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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投石問路的委托

  先前的那座學校的運動場旁邊,穿著運動衫的窮酸神明拿著一罐噴漆,在運動場角落的鐵皮雜物倉庫的背后空白處,用鮮紅的顏色噴涂出自己的名字和聯系電話,給自己的外派跑腿服務打廣告。

  完全無視了身后不遠處的那個牌子上面的內容——

  “禁止亂涂亂畫。”

  當然,也很難說他有沒有遵守規則,畢竟這種情況就是薛定諤的貓,是一個不知死活的結果。畢竟不管再怎么說也罷,夜斗或許混得很落魄,但是終究是“八百萬神”這個龐大群體之中的一員。

  ——盡管完全就是吊車尾,拖后腿的底層,但是終究不屬于凡人可以輕易理解的存在形式。

  如果那些人都看不見他的涂鴉的話,那么也就相當于他沒有違反規則,亂涂亂畫了。

  嗯,邏輯上沒毛病。

  利索的噴完涂鴉廣告,這個穿著運動服的丟臉廢柴窮神唉聲嘆氣,愁眉苦臉的走到那邊的休息長椅上坐下,趴在長椅的靠背上,感覺到異常的心力交瘁。

  就在不久之前,他剛剛意氣風發的完成一個委托,將這座學校里因為臨近考試季,人們心中的緊張情緒大量累積而誕生的一只妖怪除去,成功的拿到了五円錢的香火錢。

  同樣也在不久之前,干完那一票委托之后,伴音也就是之前的那個身穿和服都溫柔女性,就向他提出了辭職,直接跑路了……

  現在的他變成了孤身一人,說是神明,手頭上卻連一件神器都沒有,和手無寸鐵沒有什么區別。

  當然,他其實不會因為這個而煩惱才對,畢竟和伴音互相之間組成搭檔也不是太久的事情,就這么三個月的工夫,并沒有能夠建立起什么同志情誼、深刻感情之類的東西,而且他也早就習慣了這件事情。

  真正讓夜斗覺得備受打擊的是,伴音辭職的時候所說的理由。

  ——要和一個連個神社都沒有的無名小神一起到處流浪,她從生理上就接受不能……

  當時還在裝模作樣的哭泣,明明自己才是最想哭的那個吧?想起伴音為了成功辭職,在自己面前假裝哇哇大哭的委屈樣子,夜斗就覺得心里哇涼哇涼的,說得那么傷人,自己難道就沒有心的嗎!

  而且自己也是一直都在為了擁有神社而奮斗的啊,三個月了,她難道就不知道這件事嗎!

  繼續和自己奮斗下去,神社肯定是會有的啊,就是需要一點點時間,需要一點點堅持而已……

  想到這里,這個穿著運動衫的青年拉開運動衫上的拉鏈,從那完全不見任何起伏曲線的衣領內側直接拿出一個大大的啤酒瓶,也不知道是怎么藏在身上的,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

  “就只有這么一點兒……根本不夠建神社的啊。”

  看著墨綠色的啤酒瓶里面,堆積了一半多的硬幣,夜斗輕輕的晃了晃,不禁再度嘆了口氣。

  這么乍一看是挺多的,但是里面的每一個都是五円面值的錢幣,考慮到完成一件委托他就能夠拿到一枚錢幣,現在積攢了大半個啤酒瓶的程度,夜斗也算是挺勤快的了。但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就是,這么點兒的香火錢并不足夠建起一座神社。

  嗯,正如同打工人再怎么拼命工作,工資都是跑不過物價的,就這么點兒錢估計就連一個廁所都搞不起來。

  所以說,即使是以他那人類不可想象的生命尺度來看,距離建起一座神社這個目標的實現,也仍然還是非常遙遠的一件事情。

  至于為什么不提高收費標準嘛……

  夜斗其實也是想過的,好歹這個時代人工費也是很貴的啊,他一個外派神明卻不管怎么跑腿,一次都是只收費五円錢,這實在是便宜得離譜了。提升一下收費標準也是說得過去的,提到十円一次就是直接效率翻倍,更多的話就是直接起飛。

  但是——

  雖然錢不多,可是他之所以這么設計,主要就是為了取一個結緣之意,因為“五円”在這個國家的語言發音之中同“有緣”,所以即使在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他的時候,他只要完成委托,收取報酬,也能夠通過這種方式來收取變相的香火錢,等同于獲得信徒的供奉。

  要不是為了這個的話,夜斗自己也想提升一下收費標準,只可惜比起建立神社這件長期的大事,他短期內的目標也是有的,而且還非常重要,那就是借由這些微弱的香火維系自身的存在。

  否則的話,約莫沒等他湊夠可以建造神社的資金,自身估計就要因為信仰問題而消失在這個世間了。

  “比起這個,還是要再去找一把神器才行……”

  收起啤酒瓶,夜斗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滴滴滴滴——

  恰好就在這個時候,有著單調的鈴聲響起,他一個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的從椅子上跳起來,閃電般的摸出手機并且接通:“你好!謝謝你選擇了本神明,我是快捷便宜又放心的外派神明夜斗,請問你是有什么愿望嗎!”

  對面沒有出聲,不知道是一時間還沒有消化過來,還是被這段開場白震住了。

  不過夜斗對此并不擔心,因為他見多了這種情況,即使對面會覺得很莫名其妙,或者覺得這是什么新穎的設定,嘀咕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外派服務都內卷競爭得如此激烈的同時,最終還是會不和他糾結這些,而且決定就選擇他的。

  因為他足夠便宜,不管是什么樣的委托,都只需要五円一次,這是不可想象的價格。

  所以大多數人都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的,大約是覺得就算是上當受騙,也不過損失一點點,這丁點兒錢就算在路上掉了也不心疼,被騙了自然也是一樣的,但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自己賺大了。

  ——夜斗的收費標準除了巧妙利用結緣之意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優勢,就是在競爭力的方面,只要是能夠找上他的人,最終往往都會促成對應的一單委托,而不需要再三思考什么的。

  夜斗靜靜的等待著對面出聲,又過了幾秒,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話筒之中傳出:

  “我看到了你的傳單,上面說只需要五円就可以達成各類愿望,對吧?”

  “沒錯沒錯,又便宜又省心,本神明絕對是你的性價比不二選擇!”夜斗連連點頭,聲線都換上了營業用的語氣。

  “那個,我想先確認一下,達成各類愿望的意思,就是說什么都可以做……對嗎?”

  “沒錯沒錯,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五円錢!”

  夜斗依舊是下意識的連連點頭,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這種問話他也聽到過很多次了,不過多數都是對面不確定的試探,最多就是擔心自己的委托有些為難,他這邊可能不會接收什么的,而不是真的想要許下什么離譜愿望。

  說到底,大多數委托者其實根本不相信他的說法,自然不會琢磨著自己要向神明許下什么樣的祈愿的事情。

  “這樣啊……”對面似乎是仍然在試探的樣子,“那——殺人呢?”

  夜斗頓時心中一突,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是勉強起來,幾秒鐘之后才努力的擠出笑容:“呵呵呵,客人你說笑了,我剛剛說的是正經的業務承接……”

  “這樣啊,原來是正經業務,那我就放心了,畢竟你的收費實在是便宜過頭了啊……”

  對面似乎卻是笑了一下,然后語氣也變得認真起來,“那么我就直說了,我是不久之前來這座城市旅游的游客,只是今天一個不小心,行李什么的就全部不見了,連護照之類的也都在里面……”

  “哦哦……”

  夜斗也將注意力轉移回來,一邊聽著一邊點頭,所以這是找上了自己?

  “我已經報警了,不過警察說很大可能是找不回來的,我其實也知道這回事,但是還想著再找一找……但是我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剩下的錢不多,正好又看見你的傳單,所以就想著碰一碰運氣了,反正就算是假的也不會有更大的損失了。”

  對面如此說道,總算是給出一個正常的業務委托,并沒有真的打算咨詢殺人服務。

  夜斗稍稍松了口氣,琢磨了一下,而后露出親切十足的笑容,繼續用熱情無限的聲線說道:“沒問題,這個包在我身上,能不能請問一下,你丟的行李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特征,還有大概是在哪片地方不見的……”

  “這個,我看看……”

  半分鐘之后,結束通話的夜斗一握拳頭,行動力滿滿的迅速轉身就跑,準備去完成這一份委托。

  他本來是準備先去再找一把神器的,畢竟伴音剛剛辭職走人了,自己沒有一把趁手的神器,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不過眼下的這份委托是要求尋找失物,不像是之前那樣需要除妖戰斗之類的,所以可以暫且先放放。

  另外一邊。

  斜斜倚靠在原先的小巷子里的顧墨也剛剛結束通話,然后將剛剛的那個號碼順手儲存起來。

  他剛剛花了點兒時間,去買了部這個副本世界出產的新手機,解決了通訊的問題,方便了不少……只是比起曾經習慣的生態與智能,還有網速等等,這臺看似嶄新,實則上在他看來特別老舊的手機還是太不方便了。

  有些不太熟悉的完成操作,他順手將手機揣進兜里,然后彎下腰來整理著不久之前才被自己拋棄在這里的行囊。

  他把衣服之類的正常行李取出,很是隨便的塞進剛剛買來的一個正常行李袋里面,畢竟做戲得做全套,既然自己找的理由說是來旅游的,那么自然要畫風契合一點兒才行……

  抱著這樣的想法,稍加整理之后,他將這個新的行李袋扔在垃圾桶里面,然后將其他的可疑物資與工具裝進之前的戶外背囊里,提著轉身就要離開小巷子,不過又臨時想到什么,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身來,想了想,又順便摸出幾張大面額的日元紙幣,就這么的扔在巷子里的地面上,外面的人經過應該很容易就能夠看到。

  雖然補番沒有補到這個世界的情報,不過作為以前看過的作品,他還是記得一些大概的……

  盡管也忘記了那個廢柴窮神有什么特殊能力,似乎混得特別落魄的樣子,只記得就是個居無定所,沒有工作,收入來源也不穩定,導致手下的神器紛紛跳槽,是個沒有神社供奉自己的、缺少香火的落魄神明的設定。

  不過說到底,還是沾染上“神明”二字的存在——即使在這個世界,這個概念似乎并沒有那么高貴——顧墨還是不會輕易小覷對方,所以為了掩蓋自己的氣息,自然得好好收尾一番。

  只要多吸引一些人來這里撿錢,讓小巷子里面短時間內殘留的氣息特別多,那么應該就可以混淆自己的存在感,對方只要沒留意的話,大概是察覺不到在哪里的行李是被自己扔進去的。

  利用這樣的方式,顧墨前前后后吸引了好幾波的行人,看著他們興高采烈的進去撿錢然后離開。

  覺得數量大概足夠了,他才悄然抽身離開,不再在對面的街角暗中觀察。

  在把另外的那個行囊處理掉之后,顧墨就開始準備關于自身的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情況,畢竟接下來要在這個副本待上一個月的工夫,他總得有個地方落腳,也不可能說不吃不喝,餐風飲露。

  同時也在摸索排查關于這個世界的經驗獲取情況,并不需要專門的怎么調查,就是在城市里四處走走,看看刷出野怪、遇到敵對紅點單位的概率就行。雖然不像是戰國時代那么恐怖,百鬼夜行,群魔亂舞,不過應該也是比較容易刷怪的。

  至于準備雇傭那個窮神,和對方組隊,他是有這么一個想法的,不過也沒有操之過急,更加沒有一上去就發送組隊申請。

  那樣的話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準備先鋪墊一下,搭上線再說,之前那個算是比較正常的委托就是探路石。至于之后怎么順理成章的開始刷怪,他大致有了個想法,可以給自己轉職成為正義的伙伴找一個適當的理由。

  “也是醫院比較多的樣子,不過多數還是彼岸的聲音,而不是成型的怨念……”

  在下午時分,站在某座醫院的前方,顧墨眺望著醫院的大樓,做出了如上的判斷。

  在這一片區域,他聽到了很多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水滴從很遠很遠的幽深空間滴落,幽幽傳來的回聲,不過來往的醫生護士還有病人,大部分的生者都是聽不到的,似乎一點兒都沒受到影響。

  而且在他的感知里,也是只有聲音,沒有對應的實體……這就有些麻煩了,看似這個世界到處都有東西,實際上卻沒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升個兩三級的。

  手機鈴聲響起,顧墨從思緒之中回過神,接通電話。

  “呃,你已經找到了……好好好,我這就過去。”

  掛斷電話,他輕輕糊了口氣,眼神有些古怪,還真是速度而且效率啊,自己明明說了個完全相反的方向,結果對面還是這么快就完成了這份委托,不會是從訂單確認的那一刻開始,就一刻不停的跑遍了整座城市吧?

  為了賺五円錢,還真是有夠辛苦的神明……

  合上手機,他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蛇和狐貍,準備去見那個窮神了,不過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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