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地點正在發生沙塵暴，各車輛減速慢行，給后面的車打好通知，都別撞了……”
王磊看著屏幕上的車輛定位，指揮著整支車隊，讓他們從時空隧道中慢慢駛出。
消息通過臨時架起的時空通信，傳遞到另一時空中正在等候的車輛，雖然狂暴時空這邊已經完全不能視物，但是全場仍是井然有序。
張天元放下手里的文件，從擋風玻璃往外看，只看到一片翻滾的，涌動著的黃色，好似巨浪發生在空中，一波接著一波。
除了無邊無際的黃沙，其他事物一概看不到。
司機將車子停到了位置，仍沒有放松警惕，隨時準備踩下油門，離開這片充滿了不確定的地方。
忽然，戴著耳機的王磊神色轉變，走到指揮車里的屏幕面前，迅速在上面調出了一個畫面。
“怎么了？”
張天元再次放下手里的文件，上面記載了二十三年前這片土地上所發生的一切，角度相當全面，是其他分部的工作人員根據康納和斯基上交的資料，連夜整理出來的。
經過分析，真實性是十分可靠的。
無論是康納還是斯基，都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造假。
王磊臉色淡定，“剛剛雷達反應，在我們前方監測到有移動目標，推斷應該是一支車隊正在行進。”
有車隊？
張天元再次望了眼外面，還是不能視物，而且風似乎變得更大了，沙子拍擊玻璃的聲音更響了，明顯速度越來越快了。
不過在漫天的黃色之中，他倒是望見有一抹亮眼的白色突然飛了起來。
愣了一下之后，他和想起，那應該是之前曾經到過這里執行偵察任務的無人機。
它因為有沾染放射性物質的可能，所以被撞到這里自毀了。
這次的時空隧道其實就開在這架無人機墜毀的地點。
“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吧？”這時候司機回頭詢問，手卻放到了方向球上。
王磊看著傳過來的雷達圖像，很快得出了分析結果。
“不像是有攻擊性的目標，而且他們的路徑跟我們有所偏差，顯然不是沖著我們來的，只要多加留意就好。”
張天元也湊了過去。
赫然發現即便在這樣的沙塵暴中，那支車隊居然也沒有任何的停頓，毅然決然地前進著。
“這些人的路子挺野。”
哪怕是他們這些全副武裝的裝甲車隊，在沙塵暴面前都不得不停下來，而這支廢土上的車隊居然敢頂著沙塵暴發起沖鋒？
王磊簡單評價：“可能只是跟7號時空的饑民一樣，什么都沒有了，反而不怕失去。”
“有可能。”
張天元摸了摸下巴，星際時空那些饑民的心態某種意義上的確可以套用到這里來，只不過這邊的情況還好上那么一點。
那些饑民可沒辦法組裝出一支車隊來。
“全隊靜默吧，既然這支車隊要橫穿沙塵暴，那我們也沒必要阻止，繼續執行我們的計劃。”
張天元再次望向車外，感覺黃沙的涌動就像一頭巨獸的口腔肌肉，將他們這些人吞下之后便不斷地蠕動起來，想要將他們消化掉。
這樣的沙塵暴在外面看來必定十分壯觀。
不過這種充滿了絕望與肅殺的天災，他已經在各個時空見得多了。
張天元靜靜把目光移回手里的文件，等待沙塵暴自己消散。
沙塵暴外圍。
黃沙像是一朵超級巨大的黃色棉花糖，橫在了車隊的面前。
“她覺得能甩掉我們！”
“爸爸！她覺得我們是蠢貨！”
“她覺得能在這甩掉我們！”
一個赤膊的大漢雙肩上背著幾個罐子一樣的裝備，站在一輛拆了頂篷的車上，暴躁地對著自己的父親大喊。
即便面前就是恐怖的沙塵暴，也壓制不下他的聲音。
那巨大又粗獷的聲音直接傳到旁邊的車上，傳到他父親的耳朵里。
不死老喬！
這個在廢土中擁有水源、石油和子彈火藥的男人時刻戴著猙獰的面罩，好像一頭野獸時刻對外展示自己的利齒。
他聽著自己兒子在旁邊大吼大叫，心里愈加煩悶，但是臉上卻不露分毫，惟有更加深沉的眼神能讓人窺探到他真正的內心。
他一言不發，無盡的怒火幾乎要透過沙塵，將前面的獵物撕碎！
就在今天早上，他手下的大將，指揮著一支車隊的指揮官費羅莎居然趁著外出任務，將他從四面八方搜羅而來的女人給拐跑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不死老喬有這那么一瞬間懷疑起了費羅莎的取向。
他之前曾經讓費羅莎去看管過這些女人，因為那時候他的兒子也盯上了這些女人，必須要有一個強力的人物來保護她們……
他懷疑是不是那個時候讓費羅莎起了心思。
所以他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這么一個獨臂而且還性格強勢的女人，在廢土之中都能打出名堂來，他早該有所防備的！
那些女人……
那些女人！！！
那可是他生育健康后代的希望啊！
他現在生下的后代，不是性格變態，而且永遠長不大的侏儒人，就是又傻又笨，除了力氣大以外沒有任何長處的低能兒！
所以他才費了大力氣，從四面八方通過各種手段搜羅到了那些女人，想要通過健康的母體，增加生下健康孩子的可能性……
至于他自己的身體……
不死老喬自家知道自家事。
他這副身體雖然沒有遭受到致命量的輻射，但也絕對受到了嚴重影響，他有大量疾病，僅從表面看去，他的皮膚膿腫便是最明顯的問題。
而在身體內部，他受到的影響更大，生死功能受影響，免疫系統被破壞……
這還不算最嚴重的，關鍵是他現在已經身患肺癌和淋巴癌。
這哪怕在不是廢土的時候也是致命的，更何況以他現在所處的環境，這完全就是絕癥到不能再絕癥了。
死神隨時都會敲響他的房門。
就連他自己也無法預測，他會在什么時候死去，也許今晚睡覺的時候，他再也起不來了。
正是如此，他才對健康的后代如此執著！
而費羅莎！
那個女人正在毀掉他的希望！
而且她拿走那些女人有什么用？！
這才是他最恨的地方！
那些女人對于費羅莎來說，根本沒有實際用處，她卻要為了自己的私欲來給他搗亂……
想到恨處，不死老喬忍不住狠踩油門。
身后的車隊也跟著加速，裝著弩箭的、插著炸彈標槍的、會噴火的，經過大量改裝的，連它們媽媽都不認識的摩托、越野車、卡車……
所有車輛都一溜煙地緊跟著自家老大的節奏，上面載著的人齊齊發出鬼叫聲，就跟剛剛叫喊的大個子一樣。
他們久經不死老喬的洗腦，哪怕前方是沙塵暴，也沒有絲毫的畏懼。
這些人無一不是赤膊，不少人就連皮膚都是病態的白色，齊聲嚎叫的時候就像是一群邪教徒在舉行什么奇怪的儀式。
然而，手下和兒子近乎病態的“忠誠”并不能讓不死老喬開心哪怕一點點。
他親自駕駛著自己的戰車，前蓋處是一個造型夸張的引擎，巨大的排氣管噴出黑色的濃煙，戰車頓時高速撞入沙塵暴之中。
瞬間的工夫，或大或小的沙粒便侵入車輛，拍打在不死老喬的呼吸器上。
不死老喬取出護目鏡戴上，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到最大，想要望見前方費羅莎駕駛的拖掛車。
然而，無論他內心的愿望有多么強烈，也無法違背自然和生物的規律。
周圍的光線本來就昏暗，而且他的眼睛也只是正常人的眼睛，說不定還近視了。
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什么都沒看到。
對此，不死老喬再次猛踩油門。
車子的速度再上一個檔次。
戰車后座上站著的兩個攻擊手都有點站不穩了。
轟隆！
一道閃電在沙暴中蜿蜒而過，紫色的光映在所有人臉上，同時還帶來了充足光亮。
在這一瞬間，不死老喬似乎看到在他們的左邊，那些被黃沙淹沒的位置里有一抹明顯的黑色。
一排巨獸般的車輛靜靜伏在那里，甚至還打開了車頭的大燈，燈光照得周圍的沙子都變色了……
“不可能！”
“在這片地方，怎么可能還有那樣的車子？”
不死老喬只以為是自己太過心急，以至于出現了幻象，想起了廢土以前的世界。
只有那樣的世界，才會存在那種充滿了制式風格的車輛。
想到這里，不死老喬再次凝望前方，腳下猛踩油門。
后座上的兩名攻擊手終于有一個堅持不住了，在狂風和突然的加速之下沒有扶穩，一把摔了下去，眨眼間便被黃沙淹沒。
這個人不可能活下去。
要知道在后面還有大量戰車，那些司機可從來不知道什么叫避讓。
他即便不摔死，也會被身后那些狂熱的人直接碾碎，直到與大地合為一體。
然而，面對同伴的不幸，車上另一名攻擊手卻沒有哪怕一點的悲傷，反而瘋狂地叫喊著那個同伴的名字，一邊不停尖叫著。
“見證！”
“見證！！！”
甚至就連塵沙漫卷的地面上，也隱約傳來他同伴瘋狂的吶喊：
“見證我！！！”
在風聲中，叫聲伴隨著一輛戰車的輾過，隨后戛然而止。
但隨后響起的，卻是一聲又一聲的尖叫，所有人都知道有人犧牲了，所有人都知道又有人進入了不死老喬向他們宣稱的英靈殿。
在那里，他們將獲得美好的生活，可以終日飲酒作樂……
這不是死亡。
所有人都不認為這是死亡。
就連死者自己也一樣。
對于攻擊手的死去，不死老喬只是掃了一眼后視鏡便不再關注。
他現在一心只想撕碎前面的費羅莎！
那個碧池！
戰車的方向盤被握得極緊，不死老喬全身的力氣幾乎都用在了控制戰車上。
就在此時。
風中有一抹亮白的顏色升騰而起！
似乎對準了不死老喬，直直向著他的戰車飛了過來！
不死老喬只能猛踩剎車，同時將方向盤打到最大，以最后一名攻擊手飛出去為代價，車子被硬生生剎住。
然后砰的一聲，那個怪異的物體就插在他的車門旁邊。
只差一點就要將他貫穿！
這只是一個行車途中的意外，這根本不能動搖不死老喬的意志，他只是往地上瞥了一眼，便本能地打算改正方向，重新啟動發動機。
然而，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卻突然截斷了他流暢的動作。
不死老喬雙手扶著方向盤，一邊探頭到窗邊，深深凝望那個白色的物體。
一段塵封的記憶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無人機的機翼！
他曾經進行過無人機操控的訓練，在戰爭中也使用過無人機，他絕對不會認錯這個東西！
可是……
為什么在這里會有無人機的零件？！
而且看材質似乎還是嶄新的。
上面只是沾染了少許的沙塵。
不死老喬打開車門，將插在地上的白色機翼拿了起來，輕輕抹去上面的灰，他的手指深切感受到一種特殊的觸感。
不是鋼鐵，也不是合金，是一種特殊的輕型塑料……
這在廢土絕對沒有人可以制造！
這是來自廢土之外的無人機！
不死老喬被自己這個推論嚇了一跳。
“爸爸！”
“為什么停下來！”
傻大粗的二兒子讓人將戰車停下，主動跳下來，硬是頂著風沙走過來問話，滿嘴的沙子對他來說好像不存在一樣，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同時還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父親手里的東西。
自從他出生以來，就沒見過類似的物件，根本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父親會拿著這東西一臉凝重。
“沒什么。”
不死老喬隨手將機翼丟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坐回了戰車的駕駛位。
“繼續追！直到將那個婊子撕碎為止！”
二兒子像打了雞血一樣發出吼叫，再次回到戰車上，催促著司機快點發動，他要搶在父親的前面，追上那個婊子，然后將她一點一點地撕碎！
車隊再次啟動。
但不死老喬的車速卻慢了許多。
而且他總是會突然將目光瞟向旁邊的副駕駛。
目光中，恐懼、懷念、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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