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是顛倒的。”白香瑤訴說著:“我看到的顏色都是黑白色,就連聞到的汽水罐子,都只有鐵銹的味道。”
“我的朋友們把我拉黑了,我的閨蜜們沒有回我的信息。我試著打給我的另外兩個哥哥姐姐,他們的手機都關了機。”
何涼看到這里,心頭一緊,他覺得白香瑤說的“哥哥姐姐”,或許就是自己和簡修瑾。
“白香瑤說的不會是?”簡修瑾指了指何涼的手機和自己。
何涼點了點頭,“那會兒我們的手機都在維修店里。”
“我不怪他們,不怪他們任何人。”白香瑤的眼淚從眼眶里滲出,“后來我終于打通了一個電話,一個蛋糕店的姐姐。”
“今天是我的生日,沒有收到祝福,只是一通謾罵,而且我根本就不認識這些人。”白香瑤委屈得嘴巴都在抖,“而且我連男朋友都沒有,你們為什么說我是臊表子。”
“還有人說我吸du,賭博。”白香瑤拿起旁邊的一罐啤酒,一飲而盡。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嘗到酒的味道。”白香瑤舔了舔嘴唇,“我說不出來這是什么味道,我已經嘗不出來了。”
“你們都只是看了一則報導,報導里說什么你們就信什么。很多人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你們寧愿相信別人對事實的捏造,也不愿意相信我現在所說的真相。”
“我知道,動一動手指,嘴里說幾句正能量的話,你們就覺得是做出了正義的事。”白香瑤的眼淚滑到脖頸,“可是憑什么是我,憑什么是我要承受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憑什么我要成為你們茶余飯后能讓人樂到發笑的話柄。”
“我真的不應該跟任何人提起,我得過什么病,起碼我現在只是一個人與一個人對峙。不用淪落到現在,一個人跟那么多人對峙。”白香瑤掰了掰手指頭,“我在網上查了,2012年,我們國家有5億個網民,這其中有多少根鋒利的針,就這樣扎在我的心上。我已經哭到,連笑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我跟你們素未謀面,你們這樣罵我,真的會得到快感嗎?”白香瑤拍了拍胸脯,“你們捫心自問,這樣的做法,跟殺人犯有什么區別?”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白香瑤嗤笑一聲,“你們只會相信報紙,只要是某位專家說的話,你們就覺得這是真理。”
“我從沒有想要過上怎樣的生活,我只想去蔚藍的大海邊,踩在金黃色的沙灘上……”白香瑤哽咽道:“我父親跟我說,海不是藍色的。可是我沒見過,我只想親眼去見一面,到底是什么顏色。”
“現在我站在屋頂上。”白香瑤將鏡頭拉到身后,遠處的欄桿邊,“這里有十二層高。”
“簡修瑾。”何涼喊了一聲。
簡修瑾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拿著包就要向外走。
“趙子然,張擇端,你們倆先幫忙買了單,有事明天跟你們說。”何涼急切地交代道。
還未等趙子然和張擇端反應過來,何涼已經沒了蹤影。
“這是,什么情況?”兩人傻傻地對視。
“何涼,你知道她在哪嗎?”簡修瑾問。
“我不知道……”何涼的大腦一片空白,“或許,或許……”
何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是洪尺素的直播間的話,或許在她公司的樓頂。”
“那我們快去吧!”
叫了一輛出租車,何涼和簡修瑾繼續看著直播內容。
“也許只有這么做,你們才會覺得我是對的。”白香瑤說:“我的世界早就已經崩塌了。”
“師傅,麻煩快一點。”何涼說。
“我說你啊年輕人,再快也是要限速的。”司機悠閑地說。
何涼遞給司機一百塊錢,“師傅,麻煩快一點。”
看到了百元大鈔,司機眼前一亮。
一腳油門踩到了底,“老哥,坐穩咯。”
“網絡的世界真的很可怕。只需要偽裝在好聽的昵稱后頭,就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白香瑤冷冷地說:“很多人對于生活的不滿,覺得只要把脾氣發在別人身上就好了。”
白香瑤向后退了一步,此情此景,像極了那天在公司里,白香瑤拿刀逼著何涼到墻角。
而那把鋒利的刀,就在攝像頭的另一端。
何涼趕緊撥通了白香瑤的號碼,試圖阻止她。
白香瑤的手機響起鈴聲,她木木地拿起,掛斷了電話。“是一個哥哥打來的,他肯定看到了我的直播。”
“其實我也一樣,我曾經錯怪了一個人。我只是單方面地去猜測,差點讓他受了委屈。”白香瑤話里說的就是辦公室那天的事情。
“拜托,接電話吧。”何涼又打了一次。
這次白香瑤索性將手機摔到一邊,“原諒我任性地又摔了一次。”白香瑤微笑。
白香瑤又一次退后了一步,這次的步子邁得更大了。
“我考上了大學,我還和同學約好去沙灘上奔跑。可是這一些都化作了泡影,她對我說,怕我把她推到海里。”白香瑤覺得好氣又好笑,“如果我真的那么可惡,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和我相處就好了。”
白香瑤向后挪了一小步。
“還有我的媽媽和奶奶,她們被家里人罵得很慘,回來了還要強忍著淚水抱著我。”白香瑤說:“可是她們眼眶都是紅的,額頭上有血印,膝蓋上還有泥,誰知道她們做了什么?”
白香瑤向后退了一大步。
“你們為什么要抓著我們不放,為什么不去聲討那些可惡的人。”白香瑤控制不住情緒,“應該把那些拿著鍵盤罵人的人都抓起來,把那些給別人制造困難的人抓起來。”
白香瑤退后一步,此時距離欄桿已經不遠了。
“不,不行!”簡修瑾抱著手機喊道。
“你們記住,今天我跳了下去,你們所有跟風的人,全都是兇手。”白香瑤繼續說:“你們也許覺得這并沒有多大關系,但是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你們會記得,自己曾經殺過一個人。”
白香瑤退到了邊緣。
“這里的空氣真的很清新。”白香瑤閉上了眼睛,“我能聞到大海的味道,我能聽到父親的聲音。”
“最后我想說,我真的什么都沒有做。”
白香瑤向后一躺,就像是睡在海面上,以為下面有著一層緩沖面在托著她。
可是什么都沒有,藍色退潮后,變成了一團黑色。
那只是一道不可估摸的,最深的深淵。
她,墜了下去。