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出生過的東西從未死去。
最高靈魂在沉睡,一切存在的概念由此而生。
無比宏大,無比深沉的梵天一夢,已然是化作了所有發生的一切。
化作塵世人間,閻浮世界,也化作了整個世界的脈絡,所有的前因與后果。
這個宏大無邊,超越一切意義,一切概念的夢境,就宛若是一個龐大至極精密至極的機器,在毫無感情毫無偏頗地運行,將世間萬物聯系起來,沒有任何事物脫離得了這個束縛這個次序……
從「過去」到「現在」……
又從「現在」到「未來」……
如此,命運的長河橫跨時間光陰,宏大深沉的夢境也是沿著無數生靈的命運之網的聯系,從而不斷的蔓延,自時間軸上回溯過去,遍及未來。夢境之中的念頭和思想,在重新演化詮釋著萬事萬物的定義。
若是能夠絕對的從時間的平面上來俯瞰,就會發現盡管存在著數之不盡的多元時空、平行世界,但是名為時間的大樹無限地開枝散葉,產生了眾多平行世界與不同發展的歷史……這個過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種子也有發芽生長的階段,存在著一個開端。
在最初的時候,世界必然是單一的。
從星球形成到熔巖冷卻,再到原始海洋里出現各種氨與磷的鹽類,光,熱,電等等,化學上形成了蛋白質的成分,能夠進行更為復雜的變化……
直到生命的誕生,以及智慧、文明的出現——
如此才能夠真正的創造歷史,而不同選擇也會導致未來走向的分歧,種種可能性的IF才會因此出現,時間的大樹在那一刻才算是開始無限的開枝散葉,產生了眾多平行世界與不同發展的歷史……
而無比宏大與夢幻的神之夢,也在理所當然的侵染著時空的結構。
——已經發生了的歷史在過去一點點的沉淪……
最終也成為了大夢的一部分,虛虛幻幻,真真假假,無不在大夢幻滅之中。
——尚未誕生的可能性也在未來不斷地淪陷……
所有的平行世界線都在收束,因為所有的可能性都正在被鎖定,終將歸于唯一的結果。
「后退!!后退!」
「拿起你們的武器!拿起……!滾開!滾……啊啊!!」
「請求支援,遭到未知打擊……該死!這些是什么東西!!」
「嗚嗚嗚,媽媽……媽媽……」
一片混亂之中,密集的槍聲與哭喊混雜在一起,還夾雜著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怒吼的大喊,似乎是崩潰絕望的人與想要竭力力挽狂瀾的人,在這一刻的情緒碰撞起來,只能夠拼了命的用音量去壓過對面。
但是很明顯見效甚微,就連倉促組織起來的防線也是直接就潰散開來,被對面的東西輕而易舉的撕裂。
地面震動!!
滾燙的血!!
如同巨大的蜘蛛從天而降,飛撲而下,強健有力的一根根觸須靈活揮舞著,尖端處變得宛若利刃一般的堅硬,輕易的洞穿血肉,剖開了大兵的身體,將后者近乎直接腰斬開來。
當心臟還在拼命跳動著的時候,人體就被撕裂開來,露出鮮嫩的臟器和脂肪,斷裂的動脈之中泵出的鮮紅,狠狠噴射出去好遠好遠!
就在不遠處,被濺上了滿頭滿臉鮮血的男人,也是下意識的停止了怒吼與指揮,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的瞳孔無意識的擴散,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
視線如同著了魘一般。
再也收不回來,也移不開去。
就這么死死的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大腦一片空白,好似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恍惚間好似是回到數年之前,他被調動到某個地區去反恐或者說制造恐怖襲擊的時候,因為一次大意而進入了當地人的陷阱,那是自己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只是當時死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士兵似乎也是如此……
「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垂死掙扎著的大兵,發出艱難而又恐懼的求救哀嚎。
只是那從喉嚨之中竭力擠出的微弱哭聲和吐氣,就在下一刻便完全轉變成撕心裂肺的慘叫!
那個「怪物」身體的主體部分直接裂開了一張血盆大口,露出如同人一般整齊的牙齒,密密麻麻,在那可怕裂縫的口腔其中舒張開來,然后發出好似是毫無規律,也沒有意義的怪叫聲。
這么一個令人看見就會覺得san值開始下降的「怪物」,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人性化表情,打量著被自己壓在身下恐懼哀嚎的獵物,像是好奇的探索,像是殘忍的暴虐,一個如同蟒蛇般的靈活觸手直接抓住了獵物的腦袋……
然后,就這么割了下來……
——或者說,就這么拔了下來。
輕輕一環,輕輕一切,就這么骨肉分離、皮肉分離……
好似那顆腦袋本來就是隨意搭上去的,只是一拿就拿起來了。
皮膚、肌肉、筋膜、骨骼,簡直像是燒紅的鐵絲切入凝固的黃油之中,完全沒有任何阻隔,也抵擋不住那種削鐵如泥的鋒利。
人頭上的表情也隨之徹底凝固在這一刻,恐懼、絕望、顫栗、哀求……許許多多的感情如此復雜的交織在一起,如果去拍那些專門要探討情感或者別的什么沉重話題的電影的話,大概能夠收到相當多的贊譽和獎項。
「嘰嘰嘰——!!」
「怪物」繼續發出像是不滿,又像是疑惑的怪叫。
它用觸手抓住還在不斷向著噴涌鮮血的人頭,舉起來似是在仔細端詳,仿佛在奇怪著為什么將這個東西割下來,對方就直接停止了活動,也不再有聲音發出了。
宛若撕碎蜻蜓的孩童一般天真,抱著似乎很是單純的探究與好奇,它鋒利的觸手又在人頭上劃開好幾道的深深傷口,探索著這個部位的生理結構,想要找到發聲的器官,幾下子就將頭顱都給里里外外的穿刺好幾次,差點兒將血淋淋的皮肉都外翻出來……
毋庸置疑,這種老少咸宜的畫面震懾住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像是窒息了一般。
他們張大嘴巴,喉嚨卻好似是被堵著,根本發不出一絲絲的聲音。
剛剛的那個男人的身體也是明顯的顫抖起來,只感覺憑借一腔熱血上頭,所帶來的勇氣與憤怒都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恐懼,滿滿的恐懼占據了他的腦神經細胞。
似乎是對失去生機,不會對自己的刺激作出反應的獵物尸體沒有了興趣,那個「怪物」動了動主體,似乎是抬起頭來,「看向」了男人這邊的方向。
被恐懼刺激到極限,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男人發出歇斯底里的怒吼,猛地抬起手臂,扣下扳機!
砰砰砰!
手槍的子彈呼嘯著飛出,打在「怪物」的堅韌皮膚上,留下了一個個淺淺的印記……
略微吃痛的「怪物」發出更大聲更尖銳的嘰嘰聲,怪叫著的同時,身體也猛然起來,一根肉質觸須突兀的洞穿空氣,如同鋼鐵長鞭,瞬間在瘋狂恐懼的男人眼中放大,直至占據了他的整個視界。
槍聲一窒。
「怪物」毫不費力的舉起肉質觸須,失去生機的尸體也搖搖晃晃的被掛在了空中。
尖利的觸須洞穿了腦門,從腦后鉆出。
過于兇殘的一幕,徹徹底底的讓周圍的其他人失去了思考和反抗能力,短暫的安靜之后,就是更加撕心裂肺的恐懼尖叫響徹,有人發了瘋的轉身就跑,也有人腿脖子發軟的摔倒在地。
外圍的許多建筑物都成了碎片,在廢墟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時不時的有著劇烈的爆炸聲和火光傳來,慘叫聲隨著海風飄出很遠很遠,但總會戛然而止,只有濃烈的血腥、汽油和硝煙的味道,愈發的濃烈起來……
迪戈加西亞島。
這個位于印度洋中部群島之中,可以說是最大和最南端的珊瑚島徹底的覆滅在了混亂與火焰之下。
它本是美軍向英國租用的軍事基地,也是在印度洋上惟一的軍事基地。
其戰略意義重大,是美軍戰略轟炸機的惟一一個不需加油,便能對東、西半球進行軍事干預的軍事基地。島內既能停泊巨型的航空母艦,又能降落大型的軍用飛機,堪稱是印度洋上不動的航母。
然而……
當本體就是印度洋的原始世界神體,從虛數空間那一側回歸,上浮到現實世界的表面的時候……
這位于印度洋中部的區域——
自然正是最先遭遇滅頂之災的風水寶地……
在迪戈加西亞島上駐扎的現代化海空遠程打擊力量,不管是遠程轟炸機或者核潛艇,都直接就沒了。自海面傳遞到大氣的第一波沖擊與震動,直接摧毀了所有的轟炸機,也摧毀了兩個環礁港停泊著的十四艘軍艦。
這些脆弱的造物在天災降臨之時,和紙糊的比起來也委實沒有什么區別。
至于剩下的一些特別幸運的,即使保持完整也沒有能夠啟動的機會……
因為島嶼上駐扎的部隊,也在第一時間遭到了最恐怖的襲擊,那些鋪天蓋地的「怪物」登上陸地,甚至展翅飛上天空,如同蝗蟲過境的洪流一般,甚至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
當最后一個瑟瑟發抖的士兵,從衛星跟蹤站里像是條死狗一樣被拖出來,被殘忍的活體解剖的時候,他那絕望的眼睛里,倒映出來的是密密麻麻的那些惡心東西,擠滿了整座島嶼,幾乎每一片區域都黑壓壓的……
還有很多直接展翅飛上了天空,數量之巨大堪稱鋪天蓋地,有種連陽光都要遮掩過去的感覺!
這就是末日嗎……
這是哀嚎著死去的他的最后一個念頭。
而在天空之中,衛星清晰的捕捉到了這一幕。
若是在以往,迪戈加西亞島遭受攻擊,失去聯系,直接淪陷的這件事情,大概能夠刺激到鷹醬的敏感神經,讓它立刻在國際上發飆……可是在現在,誰都顧不上這些了,因為看到了更加魔幻而且可怕的一幕。
印度洋的中心區域……
似乎隱隱出現了一個無比巨大的漩渦……
如同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深邃地獄,恐怖的壓力無時不刻的從其中傳出來,海面也逐漸被染上了漆黑,如同無窮無盡的淤泥在翻滾涌動,又像是億萬噸的濃稠墨汁傾倒進了其中,迅速的侵染著、同化著一切……
伴隨著混沌之潮的一波波擴散,還有拉赫穆的瘋狂涌現。
數量是億。
無數的小黑點從漩渦之中爬出,在海面上游動,登上附近的陸地島嶼,或者是展開翅膀飛上天空……
從衛星的視角來俯瞰,這一切就好似是一個巨大的黑色風暴正在形成,范圍在不斷的擴散,向著四面八方輻射開來 ,要席卷全世界一樣。
看到這一幕的人,自然都是駭然變色。
下一刻——
一個古怪的聲音,從漩渦之中傳來,震動大氣。
單調而乏味的叫喊,卻似乎又蘊含著某種無法言喻的神圣意味。
跨越了遙遠的高山和大海,穿過了浩渺的天際與星空,確切的被站在山巔上的窈窕身影所聽到。
「這是什么……我們還是回來遲了嗎?」
愛莎夫人緊緊抿著嘴唇,努力不去思索著如此恐怖的神威,仿佛能夠引領生命的創生與毀滅的終極恐怖到底意味著什么,只是滿臉的苦澀與擔憂……自己這一路上緊趕慢趕的,還是沒有能夠趕上嗎?
「提亞馬特……」
有著空靈的聲音響起。
站在山巔上,眺望著遠處的風平浪靜海面,窈窕的身影似乎看到了風暴將近。
「提亞馬特……那個巴比倫尼亞的大母神?」愛莎夫人稍稍有些疑惑,如果這么說的話,也就是一般的不從之神在降臨?下意識的想到這一點,她頓時長長的松了口氣,「那還好一些……」
「不一定……」
空靈的聲音輕聲開口。
她微微垂下眼眸,回想著跟隨這個少女,一路跨越一條條世界線回來的時候,所見識到的那些顯化。
或是神久夜,或是九尾狐……
或是特異點,或是異聞帶……
或是人類惡,或是卡俄斯……
有些是她經歷過的,有些是沒有親歷卻也特別了解的,還都是加強版的。從魔神柱到原罪之獸,都像是連鎖召喚一般的不斷出現,再到回到這條世界線,聽到這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聲音,她立刻就明白這絕對是提亞馬特。
那個曾經令人絕望的……創世母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個家伙的記憶和思想暴走了嗎?如此廣泛的心靈力量等同于天神,所以憑空創造出無數個現實?曾經令他印象深刻的,或是確切經歷過的,都一一從他的思想里面重新出現了?
與此同時。
某地的神社之中。
「關鍵……關鍵……我就要看到了……」
萬里谷佑理牽著艾米莉亞的手,眸光似乎變得幽邃起來,顯得空洞無神,又仿佛是視線焦點不在。她似是在自言自語著,用細微的聲音開口,語氣也變得虛無縹緲起來,宛若夢中的囈語。
對面的艾麗卡努力讓自己鎮定著,告誡自己耐心等待,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不敢輕易發出聲音。
艾米莉亞也是緊緊的抿嘴,一邊將自己的圣力傳遞到萬里谷佑理的身上,一邊忐忑的等待著下文。
這個女孩子已經證明過了,關于她的靈視有多么的強大這一點——
所以為今之計,也只能夠求助于對方了。
「好像……好像看到了……白馬……我看見了一匹白馬,那是騎著白馬的騎士,神的化身……」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萬里谷佑理突然喃喃自語起來,她的身體都禁不住顫抖了起來,似乎在這一刻承受著莫大的壓力。
「是開始,也是終結……」
「世界將要結束,神會清算一切惡,然后……」
「然后創造新的天地……」
「騎著白馬而來……是開始,也是終結,還要清算惡行,然后創造新的世界……也就是說,是救世主?」保羅·布朗特里遲疑著率先開口,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畢竟最熟悉的也是這個。
「不,不對……應該是白馬卡爾基,毗濕奴十大化身之末……據說在世界毀滅前夕,毗濕奴本人將騎著白馬持劍而來,重建宇宙秩序。」
艾麗卡的思維極其敏捷,她立刻搖頭,低聲說道:「如果是梵天的話,就需要從印度教的神話作為切入點……」
「是開始,也是終結,而且要清算罪惡……」
保羅挑了挑眉毛:「「是阿爾法,也是歐米茄,是首先的,也是末后的」……還有審判日的概念,這些都和圣經里的說法不謀而合。」
「但是《毗濕奴往世書》里也說過,白馬卡爾基是始與終,且理解所有事物,他將降臨大地……而且也有會摧毀一切專心作惡的人,在地上重建公義的描述,這些也都是對得上的。」
艾麗卡最近才惡補了一番印度神話的相關知識,對此再是清楚不過。
「等等,會不會其實就是同樣的東西,不同的描述?」
艾米莉亞聽得有些稀里糊涂,忍不住的開口。
「如果這么相似的話,那會不會其實都是在描述同一個存在?而且全能之神……不應該是絕對而且唯一的嗎?」
突如其來的沉默。
仿佛死寂一般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