師娘打電話去么?”
對于學生這調侃之語,周學民半點不惱反而認真回道。
“怎么?只準你們年輕人風花雪月,我老周還不能浪漫一下了?”
“哈哈哈哈。”
“能,當然能了,師娘今晚肯定給老師準備燭光晚餐。”
“老師,別忘了買束花回家哦。”
望著鬧哄哄的教室,周學民笑罵了一句臭小子們,繼而快步對著辦公室走去。
看著同學們一個個的圍在窗戶邊拍照,簫逸莞爾一笑隨后拿出手機。
剛準備給置頂的幾個頭像發消息。
還沒來得及打字,一連串的消息頓時發了過來。
姜清漪:簫逸,下雪了。
趙雅欣:(雪花)(雪花)(雪花)
小小:哥!!!快出來看雪了!!
心頭一軟,沒來由的,簫逸只覺得鼻子有些酸澀。
窗外,一朵一朵的小雪花,旖旎美態,精靈般飛舞,晶瑩剔透,溫婉如玉。
“和女朋友聊天呢?”
正回復消息的簫逸,耳邊突然傳來一句輕笑聲。
回頭看去,只見楚青拄著下巴正一臉含笑的望著他。
“是啊,正如老周所言,難得的一場雪,自然要有人分享才是。”
點點頭,楚青頗為認同,隨即目光看向窗外幽幽道。
“其實我不喜歡冬天,太過死氣沉沉了,像個遲暮的老人,還是春天比較好,像個含羞待放的少女。”
簫逸聽得一愣,心中腹誹。
你不喜歡冬天跟我有關系么?
不過都是同班同學,他還是認真的回了一句。
“冬天有冬天的韻味,春天有春天的美好,落雪便意味著春天即將來臨,歲月更替,四季變換,不經歷寒梅傲雪,又怎知百花爛漫的可貴?”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你一句春不晚,我就到了真江南,你一句雪未寒,我就翻過了九重山。”
楚青的眸子里多了些詩意,淡淡的驚喜綴在眼角。
這時,鄧海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了一眼熱鬧的教室,隨即又看向窗外。
“我去,真下雪了啊!”
“走走走,堆雪人去。”
聽了這話王明猛翻白眼:“你是傻子么?這點雪你堆個錘子雪人啊?”
說著,又低下頭敲擊著手機,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給姚素發信息。
下課鈴聲響起。
學生們一擁而散沖出教室。
此時雪勢已經越來越大,漫天飛舞的梨花落在掉光了葉子的老樹上,學生們伸出雙手接住從天而落的雪花,那雪花入手即化,似煙非煙,似霧非霧,沒一會兒眾人的頭發上已經染上了一層薄雪。
可絲毫沒有人在意,也不舍得拂去,平時急著前往食堂的干飯黨此刻也顧不上去吃午飯了。
對于江南一帶的人來說,下雪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更別說蘇州已經竟乎十年沒有飄雪了。
看著同學們欣喜萬分的模樣,楚青站在檐下懷里抱著書本,眼波輕柔的看著。
看著那漫天的落雪,看著那同學們肆意的嘴角,看著人群中那一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忽然,她就覺得很美。
你一句春不晚,我就到了真江南。
她所處江南,飄雪便意味著春色確實已經不晚了。
(下午還有一更。)
(順便py一本書,女徒弟們個個都想殺我,還是幼苗,不過寫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