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慶的自爆讓田晉中猝不及防。
他雖然是龍虎山上地位輩分僅次于老天師張之維的人,但是奈何中道遭劫,一身功力包括手腳經脈全部被廢,別說自保了,平時連自理都很困難。
此時獨自面對龔慶,可以說是完全陷入了絕境。
看到田晉中臉上的震驚,龔慶也不免有些自得。
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迫不及待地要展示自己的成功一下,他得意洋洋地剖析了一遍自己上山以來的心路歷程。
包括是怎么推斷出田老身上隱藏著秘密,什么時候發現的破綻,最終又是怎么將這一切完整地串聯起來,得出了那個讓他自己都興奮到戰栗的結論。
“怎么樣,田老?我推測得還算合理吧?您以神滿不思睡為借口,數十年如一日地不肯閉眼休憩,怕的就是在睡覺的時候自控力下降,說出什么秘密吧?所以你當初下山的時候不僅找到了張懷義,更是有可能從他那里得知了什么驚天的大秘密,以至于連自己的師父和師兄都必須要瞞著!”
龔慶越說越興奮,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有些崩壞。
“事到如今,您還要隱瞞嗎?”
聽完了他的猜測之后,田晉中雖然大受震撼,但依舊不肯承認,“猜測…這些都只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你這個小娃娃的確是會琢磨,不過這一次你猜錯了,我真的沒有找到師弟!就算是斬我手足也好,廢我經脈也罷,沒有就是沒有。無論被置于何處,面對何人,我的回答始終都只有這一個!”
“呵”
龔慶并不在意他的嘴硬,“二太師爺,誰不知道您的嘴最嚴……但很可惜,我今天并不是來問你的……呂良!”
他一聲招呼,呂良推門而入走到田晉中的面前,藍色的炁勁化作一只大手,慢慢地靠近了田晉中的頭顱。
明魂術!
而即便被龔慶猜中一切也仍舊穩如泰山的田晉中,在看到呂良手中異術的瞬間,神色大變,那是一種混合了暴怒、恐懼以及掙扎表情,他大聲喝道:“住手!你們兩個孽障根本不懂……”
但是很可惜,他沒有能力阻止呂良的動作,下一刻,被強行探查記憶的田晉中發出了痛苦的嘶吼。
“快,呂良,找到當初那部分記憶取出來,然后把老爺子今天的和有關當年的記憶全刪掉。”
龔慶見呂良已經上手了,于是趕緊在后面吩咐道,“這件事他背了幾十年,是時候放下了……”
但是很可惜,龔慶算準了一切,卻沒有算到,以呂良目前的段位,想要隨意操弄田晉中的靈魂根本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辦不到!”
呂良滿頭大汗地回應道,“你當我是神仙么?你當這老爺子是軟蛋么?這是我見過最硬的靈魂……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將他的記憶整個復制出來,回去以后再慢慢篩選,至少得花個把月的時間才有可能找出你想要的東西。去,到門口給我放風,別讓人進來!”
“嘖!”
聽到這樣的結論,龔慶有些失望,然后無精打采地拖著步子轉身離開,留下呂良獨自一人在房間里操作。
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榮山匆匆離開院子的同時,一只眼神頗為靈動的夜鴉同樣撲棱著翅膀,離開樹梢,沒入了夜色之中。
從傳度殿離開之后,蚩曜又去了一趟龍虎山的祖師祠堂,但是很可惜,并沒有在這里聽到可以探索的提示,這樣他稍微有些失望。
“嘖,看來天師府的精華全都集中在傳度殿了啊!”
蚩曜嘆了口氣,“也罷,畢竟是四星級的獎勵。那么今晚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撲棱撲棱 “呵,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他眼神一亮,立刻跟上了夜鴉的步伐。
因為田晉中的抵抗之意頗為堅決,所以呂良復制記憶的動作進展得也是相當緩慢。
直到蚩曜趕到的時候,龔慶還在外面放風。
“唔,看來是還沒到最后一步……”
他并沒有選擇立刻現身打斷呂良的動作,而是待在外面伺機而動。
沒有太多理由,僅僅只是因為他自己對那段往事也很有興趣。而這份記憶如果落在呂良手里,那么日后自己也能有得知的機會。
僅此而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伴隨著老天師出手,原本處于下風的天師府一方漸漸扳回了局面。他所過之處,全性之人便如韭菜一般紛紛倒下,然后被公司員工收押。
更有許多眼力不錯的全性成員早在老天師出關之時就已經提前撤離了。
山上的情勢一片大好。
小院的木門發出了一聲悠長的輕響,呂良匆忙走了出來,一臉疲憊,同時還殘留著些許難以察覺的震驚和慌亂,“搞定了,快撤吧,在山上多呆一會都很危險。”
龔慶微微點頭,正準備走,屋里突然傳來一聲嘶啞的呼喚:“小慶子……來!”
這是田晉中的聲音!
龔慶的腳步忽然頓住。
呂良走到一半回頭發現同伴居然沒有跟上,一回頭,驚詫地發現,龔慶不僅沒打算下山,居然還回身往院子里走去。
“喂,你瘋啦!干嘛去!找死嗎?你不走我可走了!”
可惜,這些話龔慶都視若罔聞。
房間內。
被提取了記憶的田晉中頹然坐在輪椅上,嘆息道:“行啊…謀劃了三年之久,終究還是讓你如愿了……我再想勸你回頭恐怕是不可能了吧?”
“嗯……”
龔慶微微點頭,臥底三年,要說完全沒有感情那也不可能,因此他并沒有要傷害田晉中的意思。只可惜原本上要順便幫助田晉中擺脫包袱的想法失敗了。
“就準備這么一走了之了么?”
田晉中的語氣突然變得激烈起來,對著龔慶破口大罵,“什么全性保真,不過是一群到處胡作非為的畜生,一群有人生沒人養的王八羔子!自以為橫行天下,其實只知破壞,沒種承擔的狗賊!”
“二太師爺……您別這樣,太失身份了……”龔慶勸阻道。
可惜換來的是田晉中更加難聽的怒罵:“別這么叫我,你不配!你是這群鼠輩雜種的頭兒!什么黑衣宰相!什么無根生!你們都是一路東西,是最沒種的畜生!!”
田晉中這樣一反常態的言行讓龔慶沉默良久,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我明白,我明白……您教訓的是……”
他咬緊嘴唇,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從袖口掏出了一根銀針,“好吧……您的命……我背了!”
顫抖的手臂握著銀針,緩緩遞向了田晉中的眉心大穴。
見到這一幕,田晉中的眼神之中隱現欣慰,“呵呵呵,你真的想好了?別看我現在這樣,在這龍虎山上,也算是一人之下啦!”
龔慶默然不答,動作雖然很慢,但卻十分堅定。
目睹著銀針一寸寸逼近,過往的人生如同走馬燈一般在田晉中的腦海中回放。
下山尋找張懷義,找到之后逼問張懷義的秘密,得知秘密之后的后悔,被敵人抓住折磨的痛苦,回山之后隱瞞一切的煎熬……
這一切的一切終于要結束了……
一抹釋然浮上眉宇。
很明顯,田晉中早就想死了。
只是很可惜,他答應過師父,作為一名求道之人,他不能主動尋死。而這么多年來在龍虎山上,更加沒有機會。
終于,在今天,他可以放下一切,結束自己痛苦而又折磨的人生了……
“對不起,師父,師兄,我早在得知懷義秘密的那一刻,就該死了……”
兩行濁淚悄然從他殷紅如血的眼眶之中滑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田晉中腳下的影子一陣蠕動,流淌的陰影化作人形,拉著他的輪椅極速后退,同時,一聲暴喝驟然響起。
“你敢!”
洪鐘大呂一般的怒喝讓猝不及防的龔慶的手臂一頓,緊接著蚩曜及時現身,帶著田晉中避開了龔慶刺過來的長針,然后飛起一腳踹中了龔慶的胸口。
龔慶直接被踢得倒飛出去,巨大的力道讓他直到撞飛了小院的大門才止住身形。
踢飛了敵人之后,蚩曜并沒有選擇乘勝追擊,而是轉身一臉關切地問道:“田老,您沒事吧?我隱約看到有全性的妖人從這個方向離開,這才趕過來看了一眼,幸虧來得及時……”
田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