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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一道壓萬道

  原本蚩曜之所以選擇紫蘭軒作為進入新鄭后的第一站,除了略作放松之外還有順便搜集情報的意圖。畢竟人在尋歡作樂、醉意朦朧的時候,警惕心是最低的,而這里又是三教九流匯聚之所,搜集起情報來也比較全面省事。

  但是當弄玉的琴聲響起之后,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影響了他,原本正在探聽他人心聲的心蠱忽然將仿佛沒了信號。繼而,一股“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的場景突兀地通過心蠱傳遞回來,緊接著婉轉悠揚的曲調更是引得百鳥紛紛相和,在山間嬉戲鳴叫,為畫面平添幾分鮮活之意。最后,樂聲漸漸收斂,鳥群散去,畫面中除了幾分繞梁余音之外,空余寂寥。

  琴聲徹底平息之后,蚩曜睜開眼睛,頗為驚訝地看著對面的屏風,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層薄薄的絲質遮擋,將里面那位身披翠綠與鵝黃雙色的女子收入眼底。

  他實在是沒想到,弄玉的琴聲居然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將自己的所思所想如此完整而清晰地傳遞給別人,這甚至有一點類似于心蠱的“心心相印”之能了。

  雖然是只能放不能收的殘缺版,但也足夠令人震撼。

  在聽到這首曲子之前,蚩曜認知中的音攻之道只有兩種,一種是將琴弦當做刀劍,以它為憑發出內力氣刃。原理上跟劍氣、刀氣、拳風等常見的攻擊手段沒有什么本質區別。

  第二種則是以超高頻或者超低頻的聲音本身作為攻擊手段。

  眾所周知,超聲波可以震碎人體內的結石,那么自然也可以震碎其他致命的器官。而次聲波的危害還要更加隱蔽且兇險一些,很容易就能讓人頭暈、惡心、嘔吐、喪失平衡感甚至精神失常。

  但這兩種方式,第一個完全沒有發揮出聲音本身的特性,換做刀劍也沒有任何區別。第二種雖然是利用到了聲音的特點,但跟音樂其實也沒什么關系。那些真正有威力的招式多半都屬于噪音范疇,甚至壓根聽不見。

  說它們是音攻可以,但都很勉強。

  可是今天,弄玉的琴聲為他打開了一條新的思路。有一句話叫做琴為心聲,過去所謂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感覺蚩曜從來沒有體會過,可就在今天,他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

  不過這并非是因為他跟弄玉之間有多么契合,而是因為弄玉的琴曲感染力太強。

  如果說一般人的琴師彈琴就像是在數萬個頻道中選擇了一個頻道來播放節目,除了偶然換臺進入該頻道的人之外,別人都看不見的話。那么弄玉彈琴就是強行控制了大街小巷包括家里所有能播放的媒體設備,除非你在睡覺,否則就得給我聽、給我看、給我懂!

  “所以說,那些整天嘆息知音難覓的樂師,主要還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啊!”

  蚩曜的心中忽然有了這樣的明悟,如果你能做到強行將音樂變成畫面塞進所有人腦子里,那么天下到處都會是你的知音。

  說起來,蚩曜也不是沒有半點音樂造詣,畢竟他還有一手笛音御蠱的技術呢!

  在欣賞了弄玉這堪稱神乎其技的表演之后,不免也有些見獵心喜,于是掏出了自己心愛的蟲笛。

  “弄玉姑娘,在下不才也略懂一點樂理,不置可否交流一二?”

  他手里的這支蟲笛是馬仙洪專門幫忙煉制的法器,外形優美,還點綴著靈蛇與碧蝶的裝飾,甫一拿出就收獲了紅瑜的驚嘆。

  “好漂亮的笛子!”

  弄玉想起來之前紫女的囑托,要她以琴曲探一探蚩曜的心思。經過剛才一曲之后,她并沒有從蚩曜那里看出什么惡意,但如果能聽蚩曜奏一曲的話,以她的音樂造詣自然能夠發現更多的東西。

因此并沒有拒絕,溫婉的聲音如溪水般  從屏風之后潺潺流出:“這是弄玉的榮幸。”

  “好!”

  蚩曜很高興,說實話,音律御蠱這一項技能他以前其實沒怎么好好練過。因為有心蠱在手,近距離的蠱物操縱哪怕是把笛子吹斷了也不可能比直接用心蠱的效果更好。而遠距離的話似乎也沒必要搞那么精細,更多是講究一個力大磚飛,笛音盡可能傳得越遠、越有穿透性越好。

  不過在見識到了弄玉的琴技之后,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音律御蠱其實也還有提高的價值。若能做到像對方那樣以樂聲傳遞心聲的話,哪怕再遠的距離,御蠱的精度也不會衰減。

  他這只蟲笛選擇的音色是有著樂器之王稱號的——嗩吶,甚至還多銘刻了幾個擴音陣法來加強穿透性。

  不過現在自然用不上那些,他輕輕吸了口氣,將蟲笛湊近了嘴邊。

  滴————

  嘹亮、高亢而又尖銳的樂聲剎那間響徹整個紫蘭軒,在這股樂聲的籠罩下,所有聽到聲音的人先是一愣,緊接著一股似喜似悲卻又似乎有點熱血沸騰的感覺同時涌上心頭。

  原本充斥著歡聲笑語的紫蘭軒竟是不可思議地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樂聲吸引了心神。

  本就待在蚩曜身邊的紅瑜和弄玉自然也不例外。

  正在給蚩曜斟酒剝葡萄的紅瑜在樂聲響起的第一時間,那雙原本因為練劍而頗為穩定的雙手同時一顫,剝到一半的葡萄從指尖滑落,滾下了桌案朝著門口一路翻騰,似乎是想要逃離這里。

  屏風后面的弄玉原本將那雙如嫩蔥一半的纖纖玉手輕輕虛放在琴弦之上,本來是打算無論蚩曜吹出什么曲調,她都要以琴聲相和,然后慢慢成為主導,引導他透露出更多的所思所想來。

  她自忖以自己的音樂造詣,想要做到這一點應該并不算難。

  但是當蚩曜的蟲笛奏響之后,弄玉懸在琴弦之上的雙手來回游移,左右試探,但怎么也無法確定到底該如何與之相和,才能做到引導樂曲節奏的走向。

  這不是因為蚩曜的演奏技巧有多么高超,而純粹是他手中的樂器聲音太過霸道專橫。

  嗩吶雖然經常被認為是我們自己頗具代表性的傳統樂器,但其實它是隨著絲綢之路的開辟才從東歐、西亞一帶傳入我國的,只不過是因為在我們這里應用最廣泛,達到了它樂器生涯的巔峰而已。

  在這個先秦戰國時代,從來沒有人見過、聽過嗩吶如此具有魔性的音色。

  它這甫一登場,便以一道壓萬道的威勢力壓整個紫蘭軒的絲竹管弦之聲,將樂器之王的威猛霸道展現得淋漓盡致。

  蚩曜一曲吹罷,紫蘭軒萬籟俱寂,他似乎也對自己剛才的狀態頗為滿意,開口問道:“弄玉姑娘,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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