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了北莽方面千里傳音的警告,蚩曜手起刀落,將魁梧銅人和一直在戰局邊緣OB的洪敬巖全部斬殺。
可憐這位胸懷大志、被無數人看好未來的武道天才,壯志未酬身先死。
不出意外,此舉頓時激怒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慕容女帝。
不過蚩曜并不在乎。
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對方不配這么威脅自己。
之前在離陽之所以對于龍虎山和朝廷方面頗有忌憚,一來是因為離陽江湖的高手眾多,被圍攻誰也受不了。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個時候的蚩曜還需要借助逐鹿山的名頭來為自己匯集魔道氣運,所以根據地不能丟。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的名頭已經廣泛傳播出去,哪怕沒有逐鹿山,他依舊還是魔主!是萬千投身魔道之人的憧憬與希望所在。
因此他走得瀟灑無比。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北莽女帝大怒,調兵遣將過來追殺又能如何呢?
整個北莽江湖廟堂加在一起,能與蚩曜正面對陣的高手不超過三人,至于出動大軍,那更是連他的影子都不可能抓住。
一人敵國卻能瀟灑依舊。
這才是真正的高手風流!
斬滅了諸多仙人的法身幻象以及銅人這位貨真價實的謫仙后,人道斬天蠱那紅玉般的刀身變得越發璀璨透亮,仿佛有一團薪火在不停地煅燒,提升它的品質。
“不錯。”
仔細觀察并與蠱靈交流了一番之后,蚩曜滿意地收起小刀,輕笑道,“看你這么高興,不如以后就叫你斬仙飛刀好了。順便也能隱藏一下跟腳,免得太早暴露我們要做的事情。”
紅玉小刀在元海空竅中輕輕地跳了跳,像是在點頭回應,它也覺得這個名字不錯。
“好,那么接下來,我們就陪那位氣急敗壞的老太婆,好好玩玩吧。”
他抬頭看向南方,那里有一道沖霄而起的精氣柱,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朝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動。
“拓跋菩薩嗎?”
除了王仙芝以外,此世另一個走武夫途徑晉升的陸地神仙。
公認的北莽第一人,天下第二,僅次于橫壓江湖一甲子的武帝城王仙芝。而且比起王仙芝專注于武道,拓跋菩薩可謂是江湖廟堂一手抓,既是武道扛鼎,又是北莽軍神。
可以說他就是洪敬巖心目中未來自己的理想形態。
但也正是因為分心廟堂軍政的緣故,拓跋菩薩這個第二,與王仙芝的第一差距頗大。
他只是一個純粹的陸地神仙境武夫,雖然按部就班地修滿了金剛、指玄、天象三境,無論體魄、神通還是借力天地等各個方面都沒有破綻。但與王仙芝那種集合了三教氣運而成就的大金剛、大指玄、大天象依舊有著天壤之別。
可以這么說,如果把王仙芝的境界拆開來算,相當于是拓跋菩薩再加上三位分屬儒釋道三教的圣人。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除了BUG一般的王仙芝以外,拓跋菩薩就是真無敵。
你問這樣的人找上門來,蚩曜怕不怕……
那自然是不怕的。
他雖然比拓跋菩薩在境界上低了一重,但有大金剛的體魄優勢彌補,其實也不差什么。無非就是打起來之后,雙方能夠調動的天地之力規模有差別,聲勢上可能有些比不過而已。
誰贏誰輸并不一定。
但這里是北莽,在北莽境內與他們的軍神單挑,并不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尤其是在剛剛觸怒了女帝的情況下。
蚩曜可不想打到一半就被對方的高手或者軍隊給直接包圍了。
將自身的安危寄托于敵人的武德,智者所不為也。
所以他的選擇是……
“爺不伺候了!”
天象境以上高手的互相感應只有在大家都不收斂氣機的時候才有效。
剛才戰斗的時候,氣機無法收斂,但現在人已經殺完了,蚩曜頓時收束自身氣機,甚至還額外使用了一枚斂息蠱。雖然不成神通的蠱術究竟有多少效果尚未可知,但多加一層仿佛總歸沒有錯。
收斂起自身氣機后,蚩曜轉身繼續向北。
半日后,拓跋菩薩終于來到了棋劍樂府之外的戰場。
與他一起來的還是本就是棋劍樂府中劍府府主的黃青,他是在看到屬于洪敬巖的那條黑鯉徹底沉沒之后才請命追上來的。
作為劍府的府主,他也要給自家宗門的天才報仇。
可惜,原地早已不見了敵人的蹤影,只留下兩具橫死的尸體,以及被大幅度破壞的環境在無聲訴說著那一戰的恐怖。
有黃青在,他們很快就從棋劍樂府問明白了情況。
“那位魔主,與黃寶妝是什么關系?”
拓跋菩薩看向棋劍樂府的數位府主。
區區一個普通弟子的反叛逃離,怎么可能惹出洪敬巖和銅人祖師這樣等級人物一同出馬追索?
若他們沒有出去追索,自然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樁讓女帝龍顏震怒的禍事。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在拓跋菩薩的逼問下,棋劍樂府上下無法繼續隱瞞,只好將一切稟明。
“大人明鑒,黃寶妝出身自龍腰州一個不起眼的寒門小族,年幼時便被相中根骨帶回棋劍樂府。當時曾轟動三府,無一人不稱贊她天資卓絕,幾乎不遜色于歷代府主。二等詞牌名中位列第一的謫仙空懸百年,劍府府主原本有意摘來賜給那粉凋玉琢的小娃娃,卻又擔憂拔苗助長,便想著等少女初長成以后再由她自己拿下這個詞牌名。這孩子也果然不負重望,僅是三年習劍便與劍通玄。但不曾想十歲時卻生了場大病幾乎暴斃,從那以后便經脈枯萎,竅穴緊閉,之后整整五年一言不發,與啞巴無異,終日練劍卻毫無寸功,讓旁人瞧著心酸。
等到十六歲時被評點詞牌名,不僅沒有拿到二等第一位的謫仙,更是直接跌落到第六等,只得了個山漸青。原本以為她就要這樣籍籍無名地平庸一輩子了,但不想她十八歲時獨自走入宗門后面的青山,再出青山時,已是開竅兩百一十二,再練劍,境界一日千里,三府震動,又都將其視作有望爭奪下任劍府府主的天縱奇才。但是……她卻似乎患上了一種奇特的病癥。”
“什么病?”
“黃寶妝有的時候會突然性情大變,一反平時的溫婉善良而變得兇殘暴虐,但每當這時,她的修為卻不退反進,令人嘖嘖稱奇。也是因此,平日里銅人祖師一直陪在她身側,除了我等之外,也極少讓她接觸宗門其他弟子。至于她跟那位離陽魔主是什么關系,這我們就實在是不得而知了。”
棋府府主搖了搖頭。
“離陽魔主蚩曜,也是個出身來歷通通都是謎團的家伙。”
拓跋菩薩沉吟道,“不過他們兩人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我們暫時不知道的聯系。你們有辦法找到那個黃寶妝嗎?或許我們可以通過她找到蚩曜的位置。”
“這……”
包括黃青在內的幾位府主面面相覷,“我們沒有這種手段,平日與她接觸最多的就是洪敬巖和銅人祖師,但現在……”
“那她過去穿過的衣裳,用過的東西總有吧?”
拓跋菩薩一揮手,“都拿出來,這一次陛下很生氣,蛛網也會有所行動,有那些東西,人就跑不掉!”
蛛網,是北莽彷照離陽趙勾組建的情報組織,但卻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早已化作一張籠罩整個皇朝的緊密網絡,監察著北莽上下一舉一動,甚至還有先斬后奏之權。
一旦被他們纏上,下場可想而知。
棋劍樂府的三位府主同時倒吸一口涼氣,但無論是面對拓跋菩薩,還是他背后震怒的女帝,他們都沒有反對的資格與底氣。
雖然在已經損失了洪敬巖的情況下,他們十分不情愿再損失另一位天才,但……
“拓跋大人,黃寶妝或許也是為人所脅迫,若有可能的話,還請手下留情。”
黃青開口求情也只是讓拓跋菩薩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做出任何明確的回應。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將時間稍微往回拉扯,在蚩曜遭遇棋劍樂府的銅人祖師和洪敬巖的時候,黃寶妝也同時遇到了守候已久的嬴政。
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白衣女子的身形驟然一頓,如遭雷擊。
她飛撲而至,但及至嬴政跟前卻又收斂起動作,沒有直接抱上來,而是小心翼翼地望著他,絕美而凄婉的嗓音首次綻放:“大王!”
她檀口微張,露出了一顆懸于口中的紅珠,這顆藏在她體內的千年驪珠,終于第一次綻放出了屬于自己的溢彩流光。
因為有蚩曜的提示,嬴政此刻已經知道了來者是誰,她大約就是那位與自己同位異形的秦皇曾經的皇后了吧。但他并沒有偽裝出自己已經認出她來,而是微微皺眉,問道:“你是?”
洛陽聞言一怔,眼前這人的氣息,包括一舉一動之間的習慣性動作都令她無比熟悉,她堅信自己不會認錯。
那么現在的情況就是……
“還未能恢復記憶嗎?”
洛陽心中暗道,一抹小小的失望涌上心頭,積蓄在眼眶里的淚水滾滾而落。
但她卻是笑著彎腰斂袖,猶如八百年那一場初見。那時他尚未稱帝,她亦留在田野之間還不曾入宮。
洛陽用八百年都未曾使用過的輕柔語氣,百轉千回地輕呼一聲:“大王,我叫洛陽。”
當蚩曜重新找到嬴政二人的時候,發現他們兩個的相處方式有點奇怪。
明明在覺醒了自己的真正性情之后,洛陽可以輕輕松松地隨便拿捏剛剛開始練武還不到一年,正在打基礎的嬴政。
但事實上這位風華絕代的白衣女子卻是處處小心討好著對方,甘愿放下驕傲,雌伏于他,事事以嬴政的意見為主。
比如說,在剛剛見到蚩曜的時候,洛陽還擺出了警惕的神色,但嬴政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就讓這位未來的第一女魔頭雙頰泛紅,婀娜退后。
這一幕落在蚩曜眼里,連他都頗感驚詫。
嬴政起身迎了兩步,關切地問道:“怎么樣?”
蚩曜笑著擺了擺手:“棋劍樂府方面的問題算是解決了,不過卻惹了更大的麻煩。北莽女帝震怒,咱們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咯。”
雖然嘴里這么說著,但看蚩曜臉上一點擔憂的表情都沒有,嬴政也沒怎么放在心上:“那現在是該去公主墳了吧?”
嬴政對于自己什么時候才能真正開始修行還是比較在意的。
“嗯……”
蚩曜點點頭,正準備說話,卻見洛陽踏前一步,美目之中兇光閃爍:
“怎么,那個老女人竟敢過來找麻煩?不如我們直接去西京城除掉他,還有那么什么拓跋軍神!”
蚩曜聞言有些無語,女帝武力平平,你說一句要去干掉她,就當是年少輕狂,不知道皇宮大內戒備森嚴,也瞧不起那些朝廷鷹犬好了。
但除掉拓跋菩薩……哪有那么簡單?
而且他還發現,這個女人說完話之后竟然一直用一種兼具高傲與挑釁的眼神望向自己……
什么意思,怕我跟你搶嬴政不成?
蚩曜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嬴政開口了。
他先是橫了洛陽一眼,嗓音醇厚而不失威嚴:“洛陽,你在教我做事?”
洛陽聞言,原本高昂的氣勢霎時間軟化下去,眼里的兇光瞬間收斂,轉過頭時已經變得波光粼粼,“大王,我只是想要能幫上你。”
嬴政深諳打一棒給一顆甜棗的道理,順勢輕撫洛陽的雪肩:“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自有我們來處理,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幫我找回記憶與力量。你也不希望我永遠只能躲在你的背后吧?”
洛陽眸光閃動,似乎還真的仔細思考了一下,如果嬴政一輩子都是個弱雞只能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么是不是可以滿足自己的愿望,一生一世一雙人了呢?
蚩曜在旁邊看得冷汗直冒,生怕這家伙突然黑化病嬌然后把嬴政給擄走玩什么監禁play。
幸好,洛陽并沒有那么極端,哪怕這個人真的是八百年前的秦皇,如果這輩子庸庸碌碌的話,她也不會喜歡。
于是片刻之后,她又變回了剛才那副溫順的模樣,輕柔地點了點頭:“都聽大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