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怎么了？”
洞庭湖上，女英望著臉色不太好看形色匆匆的湘夫人，關切道。
旁邊一臉冰霜模樣的娥皇也微微蹙起眉頭，察覺到了師父的反常之處。
原本按照湘夫人的說法，她們三個是去找蚩家掌門要個說法，有關于楚地的水上幫派,尤其是湘水之畔跟她們水部關聯緊密的那幾個。
然而在見到蚩家的那位年輕的掌門之后，湘夫人卻忽然一反常態，絕不口提那些水上幫派的事，只說是作為鄰居過來過來拜訪一二。
然后還沒說上幾句話呢，就帶著她們匆匆離去，好像要逃離什么危險似的，令姐妹二人摸不著頭腦。
直到現在,都已經下了洞庭山了,湘夫人竟然還是一副全身緊繃的樣子。
聽到乖徒弟的疑問,湘夫人先是回頭望了望已經模糊在洞庭煙波之中的山巒，這才松了口氣，道：“轉向，我們去見南公。”
“啊？”
正在以水部秘術行舟的女英張了張小嘴，她很想問一句，當初不是您說這點小事不用叨擾南公的嗎？
可惜，她的性子與她所修習的功法一樣，都是上善若水，柔而不爭，因此雖然心中疑惑，但卻并未宣之于口。
不過她的雙胞胎姐姐娥皇就不同了，不知道是天生性格如此，還是功法白露欺霜的影響，她平時就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此時說起話來也分外扎心：“師父,莫非那人……連您都對付不了？”
要知道,以陰陽家的體量，雖然五部長老在諸多高層里面算是稍弱的一檔，但實力上也足以匹敵大多數中小學派的掌門了，畢竟大家的資源和傳承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面上。像蚩家這種建立不過區區一兩年的學派，按理說也應該在此列之中才對。
可是從湘夫人的表現來看，在對方的地盤上她竟然連翻臉質問的勇氣都沒有，這哪里是跟同階層人相處的樣子？
不要以為水部修習上善若水之法，就真的利萬物而不爭了，女英性子偏軟有她自身性格的因素在，也是因為她修為尚淺。
到了湘夫人這樣的長老層次，對于水的柔弱與剛猛之間的變換早已掌控隨心，斷然不會影響到自己的為人處世。
因此，就只有一種可能——
“唉……”
湘夫人淡淡地嘆了口氣，黛眉蹙起的她在洞庭湖的云霧之中仿佛一位真正哀怨的神女，“你們兩個功力不到察覺不出來。今日一見，那蚩家掌門看似年輕，氣息卻仿佛與周遭天地隱隱相連，和諧無比，這種感覺我只在教主和南公身上看到過。不愧是能獨創一派的人物，之前是我自大了。”
“氣息與天地相連？這難道是……”
娥皇女英齊齊驚呼，杏眼圓瞪,兩張仿佛從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俏臉此時表情驚人的一致，“天人合一？！”
要知道，雖然脫離了道家，但陰陽家畢竟源自道家，很多理論上的東西是共通的，只不過后來陰陽家過于追求羽化飛仙之道，偏離了道家自然無為的初心，雙方這才鬧掰。
因此天人合一在陰陽家這里也同樣是一個了不起的境界，最起碼從湘夫人的話里來看，偌大陰陽家，掌門護法長老客卿十余人中，也唯有掌門東皇太一和客卿楚南公隱約有這個本事。
而他們兩個的實力，放諸天下也穩穩在前五之列，是江湖上的真正巔峰。
小船順流而動，在水部水術的催動下走得無比絲滑迅捷，大約半天功夫就來到了黃石谷。
這里正是楚南公的隱居之處。
楚南公的地位在陰陽家很是特殊，他沒有擔任任何護法或者長老的職位，但偏偏聲望又極高，尤其是在楚國出身的弟子之中，還要超過作為教主繼承人的第一護法東君數籌。
湘夫人帶著徒弟登門拜訪，很快就見到了這位聞名遐邇的智者。
楚南公是一位外形頗為富態的老者，白須白眉幾乎都要垂到腰際，僅從外形來看，頗有一種南極仙翁的感覺。
他很是和藹地接待了湘夫人師徒，在聽了她們的講述之后，捋著雪白的長須沉吟起來。
“蚩家學派的掌門有如此實力，雖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是開宗立派的人物，不稀奇。”
楚南公想了想，問道，“那么你們想讓我這個老頭子怎么做呢？”
“自然是讓他們立即停下對我陰陽家既有利益的損害，劃出一條分界，往后互不相擾了。”
此時，忽然從門口又傳來一個頗為昂揚的聲音，緊接著一位紫袍身影大步邁入，對著屋里眾人拱了拱手：“見過南公，湘夫人。”
“舜？”
看到來人的衣飾，楚南公眉頭一挑，“這么說你師父……”
“……師父他老人傷勢過重，已經無法繼續處理土部事務了，因此推舉我成為新的湘君。”
舜的語氣中夾雜著黯然與欣喜。
他的話也讓湘夫人回憶起了之前的兇險一戰，心有余悸道：“墨家巨子，確是大敵。”
“哼，早晚有一天我會為師父報仇的！”
舜頗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思，“南公，之前因為六指黑俠的事情，我陰陽家本就聲望大跌，如今西遷入秦又是一次動蕩。值此之際，萬不可對外綏靖，為門派計，遇到一切挑釁都要回以最強硬的還擊才行！否則外人一旦認為我們軟弱可欺，往后的麻煩就會層出不窮！”
他將話題重新轉回原點，語氣相當激進。
湘夫人聞言，開口解釋道：“你剛來可能不清楚，那位蚩家的掌門實力非凡……”
“水土相濟，水部的事情我土部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舜大袖一揮，意氣風發，“請長老放心，合我兩部之力，不信拿不下一個新建立的學派！再說了，就算退一萬步講，也還有南公壓陣，無需擔心什么。這楚地我們陰陽家雖然離開了，但也不是誰都能夠隨意占據的！”
或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緣故，這位新任湘君的態度極為強硬，而同為五部長老，湘夫人也沒有權力強行阻止他，于是只好將目光投向了楚南公。
她們水部還想要一直留在湘水之畔修行呢，可不像早已搬離的土部那樣無牽無掛，到時候萬一鬧得不可開交了，舜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去秦國，她們又該怎么辦？
楚南公將湘君的銳意和湘夫人的憂慮通通看在眼里，隨后慈祥一笑：“也罷，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們一起去見見這位年輕的掌門，如何應對此事，等老夫見過之后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